吉林國資退出上市公司 億萬富翁嚴介和前來淘金

　　作者:本刊記者 謝 姝/文

　　長春，2005年8月，依然是灰蒙蒙的天空，上下班時點擁擠的交通。這個城市在過去幾十年中烙下“工業城市”的痕跡實在太深。

　　“GDP一大半靠一汽，土地一大半歸吉大(吉林大學)。”長春一家大型國企的管理者向

本刊如是形容長春的“家底”。

　　這個曾經在市場經濟大潮中略顯落寞的城市半年來異常活躍。5月的“吉林國有工業企業產權轉讓暨項目招商大會”、8月的第四屆“長春國際汽博會”、9月的“東北亞投資貿易博覽會”，引來了大批北上淘金的外商、港澳臺商、省外國企、江浙及珠三角一帶的民間資本。

　　以自稱“一年收購一家上市公司”聞名的“江蘇首富”嚴介和也在這個時候來了。嚴介和因2005年入選“《新財富》500富人榜”，排名第23位身價34.5億元，而被南京媒體稱作“江蘇首富”。他同時被評為全國“財富增長最快的人”——旗下企業2004年的總收入達到200億元，其個人財富因此較上年增長604%。

　　5月的國有工業企業產權轉讓暨項目招商大會，是嚴介和夢的起點。嚴介和以承包路橋建設工程起家，此次目標是吉林省國資委直屬的交通建設集團、建工集團、高速公路公司、物資集團、物貿集團、汽貿集團、寶路公路工程集團、中小企業擔保公司等8家國有企業集團。吉林省政府最初在收購意向簽訂前定性為“整體收購”：由太平洋建設承接資產、人員、債務及改革成本，整體收購。

　　這8家幾乎囊括吉林省基礎建設方面的支柱企業，吉林省為什么舍得全盤出讓？

　　年內賣光

　　“豈止基礎建設，吉林省國資正在全面退出上市公司，一半以上的國有企業要改制。”吉林省證監局一位官員對本刊說。

　　據了解，吉林省除了一汽、通鋼、森工、吉電、吉林化工等五大集團已劃歸和將要劃歸中央直屬或轉讓給央企以外，其余省屬大型國企中國資幾乎要全面退出，33家上市公司中國有控股公司占了一半以上，也面臨重組。

　　其實，除了上述五大集團效益良好之外，多數大型國企面臨虧損。吉林省曾經鼓勵省內企業兼并重組和民資進入，無奈作為過去的東北重工業基地，老工業企業太多，積重難返，找不到足夠多的好資產裝進重組概念，地產升值潛力目前也還未被看好，因此只有對外招商引資。地方政府的政策導向正是“不求所有，只求所在”。這樣做，至少可以果斷地甩掉包袱，輕裝前進。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看到了吉林省這半年來風風火火的招商引資大戲。而且，按照吉林省的部署，這場戲須在今年年內就落幕。

　　“振興東北的政策不可能是一個永久性的政策。”這是吉林省省長王珉多次強調的一個判斷。

　　王珉在各種不同會議和場合反復提及：“由于原來東三省的基礎非常之好，這個振興東北的政策不可能是一個永久性的政策，可能就是

　　吉林省國企改革領導小組辦公室秘書長魏立昌在5月的招商引資會開幕前，更是對媒體明確表示：“2005年，吉林省要將國有資產比例逐步下降到占社會總資產的60%，用一年時間基本完成現有816戶較大國有企業的改制任務。”

　　2005年，吉林省清理出來的需要改制的國有控股工業企業有816戶，職工70多萬人，企業賬面總資產928億元，但是賬面總負債就有761.8億元。

　　吉林省國資委負責官員在5月招商會時對記者如是解釋吉林省的考慮：“有的政策今年9月份就到期了，用凈資產補償債務等政策今年年末就沒有了。總體上這些屬于政策的機遇期就在今年這一年。”而“嚴介和們”正是看準了政府急欲出手這一千載難逢的時機，急急北上。

　　去意已定

　　在有關官員的判斷中，吉林省國資的全面退出是勢在必行。盤活存量資產，完成國有企業改革是今年吉林省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據吉林省統計局統計，在現有國有工業企業中，約有10%的企業已經兩年以上沒有任何生產經營活動，一半的企業已經資不抵債。

　　吉林省工商聯提供的數據則更直接：在吉林，每百元總資產帶來的利潤總額，國有、集體不控股的其他企業集團為4.09元，國有相對控股的企業集團為3.82元，而國有絕對控股的企業集團則只有3.08元，比非國有控股企業獲利水平低約25%。

　　上市公司吉林板塊也是業績堪憂。

　　據吉林省企業調查隊統計，近幾年尤其是2001年以來，吉林僅有3家公司上市，而同時又有2家退市，幾乎是停滯不前。吉林上市公司數量在高峰時期曾位居全國前8名，到2004年已退居全國第17位，且平均每家上市公司總股本、資產和主營業務收入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

　　2004年，全國平均每家上市公司實現凈利潤1.3億元，平均每股收益0.24元，平均凈資產收益率9.0%，而吉林分別是0.77億元、0.18元和7.1%；全國上市公司虧損面為12.7%，吉林為21.2%。截至2004年底，吉林只有7家上市公司具有再融資條件，僅占總數的21.2%。

　　吉林板塊上市公司仍是以國資為主導。截至2003年9月，吉林省上市公司中國家控股22戶，集團控股4戶，其他10戶。單一國有股持有比例在40%以上的約占總數的1/3。

　　吉林上市公司數量和規模不大、經營業績不高、地區發展不平衡的“癥結”仍未根治，后備資源乏力、運作不規范、再融資能力下降恰是目前吉林上市公司的“軟肋”。這些問題的治理均非一朝一夕之功，吉林省當務之急卻是“甩包袱”，大步跟上振興東北戰略。

　　吉林省國有經濟比重高達80%，資產總額近2800億元；2004年吉林上市公司實現主營業務收入585.3億元，僅占GDP的19.8%。

　　2004年，吉林省GDP達到2958.21億元，雖然同比增長了，但東三省另外兩省遼寧和黑龍江GDP總量分別達6872.65億元和5303億元。相比之下，吉林省怎能不著急？

　　對吉林省而言，國資是否應該退出已經不是爭議焦點，爭論現在轉向國資如何有序退出。由于省政府給的政策是“一企一策”，在法律層面又沒有足夠細化的標準去指導，類似于股改，在操作環節中總會滋生不少事端——尤其是在太平洋建設對8家集團的收購案上。

　　銀行風險

　　5月底舉辦的“2005中國·吉林國有工業企業產權轉讓暨項目招商大會”，可謂吉林省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國有資產打包展賣大會。吉林省為中外投資商提供了100戶國有工業企業的產權轉讓重點招商項目，涉及資產總額408億元。

　　批量改制的“頭一炮”對地方政府而言舉足輕重。這100戶企業占吉林省816戶國企改制企業總資產的43.9%，可變現資產估計為107億元，占地面積5559萬平方米，涉及職工15.6萬人。

　　尤其是這15.6萬名職工何去何從，是吉林省政府心頭大事。吉林省國資委在多個國企改制有關文件中均強調，要解決好職工安置問題。過去，由于國有企業經營困難，大批職工下崗失業，給勞動力就業、社會保障和社會穩定帶來非常大的壓力。

　　吉林省給予改制企業的政策非常靈活，原則是“一企一策”，可以采取產權出售、招商重組、引資改造、同業整合、管理層收購、債權轉股、輔業改制、分立改制、兼并和破產等10種方式進行。

　　而在嚴介和收購8家集團這樁買賣中，嚴介和用以說服政府的一大籌碼即是：解決職工安置問題。而據本刊了解，職工們的感覺并不好。

　　交通建設集團有職工超過4000人，在皓月路附近有一片集中的職工宿舍區，按不同處局和分公司隔成多個家屬院。房子是二十年前的，灰墻矮樓，小區路面經雨后崎嶇不平，泥濘堆積。向路邊攤販打聽，皆稱：這個單位效益不好，快倒閉了。

　　路邊的糧油副食品商店是職工們時常聚會聊天所在。一位年近四十的婦女向本刊描述了她的“被安置經歷”：4月份的時候公司說建議員工買斷工齡提早分流，條件合格者即可申請。她的等級是“退養”，按政策是1年1000元，退休人員也是這個待遇。

　　“這1000塊還是根據政府政策計算出來的，聽說要考慮公司的資產評估、經營狀況什么的。他們說(8家中)另外幾家更低呢！”

　　她的退養金是7月份發下來的。這筆錢是政府買單的。此時嚴介和與交通建設集團已簽訂出售協議。“太平洋建設派來的總經理在7月份已經來上班了。”位于長春市高新區的交通建設集團傳達室工作人員向本刊證實說。

　　“聽說是省政府定下來的事，我們反對也沒有用。現在太平洋也沒有說誰走誰留，大家都在觀望。”這位退養女工說。

　　據交通建設集團下屬一個公司的總經理說，交通建設集團的職工安置費在7月前基本上都由政府付清了，其余7個公司也有部分職工得到了安置費。

　　“如果這樣的話，政府還要嚴介和做什么？零資產收購誰都可以做，關鍵是他能不能拿出錢來投入生產和還債。

　　9月3日，原定的正式簽約日變成“倒戈日”。交通建設集團等4家集團公司宣布退出。

　　這位總經理說：8個集團涉及總資產約150億元，幾乎都是負債。這意味著，當地銀行正扛著這筆債務風險。國企轉民營后，原來國有股股東的信用也隨之轉向民間了。這正是銀行的擔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