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界：春江水沸--來自小水電投資前線的報告(3)

　　“冰山上的來客”

　　為什么如此眾多的人都看中的生意做起來卻有如此巨大的風險？

　　溫州、麗水人的集群式作戰，以及全國其他商人跟風炒熱點終于讓他們嘗到了水電過熱的后果。過剩經濟時代，已經不允許人們像短缺經濟時代那樣大量復制某個人成功的經驗 。成功需要的是看準市場的縫隙從而鉆過去，這要求每一個人都要有獨特的市場眼光，找準自己的獨特定位。一些溫州人做法是：一個人看到了一條縫隙，于是呼朋喚友，大家都往這個縫里鉆，鉆不進去了，就開來挖掘機，把這條縫挖成大門，于是大量的溫州人從這扇大門洶涌而入。當屋子都要被擠爆時，有關部門出面干涉，于是大門關閉，那些一只腳邁進去，大半個身子還卡在外面的人就慘了，他們的腳夾在門縫里，想進進不去，想退退不出。

　　據專家預測，根據目前的建設速度，到明年全國電力供需將基本持平，后年則將出現電力過剩。同時，由于競爭的加劇，上網電價一再下跌，期待中的利潤越來越薄。一旦電賣不出去，由此引起的虧損，絕大部分將由國家來買單，套牢的將是銀行。銀行不得不扎緊錢袋，謹慎貸款。

　　與此同時，一些“四無”電站，一味追求經濟效益，無視其對環境的破壞。

　　在四川采訪時，記者看到，有的深山，樹蔥木郁，飛流瀉瀑，美麗壯觀，但電站開挖引水管槽，將樹蔭濃密的山體活活開膛剖肚，巖土盡裸。峨邊縣玉林電站，修建時隨意開山放炮，巖石跌落震裂橋梁，致使交通中斷10多天。有些電站甚至引起山體滑坡和泥石流。同時，記者還發現，不少河段斷流，成了干河床，河中生態環境受到毀滅性破壞。水電站為了獲得較大的落差，聚集能量，將上游河水筑壩攔截，然后通過地下涵洞，將水輸送到幾公里，或10多公里外的下游發電機廠，于是從堤壩到發電廠之間的河段，便無水可流。按照設計規范，水電站在取水時，應保留一部分水量，以滿足沿岸群眾生產生活用水和生態用水。但一些水電站為了多放水，多發電，不按規定放水養河，卻讓所有的水全都從隧道流走，用于發電。

　　2005年1月18日，國家環保總局副局長潘岳，向媒體通報了全國30個嚴重違反環境法律法規的建設項目名單，并責令立即停建，劍鋒直指蜂擁上馬的電站項目。五大電力公司三家“入圍”，三峽總公司投建的金沙江溪洛渡水電站名列榜首。那些根本就沒有作過環評的“四無”小水電就更無話可說了。

　　于是，環保與國土成為各大電站上馬必過的兩道門檻，也因此成為國家宏觀調控最硬性的手段之一。如同冰山上融化的雪水，冰涼涼地注入沸騰的河流，水溫立即就降了下來。

　　商業的機會在哪里？

　　有人用“一二三四”對國家針對水電的調控政策作了一個非常幽默的概括：

　　一、一放就亂，一抓就死；

　　二、兩把刀子斬前斷后：一刀切用戶，限制高能耗產業的發展；一刀切投資規模，提高市場準入標準，中小企業不能進入市場競爭；

　　三、三頂帽子：重復建設、盲目投資、無序發展；

　　四、四根繩子：提高金融信貸難度、降低售電價格、不準上網、不給批地。根根勒緊企業脖子。

　　矯枉必過正。宏觀調控特別是銀行的限制貸款讓不少像甘洛玉田水電站、雅安龜都府水電站這樣實實在在做實業的企業受到株連。

　　甘洛玉田電站裝機8.1萬千瓦，卻沒有一個移民產生，不僅避免了移民工作的難度，還大大節省了移民安置費用。征用占用土地僅252畝，幾乎全部用于修建公路，在同等規模的電站中用地最少，最大可能地節約了耕地、節省了支出。電站在山體內修建了長達12.9公里的有壓隧道，用于將河水引到下游，再經過山體內162米高的垂直管道沖瀉下來發電。水全部是在山體內通過，避免了傳統的修明渠明溝對生態的破壞，不至于引起山體滑坡和水土流失。雖然在前期增加了工程費用，但建成后的幾十年內卻可以比明渠明溝節約更多的管理費。電站為施工所修的20多公里的公路，則讓因交通不便與外界幾乎隔絕的大山深處的彝族同胞得到了實惠。即使如此，這個經濟效益、生態效益、社會效益均較好的項目還是被銀行“一刀切”似的斷了糧。

　　為此，不管是張光杰，還是龜都府電站的單金飛，抑或是鹽源綠江水電站的陳倫芳等，均對“溫州炒電團”這一提法非常反感。他們說，他們是在做一個幾十年的投資，他們中的不少人投入了自己的全部精力和資金，這就是他們的事業，他們的生命，怎么說他們是投機，是炒作呢？

　　涼山州發改委交能處蔣主任告訴記者，包括鹽源綠江水電開發公司、越西宏陽水電開發公司、普格永余水電開發公司在內的這幫溫州商人很有實力，也很實干。鹽源綠江水電站的陳倫芳為了趕工期，春節都沒回溫州過年，卻把工程人員的家屬請到工地來過年，陳倫芳甚至挽起衣袖，親自下工地當起了監工。在設計上，他們精打細算，電站成本核算往往是最省的，采取技術往往也是最先進的。

　　張光杰很樂觀。他說，宏觀調控將大批“四無”電站停了下來，不少準備上馬的項目也被攔在了門外，對于玉田電站這種“手續齊備，只欠銀兩”的規范化操作電站來說，反到成了好事。他正在努力爭取銀行最初承諾的1.6億元貸款盡快落實下來。另一些商業銀行也正在主動與他進行試探性接觸。“一旦過了這個難關，前面就是陽關大道。”

　　另一方面，即使2007年后電力過剩，張光杰也有理由保持心態平和，畢竟水電是清潔、可再生能源。下一步國家即使再調控，被刷下來的也將是那些消耗了大量不可再生資源、造成嚴重環境污染的火力發電廠。這也正是西部水力資源豐富的省區仍然堅定支持水電發展、實施“以電代礦”、發展地方經濟的根本原因。

　　而據龜都府水電站單金飛介紹，在去年最困難的時候，雅安市雨城區政府緊急支援單金飛400萬元，確保了工程的正常進行。目前，貸款條件已經有所松動，好幾家銀行已經派人到他們的工地進行實地考察追蹤，貸款問題可望得到解決。

　　銀行畢竟是理智的。他們不會在潑洗澡水的時候把嬰兒也給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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