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商行重組：加速外嫁

　　文/陳建軍

　　雖然希望涌入城市商業銀行的民間資本多如黃蜂，但外資金融機構才是上上下下最為中意的“夫婿”。而為了在競爭激烈的“選秀”中被外資金融機構相中，作為城市商業銀行最大股東的地方政府無不置備了豐厚的嫁奩。

　　9月6日，杭州商業銀行成為浙江首家引進境外戰略投資者的地方金融機構，中國銀監會已正式批準目前在全球銀行市值排名第35位的澳大利亞聯邦銀行入股該行19.9%。

　　至此，杭州商業銀行成為繼濟南商業銀行后，澳大利亞聯邦銀行參股的第二家中國城市商業銀行，而杭州商業銀行也是繼上海、南京、西安、濟南、北京、南充等第7家與外資合作的城商行。

　　城市商業銀行之所以如此急速地“外嫁”，是因為銀監會將2006年年底作為它們資本充足率達標的最后大限。但到今年6月30日時，113家城市商業銀行的總體資本充足率只有1.36%。

　　2006年年底是大限

　　在增資2.4億元資本金之后，蘇州商業銀行的資本充足率突破了8%，此前為7.46%。經濟發達地區的蘇州商業銀行尚且如此，中西部地區城市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就可想而知了。

　　事實上，113家城市商業銀行截至2004年年底的平均資本充足率，只有可憐的1.36%，這距中國銀監會規定在2006年年底前達到8%的底線極其遙遠。因此，2006年年底很可能將是幾十家城市商業銀行難以靠自身力量跨越的“天塹”。

　　按照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管理辦法，城市商業銀行應該在實施貸款五級分類基礎上，將應核銷的資產損失從資本金中予以扣減。2006年年底前，各城市商業銀行資本充足率要基本滿足巴塞爾協議的8%監管要求，而資本充足率和撥備不符合監管要求的城市商業銀行，其機構擴張、業務發展和股東分紅都將受到限制。而中國銀監會主席劉明康表示，到2006年年底之前，只有80%的商業銀行會達到8%的資本充足率標準。中國

　　在2006年年底到來之時，銀監會是否果真會停止資本充足率不達標城市商業銀行的相關業務，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所長夏斌也表示不知道落到實處的可能性有多大。盡管幾十家的城市商業銀行還可以抱此僥幸心理，但銀監會從2004年起實施的《股份制商業銀行風險評級體系(暫行)》，其對商業銀行建立的退出機制，則是高懸在城市商業銀行頭上的達摩克斯利劍。

　　按照銀監會2004年11月5日下發的《城市商業銀行監管與發展綱要》要求，2006年年底前就會建立起比較完善的分級風險評審體系。在《股份制商業銀行風險評級體系(暫行)》的基礎上，每年對各家城市商業銀行上年度的經營管理及其風險狀況進行一次風險評級。而根據風險評級確立的標準，去決定城市商業銀行退出、重組還是合并。也就是說，走到十字路口的城市商業銀行必須作出抉擇：要么奮起發展，要么退出市場。

　　其實，即使獲得低評級的城市商業銀行只由中國銀監會內部掌握，但透明化要求卻會讓它們難以獲得公眾的信任。中國銀監會副主席唐雙寧表示，在2005年已經有70家城市商業銀行完成信息披露的基礎上，所有城市商業銀行到2006年年底前都要全面真實地向社會公眾披露信息，主動接受社會監督。

　　在這個風險評級的打分標準中，資本充足率、資產質量和盈利狀況各占20%的權重，管理狀況為25%，其余15%是市場風險敏感性狀況等參考指標的權重。銀監會將商業銀行分為5個等級：80分以上為正常機構，70～80分為基本正常機構；60～70分為關注類機構，50～60分為嚴重關注類機構，50分以下者為問題機構。而屬于問題機構的商業銀行，將會被強制重組。

　　專家按照這個標準測算后，認為目前應該有不少于25家的城市商業銀行在60分以下，其中不少于10家屬于問題機構。因此，得分在70分以下的城市商業銀行爭取自主性重組，就將不得不與時間賽跑了。

　　重組需要千億資金

　　2004年下半年，應亞洲開發銀行委托，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對東中西部各一個省的共20家城市商業銀行進行了調查。若按照五級貸款分類法進行計算，被調查的20家城市商業銀行不良貸款率平均約為14%，但它們提取的貸款損失準備金卻僅占總貸款余額的1.25%。

　　由夏斌主筆的報告由此估計，113家城市商業銀行應該提取的壞賬準備金為700多億元，缺口多達600多億元。相對夏斌的估計，上海銀行行長傅建華2002年測算的規模還要大，達1000億元以上。而經過這兩年的發展，需要計提的壞賬準備金可能比以前有所降低。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的調查報告認為，雖然有些城市商業銀行上報的資本充足率較高，但如果將它們過去形成的大量不良資產考慮在內，其真實資本充足率將大大縮水。比如說，中部某省幾家城市商業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平均為24.68%，但如果全額提取壞賬準備金后，其資本充足率幾乎要降低一半。

　　一位西部地區的城市商業銀行董事長也明確承認，他們銀行的不良貸款率超過30%，現在主要靠擴大總體規模和增大貸款發放量去“稀釋”這個比例。

　　截至2004年底，113家城市商業銀行對不良貸款的總體撥備為156.8億元，覆蓋率僅為14.78%。中國銀監會要求，從2005年6月起到2008年年底，絕大多數城市商業銀行要逐年補足各項準備金。對于實在難以通過重組改造進行救助的高風險城市商業銀行，要做好市場退出的準備。

　　然而，作為全國城市商業銀行的龍頭老大，上海銀行行長傅建華對此憂心忡忡。他說，經過多年的清收，城市商業銀行累積的不良貸款已經經過多次壓縮和轉化，處置難度極大，基本需要核銷才能夠進行處置。而核銷掉不良資產之后，就至少需要等額的資本金進入補充。事實上，在處置歷史不良資產的同時還會新增不良資產。因此，最后需要補充的資本金，就遠不止現在的不良資產數量。

　　除了大棒政策之外，銀監會只是給出了口頭上的支持。

　　銀監會的態度是，支持城市商業銀行增資擴股，擴充資本實力；支持條件成熟的城市商業銀行上市，建立資本金補充的市場機制；對于少數城市商業銀行，本著自愿、互利的原則，銀監會可以批準互相參股。

　　在這種情況下，既要保證資本充足率迅速沖刺到8%以上，又要補足如此多的壞賬準備金，吸納上千億的資金去增資擴股，就成了城市商業銀行唯一的選擇。

　　外資是白馬王子

　　在補充資本金的風潮之下，大量的民間資本涌進了城市商業銀行。

　　據不完全統計，在全部城市商業銀行的總資產中，屬于民營企業的比例超過了30%。但是，民資參股比例扶搖直上的勢頭到2003年年底時戛然而止。

　　無論是城市商業銀行自身，還是中國人民銀行，當初對民資的熱情相擁，除了借增資擴股補充資本金外，通過股權分散制衡地方政府行政干預，也是重要的考量。然而，有民資涌進的不少城市商業銀行接踵而至地遇到了問題。

　　由于巨額匯票存在嚴重問題，民資股東出任的成都商業銀行行長上任后不久即被捕；民資西洋肥業在貴陽商業銀行參股1900萬元，但其從中取得的貸款迅速超過了投資；因新疆

　　民營企業力諾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在濟南商業銀行的持股為15%，雖然從2002年開始就是第一大股東了，但直到2004年夏天才在董事會中獲得了一個席位。與此相反，2004年11月才入股11%的澳大利亞聯邦銀行，不但派出了業務拓展部總經理魏林森(Richard　Williamson)出任濟南商業銀行的董事，而且他還被邀請直接輔助行長郭濤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在這一中一外高管的搭檔之下，濟南商業銀行2005年的春天異常繁忙，總計有35項業務創新和流程再造計劃全面啟動。

　　與對民資的高度警覺相比，城市商業銀行對外資入股普遍持積極歡迎的態度，無疑，濟南商業銀行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很多城市商業銀行行長認為，外資入股，不光增加的是資本金，而且還帶來了國外銀行成熟的管理理念和技術。這一點，國內的民營資本做不到。此外，外資股東自身的行為相當規范，勢必也會要求政府股東按律行事，能夠有效地緩解地方政府過度干預城市商業銀行日常經營的行為。

　　在澳大利亞聯邦銀行入住之前，濟南商業銀行經歷過三輪主要面向民資的增資擴股。民間資本的輸血，對提高濟南商業銀行資本金的好處是極其實在的。第三次股改后至2003年年底，濟南商業銀行的總資產高達199.43億元，實現存款余額135.9億元，貸款余額106億元，不良貸款率只有5.53%，各項主要指標增長速度均達到30%以上。然而，盡管當地財政所占的股份被增資擴股稀釋到了5%，但董事會的“財政色彩”卻一成不變。董事會多數成員與當地政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董事長、黨委書記王丕俊曾任濟南市副市長，副董事長、黨委副書記劉寶榮曾任人民銀行濟南分行副行長。

　　其實，對外資入住城市商業銀行，監管層也是厚愛有加。自從劉明康出任中國銀監會主席后，他就在多個場合對南京商業銀行進行公開表揚，希望其他城市商業銀行向其學習。最公開的一次，是2003年12月劉明康應邀出席國務院新聞辦新聞發布會對南京商業銀行的推崇。南京商業銀行成為樣板的秘密，就在于外資使得它的公司治理、風險管理等方面出現了翻天覆地的巨變。中國銀監會副主席唐雙寧同樣表示，要在2004年已有幾家城市商業銀行成功引進境外戰略投資者的基礎上，繼續積極引進境外戰略投資者以優化股權結構，爭取到2005年年底以前，再有4～5家城市商業銀行正式簽約。

　　相關案例表明，民資參股的城市商業銀行，資本金繁榮往往只能維持很短的時間，地方政府股份依然獨大的局面，使得經營狀況難以出現大的改變，許多增資擴股補充的資本金又填進了新的不良資產窟窿，顯然背離了吸引民資的初衷。而在澳大利亞聯邦銀行入住才區區幾個月后，濟南商業銀行任意一支行只要出現一筆不良貸款，該支行就將無法再獲得新批業務，直到問題解決或者行長被撤換。正因為如此，業內對濟南商業銀行未來綜合競爭力的預期迅速提升。

　　地方政府嫁奩豐厚

　　為了被外資相中，各城市商業銀行背后的地方政府競相置備了豐厚嫁奩。在浙江的杭州、溫州、寧波等城市商業銀行相繼被外資相中的背后，是地方政府先行的“出血”。而為旗下的城市商業銀行置備豐厚嫁奩，2004年在全國形成了風氣。

　　在地方政府分別投入26.9、21、20、17.6、12.5、10、2.4億元后，哈爾濱、鞍山、沈陽、大連、重慶、成都、青島等城市商業銀行2004年末的不良貸款率，分別下降了3.28%、49.83%、19.87%、15.79%、8.8%、10.92%、5.77%。

　　來自中國銀監會的統計進一步顯示，截至2004年末，各級地方政府及股東為處置城市商業銀行歷史遺留包袱、解決不良資產問題，累計彌補城市商業銀行財務虧損51.42億元，累計剝離不良資產71.73億元，累計置換不良資產235.12億元，投入的資產總額達358.27億元。其中，2004年彌補財務虧損19.86億元，剝離不良資產50.07億元，置換不良資產163.71億元，投入資產總額為233.64億元。即2004年一年投入處置歷史形成風險的財力，占10年間總處置量的65.21%。中國銀監會副主席唐雙寧說，各級地方政府十年內360億元的大力投入，使近30家處于高風險狀態的城市商業銀行初步擺脫了困難局面。

　　地方政府為即將外嫁的城市商業銀行進行注資的最新案例是廣州商業銀行。2005年8月，廣州市政府劃撥的10億元注冊資金到位。而為了扶持廣州商業銀行的發展，廣州市政府下屬的一級醫保、社保卡開戶行大多在廣州商業銀行。此外，廣州市地鐵總公司、廣州市土地中心、廣州市開發區國有資產投資公司等都是其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