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就跟吃貓食一樣,一頓三五塊餅干就飽了,吃飯不能喝水,否則盛不下就漫出來了;睡覺更苦,呼吸困難又反胃。”患者慘遭駭人聽聞手術,醫院又不認賬;苦等6年終有結果———
中華醫學會近日首次對江蘇一起醫患爭議作出回應,推翻江蘇省和南京市兩級醫療鑒定,確認南京市胸科醫院對南京農民張家福的手術構成醫療事故。
收到這份醫療事故技術鑒定書的張家福喜極而泣,對于已近乎一無所有的他來說,這一天遲到了整整6年。
院方:失敗手術切肺損胃
1998年8月24日,南京棲霞區靖安鎮濱江村村民張家福因咳嗽、胸悶伴發熱,入住南京市胸科醫院。經診斷,為右下肺結核伴綠膿桿菌感染。隨著病情的發展,張家福先后經歷了三次手術:第一次,右全肺完全切除;第二次是因損傷后的食管修補不善,無法正常飲食,又進行空腸造口術,并被放置鈦鎳記憶合金帶膜食管支架;第三次,因支架放置時間過長嵌進食管,張家福又接受了食管帶膜支架取出術、食管剝脫術、胃與食管頸部吻合術。
從此,張家福的胃被提高到了胸腔部位,一副昂首挺胸模樣,而無胃囊填充的下腹則平坦得近乎凹陷。
患者:胃肺相斥寢食難安
“我現在吃飯就跟吃貓食一樣,不能多吃,一頓三五塊餅干就飽了。吃飯的時候還不能喝水,否則盛不下就漫出來了。吃少了又餓,一天要吃四五頓。睡覺更苦,往左側睡,胃壓到左側的肺,呼吸困難;往右側睡,肺又壓在胃上,反胃也難受;要是平躺著,胃酸又會涌到嘴里來,所以只能斜倚著身子睡覺。”
6年來的每個白天黑夜,張家福都是這樣度過……
鑒定:客觀公正難以保證
一連串駭人聽聞的手術,三次漫長的鑒定過程。張家福維權6年才有結果的經歷,折射出一個社會普遍關注的問題:發生醫療事故時,患者或家屬應該怎么辦?
從衛生行政部門提倡的角度看,患方如果發現或懷疑醫療機構及其醫務人員的醫療行為存在過失,并對患者造成了人身損害,可以有三種解決途徑:一是與醫療機構協商解決;二是如果雙方協商解決需要進行醫療事故技術鑒定的,或協商不成患方認為需要進行醫療事故技術鑒定的,前一種情況可以由雙方共同向市級醫學會申請醫療事故技術鑒定,后一種情況患方可單方面向衛生行政部門提出醫療事故爭議處理或醫療事故技術鑒定。
事實上,一旦出現醫療事故,鬧醫院和告大夫成為患者討要公平的首選,因為對于各級醫學會提供的醫療事故鑒定,他們不信,既而不屑,各類醫療事故鑒定已經失去了公信力。
南京市衛生局醫政處副處長胡曉翔認為,長期以來,各級醫學會實際上是衛生行政部門的下設機構,而鑒定中當事的醫療機構一般都是衛生行政部門的下屬單位。這就形成了衛生行政部門既當“裁判”又當“運動員”的局面,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鑒定結論的公正性和客觀性。(摘自《新華每日電訊》)
第三方力量從何來(專家聲音)
南京醫科大學教授冷明祥說,目前并沒有形成一個代表患者利益的機構和團體,患者的正當利益往往無法得到保障。“就說醫療事故吧,因為醫院和醫院、醫生和醫生本身就結成了天然聯盟,互相關聯,唇亡齒寒。一旦發生醫療事故,同行專家肯定偏向醫生或醫院,絕對不會把五分責任鑒定為七分,而只會是三分甚至賴掉,因為這代表己方利益。”冷明祥說,“很多醫療事故處理過程中,患者寧可相信不懂醫的人民代表或法官,而不愿意相信精通醫術的醫療專家,這是可以理解的。”
南京建康律師事務所主任王金寶認為,所謂的“第三方力量”,必須排除醫患雙方,第一個可以考慮的就是衛生行政部門和醫師協會,他們具備鑒定的資格,但事實上,患者長期以來并不信任兩者出具的鑒定結論;第二個就是司法機關,但醫療事故鑒定卻不是司法機關的義務,必須接到相關訴訟才可介入;第三個則是社會中介組織,如專職的律師事務所,但目前這些律師事務所卻無權進行醫療事故鑒定。
“我們也一直尋找第三方力量,不僅為患者,也為廣大醫務工作者。”南京鼓樓醫院黨委書記何忠正說:“就說醫療事故鑒定吧,似乎按照醫療事故處理條例處理起來很順暢,其實老百姓并不愿意去鑒定,他們認為醫療事故鑒定機構和醫院同穿一條褲子,不可能給他們公正的說法;他們也不愿意通過法律途徑解決,認為程序長,費用大,往往一個官司就是一年時間。因此他們經常選擇到醫院鬧。司法介入是個方法,但法院認為,司法部門對醫患糾紛應該回避,才能在糾紛進入司法程序后做到客觀公正。”
南京醫科大學教授冷明祥建議,有必要設立這樣一個專業鑒定委員會,由醫技比較高、醫德比較好、醫患雙方都愿認可的專家組成。他們可以在各級醫療部門任職,但必須割斷他們與醫療部門千絲萬縷的利益關系。
《市場報》 (2005年08月05日 第六版)
作者:朱旭東 吳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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