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應當真誠地關注“三農”問題。但凡不愿對現實閉上高貴的雙眼,就能感受到農民身份的困窘。就算你生活在“祖國的心臟,紅太陽升起的地方”,難道你未見過灰頭土臉的農民工,未見過滿臉滄桑的上訪者,未見過蓬首垢面的老乞丐和流浪兒,未見過大學校園表情呆滯的貧困生?剛剛讀到一首催人淚下的詩《打工的名字》,詩中這樣寫道:
本名民工
小名打工仔/妹
別名進城務工者
曾用名盲流
尊稱城市建設者
昵稱農民兄弟
俗稱鄉巴佬
綽號游民
爺名無產階級同盟軍
父名人民民主專政基石之一
臨時戶口名社會不穩定因素
永久憲法名公民
家族封號主人
時髦稱呼弱勢群體
這樣的詩,我相信能感動所有的人,引起人們對農民與民工的同情。
去年深秋,我與同事們一起到蘇州太湖邊的東山鎮陸巷古村開會,并游覽了太湖里秦少游游憩過、宋徽宗征花石綱的“三山島”。電視劇《桔子紅了》就是在那里取景的。風光是那么美,美得像人間仙境,可是村中、山中見不到幾個年輕人,荒廢的宅基地與宅院比比皆是,紅桔滿樹任它們發霉長綠。皆因城市化的吸引力太強大了!身臨其境,我不禁載欣載悲,傳統鄉村社會的挽歌已然奏起,田園牧歌即便有過也是流水落花春去也。
比那種昧良心倒行逆施盤剝農民的貪官污吏更可怕的另一種情景是,以“長遠利益”、“實現城市化和現代化”等“大義”和大旗來剝奪和剝削農民。上世紀五十年代,農民做了一次“社會主義改造”和工業化的犧牲品。北大教授、經濟學家林毅夫說當年搞糧食統購統銷,搞貽害至今的城鄉二元的戶籍制,是為了集中財力搞工業建設。現在有些人(有追求政績的官員,也有鼓吹“代價論”的學者),要農民再做一次工業化和城市化的犧牲品。什么時候,我們的社會把農民、農民工當人看待,而不是當實現利潤和所謂“國家利益”的會說話的工具對待,中國的“三農問題”就從根本上解決了,或者說,有了解決的希望。
每一個中國人,不論他出生在哪里,從事什么職業,血管里流淌的都是“農民”的鮮血。中國農民的脊梁挺不起來,缺乏做人的尊嚴,哪怕你手里有出國護照,甚至有專機可在五大洲飛來飛去,你在文明世界里仍然不會贏得別人發自內心的尊重。
《市場報》 (2005年07月29日 第八版)
作者:鄢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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