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奇的百日維新：百度人工智能全面商業化

　　時代周報特約記者 陸一夫 發自廣州

　　4月18日深夜，上海汽車展的前一天，陸奇悄然抵達上海。幾乎沒有記者和媒體知道，陸奇此番來滬，目的是參加上海車展。

　　因此，當他在一間破舊的小會議室里，宣布百度將向所有合作伙伴免費開放無人駕駛技術時，這一消息震撼了整個無人駕駛領域。

　　距離1月17日上任百度COO一職已滿百日，陸奇每一次露面都受到外界的密切關注，這一切皆因當前的百度，急需陸奇這一劑強心針注入活力。

　　在百度宣布陸奇加入后，原微軟中國總裁唐駿給他寫了一封公開信，信中唐駿勸陸奇“不計名不計權、不計較分工和得失”。“至少短期內你不要想去改變他們，也許在你的任期內也不能改變他們。剛開始你會覺得很無助甚至會生氣，但是你需要慢慢適應，因為你改變不了。”

　　但實際上，陸奇對百度大刀闊斧的改造讓外界震驚。從關停醫療事業部到重整無人駕駛業務，陸奇在短短一百天的時間里重新確立了百度在人工智能領域的新思路，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其完成新一輪布局。

　　經過了吳恩達時代的厚積薄發，百度的人工智能在進入陸奇時代后迅速邁進商業化階段，尤其是在無人駕駛業務上，陸奇對外拋出的阿波羅計劃堪稱了一顆震驚業界的核彈。以開源的思路聚集全球的車企和開發者，百度重新沿襲了過去以技術驅動公司發展的思路，為人工智能的商業化率先奠定了基礎。

　　自2010年葉鵬離職后，百度就沒有再設立COO，這一職位長期懸空，直至陸奇的加盟，李彥宏才重新恢復了這一職位。李彥宏的放權，為陸奇的維新提供了絕對的權力以及操盤的空間。

　　從硅谷到北京，從微軟到百度，百日過后，陸奇的這趟“冒險之旅”正式開始。

　　重新布局AI業務

　　4月28日恰好是陸奇任職百度COO百日，這一天百度也公布今年第一季度財報。報告顯示，百度一季度營收為人民幣168.91億元，同比增長6.8%；按美國通用會計準則計（GAAP），歸屬公司上市部分的凈利潤為人民幣17.77億元，同比下滑10.6%。

　　陸奇在財報分析會議上繼續強調AI在百度業務上的應用前景。“通過對AI技術的創新應用，百度可以進一步改善用戶的搜索體驗，進而拓展我們的搜索流量。在點擊付費方面，我們也會采用AI技術，讓公司的搜索服務更懂用戶的搜索需求，我們也會向廣告客戶提供更多更有效的廣告產品。”

　　在陸奇上任后的這100天里，百度的一系列劇變遠超過去5年。當李彥宏確立人工智能為百度十年戰略后，陸奇就著手對百度原有的組織架構進行了新一輪調整，與人工智能無關或成績不突出的業務遭遇叫停。

　　首當其沖是百度醫療事業部。這個成立于2015年1月的事業部，主要負責整合百度原有的各項移動健康和醫療業務，不過卻停留在在線掛號等基礎服務上，沒有真正體現移動醫療的優勢。

　　其次是原度秘團隊升級為度秘事業部，由陸奇直接負責。度秘是百度2015年推出的人工智能機器秘書，主要負責語音交互領域。在升級為事業部后，該團隊迅速交出多份成績單，包括與海爾及美的在智能家電上的合作，與國安廣視推出電視盒子，以及聯合ARM等廠商發布DuerOS智慧芯片，試圖仿效亞馬遜從硬件領域推廣其人工智能解決方案。

　　最后是無人駕駛業務的大規模調整，除了吳恩達、王勁等悍將離職外，陸奇將原本的自動駕駛事業部（L4）、智能汽車事業部（L3）、車聯網業務（Car Life etc）重組成智能駕駛事業群組（IDG），并親自擔任總經理一職。

　　而那些與人工智能關系不大的業務則開始被壓縮和邊緣化，包括百度外賣、糯米等O2O業務，以及游戲業務，均遭到裁減或被打包出售。據時代周報記者了解到，百度外賣正在與順豐快遞進行談判中，但這一消息未得到雙方的證實。

　　除了調整架構之外，百度還針對人工智能領域進行了兩項收購，渡鴉科技和硅谷科技公司xPerception都被百度收入囊中，前者主要是針對智能硬件領域的布局，后者則專注于機器視覺軟硬件解決方案。這兩項收購都被視作是百度提速人工智能技術產品化的重要舉措。

　　像百度這樣市值高達650億元的大公司，推動組織架構變革本身就是一件困難的事。不過參考谷歌在2015年的架構重整，就不難看出百度也同樣希望借此對公司結構進行新一輪調整。當年谷歌將成熟的搜索業務和創新業務拆分，從而讓創新業務對報表的影響降至最低。

　　艾瑞咨詢CEO張毅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前沿項目往往是九死一生，因此大公司為了向投資者交代，往往難以誕生現象級的產品，哪怕是像安卓系統這樣具有巨大潛力的項目也并不是由谷歌內部研發出來。

　　無人駕駛的“安卓”

　　在百度公司總裁張亞勤看來，雖然目前的人工智能項目大多強調數據的積累以及算法的創新，但是未來將是應用場景的爭奪。“做AI是個系統工程，包括數據、模型和解決方案，發展需要一個過程。未來AI行業的發展10%在于算法，20%在于技術，70%將在于應用場景和落地過程。”

　　“誰可以先切入到這個人工智能可以發揮作用的行業，誰就能夠在這個行業里先發明、先創造出一種新的應用模式，能夠更好發揮人工智能作用的應用模式。”創新工場AI工程院副院長王詠剛曾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這和當年移動互聯網時代興起時涌現的O2O浪潮、分享經濟浪潮一樣，“當年這些公司不就是這么起來的嗎？我相信在人工智能時代也會有這樣的一批公司。”

　　毫無疑問，在所有人工智能項目中，無人駕駛是最大的應用場景。根據艾瑞咨詢發布《2016年中國無人駕駛汽車市場研究報告》顯示，2016年全球無人駕駛汽車市場規模為40億美元左右，預計2021年全球市場規模將達到70.3億美元左右。

　　百度無人駕駛項目的根基，源于當時由吳恩達和王勁等人親自領命，他們在極短的時間里實現了從零到一：從2014年啟動、2015年上路測試到2016年獲得美國加州政府頻發的全球第15張無人車上路測試牌照的項目，短短三年時間里，百度無人駕駛的多項指標已經趕上谷歌，甚至在某些方面實現超越。

　　按照2015年百度曾披露過的規劃，無人駕駛汽車將實現三年商用，五年量產，這意味著留給陸奇的時間已經非常緊張，而且這場仗只許勝不許敗。為此，陸奇改變了過去吳恩達時代的思路，主動將百度所累積下來的無人駕駛技術對外開放，讓一直處于實驗室里的技術走進現實世界。

　　根據陸奇的介紹，阿波羅計劃的開放內容包括車輛平臺、硬件平臺、軟件平臺、云端數據服務等四大部分。百度將開放環境感知、路徑規劃、車輛控制、車載操作系統等功能的代碼或能力，并且提供完整的開發測試工具。

　　按照陸奇的說法，百度會先開放封閉環境的自動駕駛技術，今年底再開放城市簡單路況的自動駕駛技術，直至2020年后高速公路和普通城市道路上的自動駕駛技術才會正式開放。

　　阿波羅計劃無疑是百度扭轉當下局面的一著險棋。雖然谷歌、Uber以及一眾汽車廠商都在無人駕駛領域投入重金，但目前為止尚未有任何一家企業愿意將無人駕駛技術對外開放。一旦將車企拉攏到這個平臺上，阿波羅計劃有望成為下一個安卓，成為未來所有車輛的底層技術供應商。

　　事實上，在阿波羅計劃推出前，百度在汽車圈已經有了眾多合作伙伴，包括北京汽車、奇瑞、長安、比亞迪等超過60家公司，由百度研發的輔助駕駛方案（L3）已經應用在200多款車型上。此外，在高精地圖、出行數據以及用戶習慣等方面，百度也有了深厚的積累，這些優勢是目前創業公司難以媲美的關鍵之處。

　　陸奇用“商業化”來形容阿波羅計劃對百度無人駕駛業務的落地。“商業化是一個多維度的整體。阿波羅計劃分四個部分，軟件平臺、硬件平臺、感知能力、核心服務，這些部分都有商業化的機會。”

　　張毅認為，雖然目前谷歌、奔馳這樣的巨頭并沒有對無人駕駛技術進行開源，但是這不代表阿波羅計劃并沒有存在意義。“當年諾基亞、摩托羅拉等手機巨頭也曾試圖推廣自己的操作系統，拒絕加入到安卓的生態圈中，最終被顛覆的恰恰是它們。”他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一旦足夠多數量的車企和開發者聚攏到百度的平臺上，這對于百度和車企而言是一次雙贏的合作。

　　重返技術驅動

　　阿波羅計劃的最大意義，或許不在于百度從此奠定無人機駕駛領域上的地位，而是百度回歸到2000年時剛成立的狀態—那時的百度是一家純技術輸出而非流量分發的公司。

　　2000年1月成立之初，百度的目標只是為每一個互聯網用戶提供可靠、有用的信息，為此每一名程序員和工程師不斷優化搜索效果，讓信息的分發更加精準。這一簡單而長遠的目標，讓百度贏得了國內市場的激烈競爭，最終躋身互聯網公司中的前三名。

　　通過技術驅動公司向前，是百度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隨著這種思路的再次確立，人工智能有望讓百度重回昔日的巔峰水平，甚至有望實現彎道超車。近日張亞勤在世界移動互聯網大會上就表示，百度已經將AI作為公司未來主要的發展方向，百度所有的資源和技術都將押注在AI上。未來百度的AI打法，首先要做人工智能操作系統，做成類似于Windows和Android一樣的操作平臺；其次，是做開放的平臺生態系統，將AI跟更多的應用場景結合。

　　但在人工智能真正實現落地前，百度的營收只能繼續依靠網絡推廣業務來支撐，這導致公司內部KPI文化盛行，讓網絡推廣陷入惡性循環中。根據百度2016年財報顯示，公司全年實現營收705億元，但網絡營銷營收為645.25億元，占比高達91.5%。

　　陸奇的到來，將有望修正這一死結，重新恢復百度過去一直堅守的工程師文化。眾所周知，他被視作是硅谷中最具權勢的華人，其履歷和技術之豐富能夠為百度吸引更多的人才。此外，近年來百度的高管更多地來自銷售或市場部，如掌管百度現金牛業務的向海龍，就是從分區經理一直升任至如今的副總裁。

　　早年，百度的技術人員占比超過8成，但如今這一比例已經跌破30%，而銷售、市場人員的比例卻高達70%，這在某種程度上影響了百度的文化體系，最終與早期的價值觀發生偏離。去年李彥宏在接受《財經》專訪時就表示，那些新加入的人，包括百度的高層，可能對百度的價值觀還有誤解。他擔心的是，隨著百度員工規模的膨脹，這將直接稀釋早期百度的價值觀。

　　如今陸奇已上任百日，但維新剛剛開始。在給百度真正完成刮骨療傷前，陸奇還需要面對來自公司外部的各種挑戰—無論是今日頭條還是微信搜索的挑戰，擺在陸奇面前的不會是一片坦途，他和李彥宏的聯手成功與否，都需要交由時間來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