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便衣警察，120小時毫無音訊的拘留，曾經掀起四川長虹財務風暴的舉報人，在七年牢獄之后，再度遭遇離奇的拘留。離奇的夜晚真相難了，誰游走在律法的紅線上，誰又能給律法公正。

　　王燕青／文

　　范德均被警察拘留了。

　　5月21日，范德均的妻子張李濤在電話中依然是那樣的緊張無措。5月20日晚上9點，張李濤的丈夫范德均在吳江一超市被蘇州吳江警方刑事拘留，吳江警方是得到四川省綿陽市警方的請求，代為刑拘范德均的。一直在等待警方說法的張李濤，截至記者截稿時，已經過去了120小時，依然沒有得到綿陽警方的任何答復。

　　范德均名聲大噪于今年的2月25日，他舉報長虹電器虛增銷售收入50億元。舉報信曝光，天下嘩然，證監會、國稅局開始調查此案。5月20日，長虹電器還沒有披露監管層調查結果，警方就迅速將舉報人抓獲。

　　離奇的事情迅速發生，5月21日，長虹電器向綿陽警方報案，要求追究范德均侵犯長虹電器商譽的刑事和民事責任。綿陽警方為何在長虹電器舉報之前，將范德均抓獲？綿陽警方是發現了范德均在綿陽有刑事犯罪事實？還是因為范德均侵犯了長虹電器商譽？

　　公安部頒布實施的《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明確了警察辦案程序。在沒有出示《拘留證》的情況下，截至記者發稿時，警方已經刑拘范德均超過120小時，作為范德均的妻子，張李濤至今沒有收到《拘留通知書》，到底是范德均案情復雜？還是背后另有隱情？

　　突如其來的刑拘

　　張李濤在范德均被抓后，迅速給有關部門寫了一份材料，材料是這樣描述的：5月20日晚9時許，范德均在江蘇省蘇州市下轄的吳江市一超市內被幾名便衣戴上手銬帶走，這幾名便衣出示了警官證，稱是協助綿陽警方辦案。隨后范德均被帶至吳江市江陵看守所，并于夜里兩點左右被提審。

　　范德均的被抓，在張李濤看來跟2月25日舉報長虹電器財務造假有很大的關系。范德均曾經是長虹電器的員工，2000年10月，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判處范德均犯職務侵占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并退賠長虹電器經濟損失77萬余元。出獄后的范德均開始不斷舉報長虹電器財務問題。

　　長虹電器遭遇“財務造假”舉報之后，迅速回應，認為范德均舉報完全不屬實。證監會派出機構四川省證監局、四川省國稅局此后分別對四川長虹進行了調查。根據張李濤的說法，證監局是在20日下午3點左右電話通知范德均的，說調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并已經把書面回復用快件寄給范德均。

　　到底是綿陽警方發現了范德均2000年刑事案中的新罪證？還是另有重大舉報？

　　據張李濤稱，5月21日凌晨3：00，其在吳江派出所等待警方給出逮捕其丈夫的說法，此時，四川省綿陽市公安局警員羅斌和龍剛要求其在某文件上簽字。當時因為情緒慌亂，未及細看，事后無法準確判斷該文件是屬于何種性質的文件，只是大概記得文件上有某處提到，其丈夫因“涉嫌虛開增值稅發票”被刑拘。

　　四川證監局一位官員在接受《證券市場周刊》采訪時稱，證監局只將長虹電器專項核查結果的材料提供給了舉報人范德均和綿陽市政府。該官員強調，證監局是嚴格按照信訪程序處理范德均舉報事件，但是并不知道國稅局的處理程序，更不知道國稅局是否提前將處理結果告知綿陽市政府，范德均被抓證監局也不知情。

　　根據目前張李濤的的描述，警方刑拘范德均是涉嫌虛開增值稅發票，那么參與調查的四川省國稅系統是否在調查過程之中發現了范德均在增值稅發票方面涉嫌違法呢？記者致電四川省國稅局辦公室，其工作人員稱，省國稅局對于范德均舉報長虹電器財務問題，沒有正式立案調查。上述人員還表示，“問過相關同志了，沒有聽說這個事。我問了一下我的領導，也不清楚這件事”。綿陽市國稅局駐長虹廠組的工作人員在電話中稱：“我不能告訴你”。

　　范德均此前被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判決“職務侵占罪”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虛開增值稅發票”，為此服刑七年。該案當時已有結論，綿陽警方何以再翻起舊案進行偵查？著名刑辯律師許蘭亭對《證券市場周刊》稱，除非警方重新復核當時范德均“虛開增值稅發票”的案情，發現新的犯罪證據，可以重新刑拘范德均。

　　根據張李濤的描述，警方的行為頗讓人費解：張李濤聽見丈夫對兩位綿陽警員同來的某人稱，“你是長虹電器的人，你來干什么？”警員羅斌威脅其，“不要對媒體亂講話。” 《證券市場周刊》致電綿陽市公安局，據該局辦公室工作人員稱，對于前往執行抓捕任務的羅斌、龍剛兩位警員，無法證實是否屬于綿陽市公安系統，對綿陽市公安局請求蘇州吳江市公安局支援抓捕范德均一事并不知情。記者分別致電綿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經偵支隊，兩方工作人員稱對此并不知情。

　　刑拘的程序悖論

　　出示了警官證，然后警察就將范德均給刑拘了，至今沒有任何的音訊，這就是張李濤眼里范德均被刑拘的過程。截至記者發稿時，綿陽警方刑拘范德均沒有最新動向，綿陽警方的刑拘程序，與公安部相關律條存在著悖論。

　　張李濤對《證券市場周刊》稱，吳江警方5名便衣，在超市中將其丈夫帶走，當時，只有其中帶頭的一名便衣出示帶封套的警官證，并沒有展示警官證中詳細登記的警員信息，沒有出示《拘留證》。

　　據《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下稱：《程序》)第6章第4節第106條規定：拘留犯罪嫌疑人，應當填寫《呈請拘留報告書》，經縣級以上公安機關負責人批準，簽發《拘留證》。執行拘留時，必須出示《拘留證》，并責令被拘留人在《拘留證》上簽名(蓋章)、按指印，其拒絕簽名(蓋章)、按指印的，偵查人員應當注明。

　　許蘭亭對《證券市場周刊》稱，警方在抓捕范德均時，并未出示《拘留證》，涉嫌程序違規。另外，截至記者發稿的5月25日，張李濤對《證券市場周刊》稱，仍未收到警方刑拘范德均的《拘留通知書》。據《程序》第6章第4節第108條規定：拘留后，應當在24小時內制作《拘留通知書》，送達被拘留人家屬或者單位。

　　當然，根據《程序》規定，有同案犯罪嫌疑人未抓捕，或者其他妨礙偵查的情況，警方可以延遲將《拘留通知書》送達拘留人家屬或者單位。范德均刑拘一案中，還有同犯？《程序》規定，對沒有在24小時內通知的，應當在拘留通知書中注明原因。

　　5月20日至25日，范德均遭羈押已經超過120小時，甚至警方都未告之其妻子范德均現在是在江蘇蘇州吳江還是已經轉移到四川綿陽。

　　《程序》第109條規定，對于被拘留的犯罪嫌疑人，經過審查認為需要逮捕的，應當在拘留后三天內提請人民檢察院審查批捕。在特殊情況下，經縣級以上公安機關負責人批準，提請審查批準逮捕的時間，可以延長一至四日。

　　綿陽警方羈押范德均的時間超過5天。范德均代理律師、上海諾維律師事務所薛昌律師稱，沒有收到任何通知單，“目前什么都不能做，因為不知范德均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范德均是因為什么被什么部門抓了，不知道去問誰。”

　　20日刑拘范德均到底是誰的決定？綿陽警方抓人的程序又是什么呢？河南出現了“趙作海案”，當年刑訊逼供的警方已經讓司法界蒙羞，現在綿陽警方在“立警為公”的原則下，應該給范德均的家人以及公眾一個交代。

　　報警者長虹是非

　　長虹電器新聞發言人劉海中對《證券市場周刊》稱，長虹是在5月21日上午看到媒體信息得知范德均被抓，并于當天下午前往公安局報案，要求追究范德均侵犯長虹商譽的刑事和民事責任。

　　四川證監局方面的人士接受《證券市場周刊》采訪時稱，證監局接到舉報后，對長虹進行了專項核查，但證監局沒有義務將核查結果通知給被監管對象。截止記者采訪劉海中的時候，四川證監局都未將任何核查結果告訴長虹。

　　四川證監局盡管沒有將調查結果告知長虹電器，那么長虹電器舉報范德均侵犯商譽，他們一定提供了相應的證明材料，證明范德均的行為已經侵犯了長虹電器的商譽。根據《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下稱《辦法》)第4章臨時報告第30條規定：發生可能對上市公司證券及其衍生品種交易價格產生較大影響的重大事件，投資者尚未得知時，上市公司應當立即披露，說明事件的起因、目前的狀態和可能產生的影響。

　　《辦法》第11款明確規定：公司涉嫌違法違規被有權機關調查，或者受到刑事處罰、重大行政處罰；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涉嫌違法違規被有權機關調查或者采取強制措施。

　　劉海中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一再強調，四川證監局是對長虹電器“專項核查”而非“調查”，言外之意，不需要進行信息披露。

　　更為奇怪的是，5月23日，原本由四川國稅局以及四川證監局公布長虹電器調查結果，結果出現了所謂的綿陽市權威部門站出來向媒體提供信息稱，四川國稅局和四川證監局針對長虹“財務門”事件的核查已得到正式結論，長虹不存在違法違規行為。

　　政府部門已經披露了長虹電器涉嫌虛增銷售收入的重大事件調查結論，尤其事關長虹電器50億元銷售業績真假的權威調查結論，長虹電器真可以不披露嗎？

　　范德均大事記

　　2000年2月 范德均向長虹提交離職報告

　　2000年3月28日 范德均以涉嫌貪污罪被刑事拘留

　　2000年4月11日 范德均被正式逮捕

　　2000年10月 四川省綿陽市涪城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判處范德均犯職務侵占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并退賠長虹公司經濟損失77萬余元

　　2005年5月 范德均減刑1年10個月，刑滿釋放

　　2010年元月25日 范德均就四川長虹1998年度虛假財務報告向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及四川證監局進行實名舉報

　　2010年2月20日 四川證監局正式受理舉報

　　2010年2月26日 四川長虹電器股份有限公司澄清公告：本公司1998年度通過虛假商業承兌匯票虛增銷售收入以及重復確認銷售收入的描述均為不實描述。本公司1998年度確認的銷售收入均簽訂了銷售合同、約定結算方式、開具提貨單證，貨物所有權已發生轉移并取得收款憑證，銷售收入確認及相關財務處理完整、真實、合法

　　2010年4月16日 范德均應四川證監局之邀前往成都。四川證監局就初步調查情況對其進行了逐一說明，并告知因舉報涉及面廣和時間跨度大需要再延長一個月調查期

　　2010年5月20日下午 四川證監局致電范德均，稱調查結果已出，并以快遞給其

　　2010年5月20日晚上9：00 范德均被抓

　　2010年5月21日下午 長虹向公安局報案，要求追究范德均侵犯長虹商譽的刑事和民事責任

　　2010年5月23日 《中國證券報》援引綿陽市政府相關部門提供的消息稱，四川國稅局和四川證監局針對長虹“財務門”事件的核查已得到正式結論，長虹不存在違法違規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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