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顥

　　8月初，北京盈科律師事務所環境與資源法律部主任趙京慰去了一趟河北樂亭等地，回來之后，他所在的律師事務所便接受了當地200名水產養殖戶的委托，代表他們向康菲公司進行集體維權索賠。

　　趙京慰的河北行，直接來自渤海溢油事故發生后，他從媒體上了解到河北樂亭、昌黎的水產養殖戶損失嚴重的情況。經過實地調研，他發現養殖戶們的損失確實很大，而通過自己了解到的事實判斷，漏油事件對養殖戶的損失也確有影響。于是，在他的發起下，一個30多位律師組成的“環渤海水產養殖維權律師團”成立，任務便是替這些養殖戶提供免費法律服務，開展公益維權活動。

　　趙京慰表示，自己代理的這200名養殖戶僅是受害養殖戶的一部分。初步估算，僅他們目前的損失就超過1億元。

　　20天大量死亡事件

　　今年樂亭縣扇貝苗死亡率高達70%，預計損失達3.5億元

　　家住樂亭縣姜各莊鎮的老荀正是這200名養殖戶中的一員。

　　6月下旬開始，老荀發現自己養的扇貝苗開始出現異常死亡的現象，6月底，他養的海參也出現同樣情況。7月10日左右，大面積的死亡來臨。“大概持續了20天左右，到7月20日后有所好轉。”

　　同樣的死亡事件也發生在鎮上其他養殖戶的池里。一開始，大家都以為自己的養殖技術出了問題，或者遇到了病害。和其他人一樣，老荀也“買了好多藥來用”，但都沒有效果。

　　那個時候，老荀和其他同伴已經在水里看到了油，但“沒想到那么厲害”。后來，電視等對康菲漏油事件做了大規模報道，老荀這才知道，“原來是水的毛病”。

　　樂亭縣位于河北省唐山市東南部，東、南兩面瀕臨渤海，海域位于渤海北部靠西岸，東北接昌黎海域，距秦皇島港64海里；西南與灤南海域為鄰，距天津新港70海里；南與山東半島的九龍、煙臺相望。海岸線全長98.2公里。

　　而老荀所在的姜各莊鎮樂亭縣東部，海岸線長29公里，灘涂資源豐富，擁有良好的海水、淡水養殖條件。海水養殖正是姜各莊鎮的四大主導產業之一。

　　老荀搞海參和扇貝的養殖已經有十多年了。但遇到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今年，他養了63畝的海參，7萬籠的扇貝。如今，海參死了60%-70%，而7萬籠的扇貝苗存活下來的只有2萬籠。

　　即使活下來，這些海參和扇貝也“不長個”。往年的這個時候，扇貝應該長到4厘米了，而今年，最多的也就3厘米，一般都在2厘米左右。

　　老荀預計，今年自己的虧損將高達200多萬元。而據樂亭縣漁業協會的數據，今年全縣扇貝苗死亡率高達70%，該協會預計損失達3.5億元。此前，當地扇貝正常死亡率為2%-5%。

　　蚍蜉如何撼大樹

　　“多個事實結合起來判斷，漏油對海產品養殖的死亡有影響。”

　　趙京慰是在樂亭到了老荀等人，在聽完他們的介紹后，趙京慰表示將通過法律手段幫助他們向康菲索賠損失，并陸續和他們建立起了委托關系。

　　盡管到目前為止，相關部門并沒有提供最直接的證據證明河北的水產死亡事件與漏油事件有關，但在調研之后，趙京慰也有了一定的把握。

　　他告訴記者，自己去實地主要是查看有無油污到達岸邊。當時，有養殖戶在海灘上當場尋找到小的瀝青粒，手一碾，就成了油性物質。

　　不過，8月3日，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發布的一份監測報告披露，7月28日在樂亭老米溝河口東側沙灘發現的少量已經風干的直徑約0.5厘米的油顆粒，是燃料油造成的。但這份檢測結果并不能讓養殖戶信服。

　　趙京慰表示，這個結論只能證明送檢的樣品是燃料油，并不能說明樂亭海邊沒有受到漏油的污染。

　　國家海洋局北海分局的另一份報告又帶給他信心。該報告稱，遼寧綏中東戴河浴場與河北京唐港淺水灣浴場沿岸均發現少量零星油污顆粒。經中國海監北海區檢驗鑒定中心分析鑒定，兩處油污均來自蓬萊19-3油田。

　　趙京慰與樂亭縣水產部門還進行了溝通，該部門提供給他三方面事實：一是蓬萊油污已經到達渤海沿岸；二是沿岸出現大量養殖海產品的死亡；三是沒發現大的赤潮和病害。

　　“京唐港離這邊的養殖區只有幾海里，而且，從養殖場了解到，扇貝等產品比往年同期要小，而且死亡率都在60%-70%以上。”趙京慰說，“這些事實結合起來判斷，漏油對海產品養殖的死亡有影響！”

　　但趙京慰也感到這個案子的棘手。除了因果關系的認定外，還有損害范圍的核定，均需要巨大的工作量。

　　農業部曾出臺過《水域污染事故漁業損失計算方法規定》，計算方法的選擇應根據事故水域的類型、水文狀況、受污染面積大小，以及受損害資源種類而定。

　　業內人士認為，樂亭海域屬于難以設點圍捕的大面積、養殖水域，必須采取調查估算法，但這個調查過程比較長。

　　同時，按照我國法律規定，在環境污染侵權案件中，適用舉證責任倒置，如果康菲公司無法證明漁民損失與漏油污染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那么法院可以推定康菲公司存在侵權責任。

　　但趙京慰認為，康菲這樣的大公司，掌握著財務、技術、信息上的巨大優勢，另一方面漁民證據保全意識相對很弱、舉證能力也很有限，因此，不排除康菲能舉出證據證實漁民損失與漏油污染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

　　老荀則告訴記者，自己所在的姜各莊鎮有200戶海參養殖戶，有一半多的都不想參與索賠。“他們都在觀望，因為我們養殖戶都是小單位，私人的，他們不相信能打贏康菲這樣的跨國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