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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連國
16年前的夏日，我結識了詩人叢小樺。16年后我們再次見面，在北京團結湖對面的一家小酒館里。
回憶起往事，小樺一個勁兒地謙虛，說詩已很少再寫，現在更喜歡一個人沿著黃河走
一走，拍點和這條河流有關的照片，偶爾也會把內心的感受以隨筆之類的形式記錄下來。
我嘴上說這樣挺好，心里卻并不認可他的選擇。后來陸續讀過他的“黃河系列攝影、詩、文”的部分篇章，我才漸漸明白了叢小樺在喧囂年代選擇獨自沉潛的苦心和野心——原來他是要用鏡頭見證黃河的真實歷史，用文字淬火這最樸素茂盛的生命詩篇。
叢小樺的詩、文和攝影就像一個三維透鏡，所折射出的不是生活的影像，而是赤裸裸的生活本身，是生息在黃河兩岸的民族活生生的靈魂個體的瞬間定格。它通過小樺的文字和鏡頭呈現到讀者面前，立刻就讓一切穿紅戴綠的“偽藝術”、“偽欲望”詩篇現出了蒼白的原形。
這也是我對叢小樺深懷敬意的根本所在！
在叢小樺的詩文和攝影鏡頭中，黃河消彌了形式主義綿延逶迤，而成為一種無處不在的神秘因子，流淌或起舞在一人一物一草一木甚至一粒最細小的塵埃上。換句話說，這應該是去除了所有矯飾的原生態的黃河。黃河這條流淌在我們這個民族血管里的母親河，通過小樺的攝影和詩文被放大的同時也被最大限度地還原了。
在黃河沿岸，“十多年以前／我來過這里／看見的這排窯洞／是這個樣子／現在我又來了／看見它／還是這個樣子／所不同的是／十多年以前。我來這里是冬天／這一次來已經快進入春天了／住在窯洞里的人／少了兩個長者／多了四個孩子”(《窯洞的變化》)；
在黃河沿岸，一個農人“天不黑上炕／睡覺前和女人親熱／聽著窗外的母驢嚼草／聲音越來越遠／他夢見的景象與以往的都不相同”(《一個農人的一天》)；
在黃河沿岸，“什么東西都是這樣，越老、歷史越久，經歷的事情就越多，積淀也就越豐富，內涵也就越深，也就日漸有了靈性和神性”(《老樹》)。
這里的每一幅照片，每一首詩，每一段文字，恰恰因為其樸素的真實和清澈的品質，時間將越來越清晰地呈現出它卓然的風骨。就像黃河沿岸那些被我們忽略掉、消耗掉的物質一樣，終將以固有或全新的形式，呈現在生于斯長于斯的人們混濁抑或清澈的目光里，沖積到莽莽蒼蒼的黃土里，沿著樹木或者枯草的根系重新返回到黃河的濤聲里。
通過自己的觀察和書寫，叢小樺讓讀者深刻地領略了新的變革時代，黃河文明的緩慢而又轉瞬即逝的變化，親歷了自己的新大陸。黃河以及它一路流淌下來的兩岸民風民情及其變遷的瞬間，通過叢小樺的詩歌、隨筆以及鏡頭得以呈現，并逐漸積淀、凝集成了最具分量的歷史。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條屬于自己的黃河。在叢小樺的心中，黃河就是一幅幅被無限放大或縮小的黑白照片，以及相關的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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