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體書店獲政策支持，肯德基想“開書店”？

　　《中國經濟周刊》見習記者 銀昕｜北京報道

　　（本文刊發于《中國經濟周刊》2016年第26期）

　　近日，中宣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等11個部門聯合印發了《關于支持實體書店發展的指導意見》（下稱《意見》），在涉及工商審批、項目補助及獎勵、公建配套等方面提出扶持實體書店發展的意見。《意見》指出，到2020年，要基本形成“布局合理、功能完善、主業突出、多元經營”的實體書店發展格局。

　　其實，近年來實體書店有“回暖”跡象。有分析認為，“回暖”或緣于國家政策扶持、書店改造升級、營銷活動的增加以及多元經營方式。據統計，實體書店零售市場繼2014年實現3.26%增長后，2015年繼續保持正向增長，同比增長0.3%，規模達到344億。但與此同時，網上書店零售市場規模也保持高速增長，2015年同比增長33.21%，實體書店目前總體生存狀況依然堪憂。

　　賣咖啡的新型書店

　　能得到政策扶持嗎？

　　隨著實體零售業的升級改造，目前市場上有不少不只賣書的書店，甚至其在圖書上的營收占比低于如咖啡、簡餐、文創產品銷售等周邊業態的營收占比，已不是人們傳統概念中的書店，而更接近于一個零售業的綜合體。

　　對于這類多元經營的新型書店會否受到政策支持，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一位參與《意見》起草的人士向《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表示，只要經營者的行為有助于推廣出版物的發行以及“全民閱讀”理念，國家都予以鼓勵和支持。他向記者舉例說，“免征圖書批發零售環節增值稅，不管是國有書店還是民營書店，不管是傳統意義上的書店還是多元經營的新型書店，都能從中受益，享受稅收優惠。”

　　該人士同時表示，對這類新型書店，重要的是找準定位，實現圖書銷售與其他業態的有機融合、相互促進，而不是簡單、生硬的拼接，或者只是做概念。“在制定扶持政策時，政府部門會進行綜合考量。”這位人士表示，自己之前一直在想是否要將50%或以上的圖書收入占比作為一項對經營者的硬性要求寫進意見草案，但最終沒有這樣做，他表示這個指標會在未來作為對書店的一項調研指標，但不會成為硬性指標。

　　除了不會將多元化經營的新型書店排除在政策扶持范圍之外，上述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人士向記者介紹，今年6月1日開始施行的新版《出版物市場管理規定》已經對有關圖書和其他出版物經營的審批程序大量簡化，經營有關圖書業務的門檻大幅降低，例如取消了出版物發行單位非法人分支機構審批的規定。“以肯德基為例，這個經營主體實際上是一家快餐店，但它在最近申請開展出版物經營業務，如果按照之前的管理辦法，每一家經營出版物的分店都要單獨審批，但現在不用了，只要公司有《出版物經營許可證》，分店執證在當地備案就可以。”

　　過去3年財政部已拿出3億元支持實體書店，未來還將繼續

　　《意見》中提到，進一步加大財政資金扶持實體書店的力度。“主要方式有兩種，一個是獎勵，另一個是項目補助。”上述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人士表示，獎勵資金會給到市場中比較受讀者認可的品牌，主要針對這些品牌書店在前一段時間的表現，從2013年到2015年，中央財政已經拿出3億元獎勵資金，支持部分特色實體書店；項目補助則是用于支持實體書店發展建設，一般來說數額比獎勵資金大。

　　記者注意到，《意見》對書店規模的劃分如下：大型書城、連鎖書店、有特色的中小書店及校園、社區書店、農村書店。上述人士透露，針對農村書店，政策上將會采用鼓勵創業的方式進行扶持。“比如新華書店這樣的品牌，可以以特許加盟的方式讓創業者使用其品牌，除品牌外，新華書店還會為其提供配送服務、管理平臺和業務指導，這樣一來，創業者有了資源，新華書店也擴展了其銷售渠道和影響范圍。”在場地支持上，《意見》要求城鎮建設大型服務設施時做公建配套，為實體書店預留出經營場所，并且“加強政府引導，鼓勵房地產企業、綜合性商業設施、公共服務設施等為具有較強經營發展能力和社會影響力的實體書店提供免租金或低租金的經營場所”。有分析認為，這將緩解書店高租金的成本壓力，今后若再有實體書店希望以租金減免的優惠條件進駐商業中心或社區空間，便有了政策背書。

　　國營書店：此前已獲得財政部數百萬元支持，但目前最缺的 “還是資金”

　　2014年，位于北京美術館東街的三聯書店宣布開始24小時營業，盡管有強大的品牌為其背書，但其能否承擔得起24小時營業帶來的成本上漲，還是讓業界為其“捏一把汗”。

　　北京三聯書店總經理張作珍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采訪時表示，24小時營業雖然會造成成本上升，但其對三聯書店的影響是正向的。他介紹說：“24小時運營之后，人工費用成本增加了100萬元左右，不過我們在2014年的營業額同比上漲了60%，刨去享受的政策補貼后，利潤達到263萬元，增長了110%，目前的情況還是非常不錯的。”身為北京三聯書店總經理的張作珍還有一個身份，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這家出版社的副社長，分管發行和市場，他親歷了圖書出版行業被網絡電商和電子閱讀擠壓得奄奄一息的整個過程。“不論是民營還是國營書店的代表，我們私下里交流的時候都對這個《意見》十分興奮。”

　　《意見》印發當天參加全國實體書店發展推進會并且發言的張作珍表示，《意見》只是一個精神性的指導，并未對具體政策實施有明確安排。“這個意見是由11個部門印發的，其中牽涉到很多問題，一些機構都是決策單位，從意見到具體政策施行，還是需要時間的。”張作珍還表示，有國有資本背景的三聯書店，此前已經享受到了多項資金支持，“2013年我們拿到了100萬元的獎勵，2014年是200萬元，這兩筆資金對我們升級為24小時書店是至關重要的；2014年我們又領到了財政部文資辦給的600萬元資金，這筆資金被用來開設在同方科技園的新店。”

　　據了解，盡管背靠知名出版社，三聯書店也依舊要向擁有場地產權的出版社每年支付200萬元的租金。記者問張作珍目前最希望得到的幫助是什么，張作珍表示，“還是資金”。“僅場地租金這一項費用，就占了整個成本的30%，租金一旦超過每天每平米3塊錢，對書店的經營者來說，壓力馬上就大了。”張作珍說，如果有商業地產愿意對書店免收或者象征性地收取租金，這對書店來講是莫大的鼓勵，“天津市濱海新區有一處場地，不僅愿意對我們免收租金，還表示我們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他們來為我們把場地裝修好，這種支持方式是我們最需要的；如果僅僅是精神上‘支持’，但不減免租金，只是程序、手續上‘配合’的話，作為書店的經營者，壓力還是很大。”

　　作為一個老牌書店，三聯書店在美術館東街的這家“老店”95%的營業收入來自圖書和期刊的銷售，二樓的雕刻時光咖啡店在空間上與書店有所分離，經營上更是獨立結算。但張作珍也觀察到了市場上一些書店進行“復合式經營”的探索，“我們觀察到了一些情況，比如蘇州的誠品書店，圖書只占收入的30%左右，廣州的方所書店也是類似的情況，以圖書之外的周邊業態為主要收入和利潤來源，圖書只是輔助。我們覺得稍微有點走樣，但也接受這種新的業態。”張作珍表示，雖然自己也不認為圖書的收入構成比例應該作為一項硬性指標予以考核，但他還是認為政府的資金支持應該給予經過市場檢驗的且在讀者中有良好口碑的品牌，避免有人利用此途徑來套利。

　　民營書店：

　　希望補助能精確地針對書

　　作為民營書店的代表之一，陳定方也參加了《意見》印發時的會議，她于1994年在廣州創辦學而優書店，以偏學術和人文的風格立足。雖然在2013年與2014年，學而優書店獲得了來自財政部的100萬元和200萬元獎勵，但陳定方對記者表示，目前書店在靠自己其他收入的補貼勉強維持，如果能再多領到一年的獎勵，或許就會真正走出“泥沼”，“我們理解，政策需要照顧到其他地方，不能再申請了。”

　　據記者了解，圖書銷售本身的利潤非常低，與之相比，屬于周邊業態的咖啡、簡餐和文創產品的利潤空間較大，從經營者的角度來講，的確有加大周邊業務來補貼圖書業務的現實考慮。《意見》提出，若書店經營者想從事其他經營業務，有關工商部門在相關審批注冊程序上應予以方便。對此陳定方認為：“可以認為《意見》是在鼓勵書店進行多元化經營，用利潤較厚的周邊業態來補貼圖書業務。”她還介紹，學而優書店目前也在進行這樣的嘗試，“但我認為這些只是點綴罷了，我們毫無疑問是一家書店。”

　　陳定方認為，書店經營者有自己的自由，進行多元化發展的探索，但她同時認為，經營可以多元，但補貼應該“一元”，“我覺得補助還是應該精準地針對書，畢竟這個政策是圍繞書來進行的，其目的也在于推廣讀書。經營圖書業務的實際營業面積和圖書占整體收入和利潤的比例，都可以成為補貼數額上的依據”。

　　此外，針對商業地產吸引書店品牌進駐的問題，陳定方言辭激烈地表示，商業地產理應減免實體書店的租金，“書店本身就是不賺錢的，即便減免了租金也還是不賺錢，這個時候商業地產就應當把對書店的扶持當做一項營銷支出費用來做。目前整個實體零售業都在下滑，書店雖然本身不賺錢，但可以作為商業中心用來聚攏人氣的一個營銷手段，以此來搶奪那些已經習慣了線上購物的客戶。”據介紹，學而優書店從未享受過正式的租金減免優惠，只是在2009年前后，廣州在舉辦亞運會前進行城市基礎建設時，學而優書店位于廣州北京路昌興街的分店受到施工影響，客流量減少，房東在6個月里免收了8%的租金，“那家房東是知識分子，喜歡讓書店成為他們的租客。”陳定方說。關于公建配套，陳定方認為：預留空間產權都在政府手中，政府就更應該將這樣的場所免費提供給合適的書店品牌使用，建立更多的實體書店網點。

　　問及陳定方眼前她最希望獲得的政策支持是什么，與張作珍的回答一樣，陳定方的答案也是“資金”，“目前我們的費用成本有50%以上是場地租金，如果能夠將這一部分費用免去，經營壓力就會大大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