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傳媒評論人 王方
2009年10月,《財經》雜志人事風波發生后,各界議論紛紛,猜測傳聞不斷,一度演變成極具眼球效應的“新聞事件”。當然,作為中國最知名的財經媒體之一,備受公眾關注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如何理性、客觀地看待、評價“《財經》雜志離職事件”并非易事,要談此事件對中國傳媒業尤其是財經媒體的發展的影響、教訓及借鑒意義就更難了。就事論事,筆者認為“《財經》雜志離職事件”的發生,除了金融危機、美國媒體寒冬、中國新聞出版體制改革及時下傳媒人創業潮等外部原因外,關鍵在于雜志自身結構不合理。 毫不客氣地說,當下財經世界的復雜程度已經超出絕大多數經濟學家、財經媒體的理解程度,以至于財經媒體長期以來仍然用原有的方式觀察和理解世界,沒有與時俱進。比如,資本對社會、政治的滲透能力遠遠超過常人的理解,這也是西方人為何重讀《馬克思主義》的重要原因。如果不明白這個道理,財經媒體自身就根本不可能有更好的“資本與編輯獨立”方面的結構性制度設計了。《財經》的事發,乍看是突發事件,其實是“溫水煮青蛙”的結果。要知道,資本與勞動的博弈是天生的。
據稱,胡舒立與“聯辦”之間就廣告收入分配和《財經》內容的性質產生了矛盾。這便是典型的資本與編輯獨立的矛盾。試想,《財經》11年以來一直秉承“獨立立場、獨家報道、獨到見解”的理念,在遇到資本意志時意味著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一旦觸及底線,對雜志的影響是致命的。
當然,這種資本與編輯談判無法和解的結果,從一開始就埋下了。當年胡舒立對王波明說:“你要給我足夠的采編預算,并且絕不干涉我的編輯部。”但如今,事與愿違。盡管在此期間,財訊傳媒集團在香港上市,未見到《財經》團隊的期權計劃,“聯辦”一直是一股獨大。另外,所有權與經營權集于一身,經營權也與編輯權相干擾,這種情況是比較危險的,結構上亦極不合理,容易造成勞資、分配、經營與內容的矛盾,最終會破壞傳媒公信力。
一方面,一家媒體的資本、經營與內容在結構上的不平衡,必定會造成短視行為,忽視社會效益;另外一方面,媒體的內容若大于資本,媒體將會步入空泛的理想主義。此次離職事件,筆者認為是資本結構太強大所致。 雖然,胡舒立曾經被美國《商業周刊》評選為50位“亞洲之星”之一,并被戲稱為“中國最危險的女人”,一手成就了備受推崇的《財經》,但現在這本雜志也將因胡舒立走向危險的邊緣。所謂“成也蕭和,敗也蕭和”、“一朝天子一朝臣”,這種中國社會的流弊也深刻地影響著中國的媒體,使得很多媒體靠人治,不是以系統為中心。最終造成的結果是,主編一走,編輯方針肯定會變,團隊也會變,讓讀者找不到媒體品質感。縱觀西方知名媒體《經濟學人》、《財富》、《福布斯》和《商業周刊》都是私人家族創辦的商業媒體,編輯理念一直堅持得很好,即使主編更換,也不會發生改變。
筆者認為,《財經》與胡舒立 “玉石俱焚”是無法避免的。這也正是《財經》的不成熟之處。
《財經》當前的人事制度安配,雖聲稱是媒體企業化運作,到頭來不過是另一種事業單位的運作方式。《財經》記者的低工資與其近兩億的廣告收入形成鮮明對照,有的連預算都不能保證,更別提激勵措施了。這種方式,讓我們看到的是,新聞理想高高飄揚,但其生存是脆弱的,人才與機構的目標是兩張皮。《財經》離職事件爆發后,我們突然發現,媒體人才的重要性關乎機構的前途,但他們之間除了“資本”之外,并無多少交集。這意味著機構從本質上對人才并不重視,對新聞理念并不完全認同,只不過是把這批人當成賺錢的工具罷了。但是,成熟的媒體、成熟的機構,一定是走系統道路的。
毫無疑問,人才與機構的結構已成為我們判斷媒體是否穩固的重要元素。我們說,人才對傳媒機構很重要,但現在要變成傳媒機構對人才也很重要。機構本身要形成一套新聞理念來吸引人才、聚集人才和獎勵人才,并與人才形成穩固的契約關系,而不是事事被人才所逼,或把人才逼上梁山。否則,人才與機構的矛盾很難走出“死循環”。 我也希望《財經》離職事件,能以機構系統化的思路為中國傳媒業探索出來一條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