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剛

　　“十多年了，每天早上堅持一個人走路，有很多人勸過我要注意安全，我不擔心！”

　　國家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2003年坦露心跡時，一場前所未有的嚴查亂管理、亂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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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違規挪用資金的“審計風暴”正席卷全國。一年之后，李金華再次向全國人大列出新的審計“清單”，貪亂問題之嚴重，仍令人觸目驚心。

　　無論李金華個人怎么想，他顯然明白自己無法從這震撼海內外的“審計風暴”中安然淡出。當喝彩聲、嘆息聲、責問聲不斷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之時，61歲的李金華平靜而坦然，因為他不過是在履行其職責，真正做好“國家財產的‘看門狗’”。

　　從1985年出任副審計長，李金華已經在審計署工作19年。如果一切順利，2008年他該從這一職位上“光榮退休”了。如此整整23年的審計工作，既是令李金華終生難忘的職業經歷，更是中國審計制度建設從無到有、不斷完善的一個濃重縮影。

　　沒有人會否認李金華的自評：“我的心比較‘狠’，手段比較‘鐵’。”李金華的母校中央財經大學請他去講課，但“因為講課過程中發現了不少問題”，他立即組織人馬審計母校。

　　“看門狗”忠勇如此，足見其對審計工作的赤膽忠心。當然，李金華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背后最強大的支撐，正是仍在建設中的中國審計制度安排。根據《憲法》第91條規定，審計署于1983年9月15日正式成立，但《審計法》的正式實施，則在此12年之后。

　　而那時，李金華已經在審計署做了10年的副署長。正如多數新制度創建初期的通例，李金華痛感很多審計工作不夠規范，也缺乏連續性。雖然從中央預算執行情況到中央各部委的財務收支，審計署都有權嚴查，但在很長時間里，審計目光更多是“向下看”。

　　因此不難想象，當李金華把諸如國家發改委、財政部、體育總局、工商銀行、中國人壽等中央部委和大型金融機構的嚴重違規問題向公眾披露時，其標志性意義和震撼效果之大。至此，凡涉及國有財產的中央、地方各級機構，終于完全納入審計署監控視野。

　　李金華當然不會神化自己和審計署可發揮的作用。審計清單可以年年出，但審計部門畢竟只是“偵察兵”，如果已發現的問題不能得到司法或監察部門配合徹查，如果產生問題的制度性因素不能及時消除，審計的價值和威懾力必然大打折扣。

　　而這早已超越李金華職能作為的范圍。因為它所引發的，是對整個財政資金調撥、使用決策過程，以及所有涉及國有資產管理的制度性規范。職責如此之重，審計署縱有15個職能司、6個直屬事業單位、25個派出審計局和18個審計特派員辦事處，也會力難從心。

　　不過身為審計長，李金華盡可以努力提升中國審計工作的水準。審計署成立20年來，通過審計追還被擠占挪用的資金逾1300億元，但在2003年8月舉行的全國審計理論研討會上，李金華談得更多的，卻是中國審計水平與國際相比尚存較大差距。

　　他迫切期望能盡早開展效益審計、制度基礎審計和風險基礎審計，而不是長期停留在財政財務收支是否真實合法這樣的傳統范疇。他更擔憂審計管理體系、審計質量控制和審計技術方法的落后。有太多的工作改進，恐怕直到他離任也注定無法完成。

　　多年來，李金華一直在推進審計工作增強公開性和透明度。他覺得可以先選擇部分專項審計報告和綜合審計情況報告試行公告，借助輿論發揮審計的威懾作用。于是在2003年6月25日，他代表審計署，首次在第一時間、全文公布了牽涉很多重要部門的審計報告。

　　如今越來越受公眾矚目的“審計風暴”，表明實行全面的審計結果公告制度，已邁出關鍵一步。雖然越往后走會越難，但李金華明確表示，“我不想離開這個位置，因為在這個位置上我能干很多事，坦誠跟你講死豬不怕開水燙……”。

　　靠助學金上學、始終執著、坦蕩且不失幽默的審計長，下定決心繼續向前，且不辱使命。

　　《國際金融報》 (2004年06月28日 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