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非法集資案，都與《企業破產法》擁有同一個前提，即資不抵債。《破產法》從指定管理人，到設立管理人專用賬戶，再到議案表決，均有詳細而明確的法律規定

　　張麗華

　　盡管立人集團資產處置工作已隨著日前其資產被拍賣而啟動，但是從目前進展來看，牽涉到60億債務的資產處置，或許并不會一帆風順，其中一個待解的爭議，便是用何種路徑來進行巨額資產處置。

　　這也是過去諸多非法集資案資產處置時的司法難題，與立人集團目前進展相類似，從湖南吉首曾成杰案到安徽興邦吳尚澧案，都采取了在法院審理和判決之前即開始處置資產，而此時，董順生亦尚未被定罪。

　　這背后，也是1998年國務院247號令《非法金融機構和非法金融業活動取締辦法》和《企業破產法》(下稱《破產法》)兩種法律依據的選擇，前者更傾向于政府主導處置資產以保障債權人利益，后者則以資產價值最大化為要義。

　　資產處置存爭議

　　立人集團資產的處置，可以追溯至5月31日，按照泰順縣“立人”處置工作領導小組的安排，當天，董順生的4處房產，以及立人集團名下的4輛汽車將被拍賣，涉及近60億債務的立人集團，資產處置拉開序幕。

　　從今年2月3日立人集團所有資產被泰順縣政府全面監管，并指定溫州當地兩家中介機構對其資產和債務進行清查算起，時間已過去了將近4個月。

　　而當天在泰順縣公共資源交易中心舉行的拍賣，則以1處房產和3輛汽車流拍而終。

　　拍賣公告顯示，董順生位于泰順縣羅陽鎮的4套拍賣房產，起拍價從93.33萬元至109.33萬元不等，而拍賣成功的3套房產，一套以120萬元成交，另兩套以103萬元成交，而唯一拍賣的奧迪轎車，則僅僅比起拍價高出1.8萬元，以83.3萬元成交。

　　據《第一財經日報(微博)》記者了解，對于流拍資產，將擇機重新拍賣處置，而拍賣成功資金將由債權人統一處理，但目前已進入7月，拍賣并無更多進展。相比于立人集團近60億元的債務，彼時拍賣總計不到410萬元的所得更顯得杯水車薪。

　　立人集團資產處理路徑爭議也自此而來。

　　根據2007年7月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關于依法懲處非法集資有關問題的通知 》，要求地方政府擔負起依法懲處非法集資的責任。立人集團的資產處置，便由泰順縣政府來承擔。此前，泰順縣法院亦駁回部分債權人的破產申請。

　　這也與安徽興邦吳尚澧案類似，吳尚澧死刑復核代理律師苗宏安對本報記者表示，資產處置的要義，是資產價值的最大化，而行政處置通常則以”簡便、快捷、穩定”為目標。

　　于是《破產法》成為另一種路徑選擇。資料顯示，大部分的非法集資案，都與《企業破產法》擁有同一個前提，即資不抵債。《破產法》從指定管理人，到設立管理人專用賬戶，再到議案表決，均有詳細而明確的法律規定。

　　以立人集團案為例，2011年10月31日，立人集團方面宣布無法清償債務，卻沒有宣布資不抵債。事實證明，立人集團早已資不抵債。其時，立人集團已經具備申請破產的條件。

　　泰順縣委書記張洪國對媒體表示，立人集團其實早已嚴重資不抵債。本報記者在溫州采訪時發現，當地的官員和民眾，對破產一詞甚為敏感，認為一進入破產，可能導致資產嚴重縮水，以致降低清償率。

　　2011年年底，在泰順縣政府的主持下，出臺三套償債方案。相當一部分債權人簽署同意了這一重組方案。若當時立人集團進入破產重組程序，在《破產法》的框架下，其時代表債權已超過半數，法院可以強裁重組方案通過，并平息事件。

　　京衡律師集團董事長陳有西律師則表示：“進入法院程序，可以令高利貸停息，令銀行停息，令所有的在途訴訟暫停，而且通過談判，接盤人可以代為通過債務重組代為清償債務，資產也不至于過多縮水。”

　　60億債務難解

　　泰順縣政府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員就資產處置問題告訴本報記者，立人集團的資產處置工作由政府來主導，亦根據1998年國務院247號令《非法金融機構和非法金融業務活動取締辦法》。

　　上述官員表示，政府主導處置資產也是為了保障債權人的利益。然而，從目前拍賣進展來看，近60億的債務，沒有法院的參與，最終能否取得完滿的結果，仍是個問號。

　　董順生被“監視居住”后，在泰順縣處置辦的主持下，立人集團選出77名債權人代表，組成委員會，對相關資產處置事項進行表決。但數名債權人向本報記者提出質疑，他們認為相當一部分代表被預先安排，一部分未成為代表的債權人，更質疑代表們是否能夠代表他們表決。

　　《破產法》中，只有債權人會議，并沒有債權人代表會議一說。

　　《破產法》規定，債權人若委托他人行使表決權，應提交授權委托書。否則，其他人不能代表債權人表決。債權人會議的決議，由出席會議的有表決權的債權人過半數通過，并且其所代表的債權額占無財產擔保債權總額的二分之一以上方能通過。如按《破產法》，立人集團案中，沒有委托書的債權人代表，并不能代表全體債權人的合意。

　　債權人會議的召開，也有明確的規定。管理人應當提前十五日通知已知的債權人。而立人集團案件中，債權人代表大會的召開，一般只提前兩三天通知。

　　一位立人集團債權人代表告訴本報記者，幾次債權人代表大會，都是“我們在下面聽”，他認為，這種只參與的形式，傷害了債權人的尊嚴，應該采取“圓桌會議”共同討論。

　　苗宏安則認為，立人集團的資產處置，顯然已經比安徽興邦案更勝一籌，起碼他有債權人代表、債權人會議這一形式。

　　截至目前，泰順縣政府一直沒有公布從2011年10月31日宣布無法償債這一時點倒推前六個月內的資金往來和資產處置情況。董順生亦曾在公開場合對不止一名債權人表示，這六個月還債高達數億元。

　　39名債權人轉交本報記者一份遞交溫州市各級政府的公開信稱，他們聯名要求審查和公布2010年至2012年2月立人集團銀行賬戶資金流向。

　　而此時，再回看立人集團60億元債務，如何解決仍然是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