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業的監管真空 只能靠自律-拯救股市(100)

　　行業的監管真空

　　注冊會計師造假屢有發生，再次暴露出市場監管不力的老問題。立華會計師事務所協同造假的五家上市公司并非案發在同一時間，但軟弱無力的市場監管還是使“立華”屢屢得逞，并順利通過證券執業許可證年審。

　　深圳中天勤會計師事務所因為向銀廣夏提供了中介服務而成為行業打假焦點，深圳中天勤之所以敢于造假，在于湖北立華會計師事務所在連續給五家上市公司出具虛假業績報表后，并未得到市場監管部門的處罰，仍然照樣領取證券持業許可證。有此先例，會計師事務所敢于知法犯法的事情才會屢禁不止。人們此次將深圳中天勤會計師事務所當作向該行業展開討伐的主攻對象，是因為它在長達兩年的時間里與銀廣夏一起制造了這個“神話”，公眾對會計師事務所違背職業道德、公然造假的行為已經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 　　

　　會計師事務所之所以敢于同上市公司沆瀣一氣，為其出示虛假的會計報表，一方面是作為會計師事務所的監管者——會計師協會本來監管的重心就是查假、打假，但是協會沒有必要的手段確保其監管職能的落實；另一方面在行業規范上，我們過多地強調了行業自律和道德約束，并沒有強調監管者有何責任。

　　有人發出這樣的疑問：立華出具了一堆垃圾年報，內部管理也不規范，為何沒有受到處罰？它又是怎樣順利通過證券執業許可證的年審的？遠在北京的這家會計師事務所為何敢與一個正處于信譽危機的事務所吸收合并？

　　近年來，中國證監會不僅對多家上市公司的違規行為進行了批評處罰，也對主承銷商和會計師事務所及注冊會計師予以批評處罰和曝光，但中介機構在證券市場上的公正性仍然受到不少投資者的懷疑。究其原因，監管工作力度不夠、責任不到位以致出現“監管真空”，恐怕是主要原因。迄今為止，絕大多數中介機構的違規違法事件，有的還性質特別惡劣、后果特別嚴重，但大多也只是受到行政處罰而已，有的連行政處罰都沒受，更沒有聽說一家中介機構被罰出場。當然，更談不上由司法部門進一步追究，“違法必究”成為我們這個市場一個久遠的理想。

　　“監管真空”的存在，不僅讓那些不規范執業的中介機構逃避了應受的懲罰，更重要的是，縱容其在市場中起到極壞的“示范作用”；對那些公正執業的機構和人員則造成傷害和不公。

　　近年來，管理層對上市公司業績的監管力度增強。財政部公布了一批新的企業會計準則，中國證監會出臺了一系列有關股票發行的法規性文件。中國證監會主席周小川指出，保護投資者利益，首先就要提高會計準則和披露準則，使廣大投資者能夠正確判斷企業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

　　在實際工作中，監管包括兩個重要環節：一是建立標準，二是付諸實施。如果不能通過日常監管工作將標準付諸實施，強化監管就不可能真正落到實處。

　　比如，證監會出臺了針對上市公司董事長的談話制度，能不能將這一制度延伸到中介機構呢？當前可以建立證券業注冊會計師事務所能進能出的機制，通過質量監控和對事務所、注冊會計師證券許可證的年檢，剔除不符合規定的事務所。對出現重大違規行為的中介機構也要摘牌。

　　自律是關鍵

　　行業不規范，往往被輕易地歸咎于政府監管不力，并由此得出結論，要“加強監管機構的權力和范圍”。美國的會計行業規范不是這樣一種邏輯，他們認為，在規范行業行為中，政府監管是只一個重要的輔助措施，而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是市場中的制衡力量，以及行業自律功能的有效發揮。

　　1934年美國證券與交易委員會成立之前，美國會計行業傳統上就是一個靠市場的力量約束其自律的行業。在此之后，證交委開始對其行業自律進行監督。證交委對國會負責，在利益上獨立于會計師事務所和上市公司，負責上市公司財務報表規則的制定。但它將制定權委托給了美國注冊會計師協會和財務會計準則委員會，只是保留最終監督權和否決權。行業自我管制的責任，是由會計行業內部成立的注冊會計師協會負責。證交委負責監督行業自律。

　　美國注冊會計師業這一“受監管的自我管制”架構形成于20世紀30年代，并一直運轉至今。在這個管制架構下，國會和證交委輕易不干涉會計業務的運作。監管的目的是約束行業自律。外部監管以加強管制的可能性來對行業施加約束。而較強的行政管制，將在很大程度上限制會計行業自主發展的權利和業務拓展空間，損害各個從業者的利益，因此行業總體上需要以行業自律來換取行業自我管制。

　　在這個監管制度下，政府的力量很小，甚至不介入直接的管制。調動因會計作假而受到損害者的力量來約束作假，是這套看似松散的管制架構行之有效的關鍵：個別的作假行為對行業總體有害，而行業能夠有效地組織對作假行為的制裁；由于財務報告作假而受到損失的人能夠最終追溯到責任人。利益受損者能夠通過各種途徑傳遞壓力：當會計師審查不力甚至作假損害了投資者的利益時，投資者能通過輿論、選票等政治壓力迫使國會和證交委加強對會計行業的監管甚至直接管制。潛在的利益損失約束會計師行業自律。

　　政府不輕易干涉會計行業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單純依靠行政管制有兩難困境：力度小則難以有效果，力度大則公眾會有意見，同時政府權力過大，會有尋租和腐敗的危險。最重要的是，依靠市場機制已經形成很好的約束制度，引進政府監管只是一個補充。

　　美國會計行業自律的核心約束，是市場中的各種可能的制衡力量。制衡力量可以來自受害者，也可以來自市場中任何利益相關者。市場力量出于自我利益的驅動而提供制衡。在調動市場中一切可能的制約力量的過程中，良好的制度條件至關重要。

　　在會計行業的訴訟案中，一旦法庭對執業者作出有罪的判決，執業者將承擔巨額的賠償，不但有責任的合伙人要承擔金錢和名譽上的無限責任，其所在的事務所也要背上沉重的債務。一些事務所甚至因此而破產。執法必嚴對于會計舞弊是一種真實可信的阻嚇力量。巨額賠款的更厲害之處是充分刺激市場的各種力量對失職行為進行主動的核查。不管是對會計舞弊行為的受害者，還是與此完全無關的人，巨額的索賠都能夠產生足夠的激勵來促使他們尋找潛在的作假者。市場上數不清的人都在等待打假的豐厚回報，作假者總是身處不知來自何處的監督力量尤其是精于查賬的會計師當中。對于會計這個高度專業化的行業來說，這一點尤為重要。許多作假案件正是通過主動稽查的力量發現的。對于會計行業這樣專業知識要求極高、信息高度不對稱的行業來說，讓同樣具有專業知識的會計師去制約另外的會計師的舞弊行為不但重要，而且必不可少。

　　用市場的力量去制衡市場上的違法行為，這是最有效的。這不但體現在制裁作假者的過程中，更體現在預防過程中，因為有不良記錄的人已經進入市場的信息記錄系統，市場中有大量專門提供這類信息的公司。有相關利益的人們對此有很大的需求。

　　從歷史到現在，美國會計行業不乏作假。2001年6月，安達信被控“欺騙及偽造帳目”被罰款700萬美元，更在目前由于涉嫌為安然公司提供不實的審計意見正在接受證交委的調查。顯見，中國人與美國人沒有道德上的差異，只是中國沒有對會計執業的約束條件。美國會計行業整體上能夠保持很高的可信性，原因在于對行業的約束和對執業違規者的懲罰。

　　美國會計的執業是一種權利，而不是權力，它必須承擔相應的義務。當它不能履行自己的義務時，總會有制衡的力量。在制度的演進過程中，正是由于制衡力量的存在，權利一直沒有蛻變為權力。中國會計執業是一種權力，它事實上沒有承擔相應的義務，因為沒有有效的力量能夠切實迫使它履行義務。我們既沒有看到受害的投資人的有效力量，更看不到來自行業內部的制約力量。所以，要逐步建立和完善有效的行業監督體系，充分發揮行業協會的作用。

　　由于中國會計的執業資格是由行政權力決定的，立業的基礎是權力而不是誠信，質量的競爭也就變成了權力的競爭，人們不再有動力去提高執業水平。再加上司法力量的缺失，已經看不到任何的市場制約力量。監管的重任只好由政府來承擔了，但是，對于會計行業來說，政府管制機構處理會計專業信息的效率遠遠不如市場機制。更重要的是，中國的管制機構與會計師事務所之間有著密切的利益關系，既像是其上級主管，又像是其股東。誰來監管監管者呢？

　　這一行業的自律性組織“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直接隸屬于財政部，地方注冊會計師協會屬地方財政的派出機構，屬強勢政府監管模式。行業自律在一定程度上缺位，從而導致注冊會計師行業的日常監管不力，而政府的例外監管有過度之嫌。政府監管部門不是少了，而是多了；政府監管對行業的處罰力度不是輕了，而是重了；政府監管似有重運動、輕日常之嫌。

　　(注：本文為蔡慎坤先生授權新浪網獨家發布，嚴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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