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乎者也] 2014年進入11月，倒奶開始在山東等地出現。之后隨著生鮮乳價格的進一步下跌，倒奶有愈演愈烈之勢。2015年元旦之后，連本來產奶量就不多的廣東也破天荒地出現倒奶。在這背后，本質是將奶農和乳企之間的交易完全推給了市場，倒奶和2013年年底的奶荒其實是一枚硬幣的兩面，都是市場自發調節的結果，只是這種調節過于慘烈了一點。

　　翻開歷史，遠的不談，從2008年開始，大部分時候供需關系就從未和諧過，總是呈現倒奶和奶荒交替出現的局面。2008年因為消費者受三聚氰胺影響產生恐慌心理，全國生鮮乳價格一路下滑，到2009年7月底達到最低點，內蒙古、河北等全國10個奶牛主產省(區)生鮮乳平均價格為2.3元/公斤，黑龍江和寧夏生鮮乳價格甚至跌破2元/公斤。奶牛養殖效益下滑，直接挫傷了奶農積極性，賣牛殺牛現象嚴重，奶牛存欄量迅速下降。從2009年下半年開始，國內市場對乳制品的需求逐漸恢復，生鮮乳價格觸底回升，奶業開始恢復性增長。但國家出臺舉措鼓勵奶牛標準化規模養殖，引導乳企加強奶源基地建設，散戶奶農面臨生存壓力。到了2011年6月，一些乳企以“衛生不達標”為由拒絕收購散戶手工擠奶，吉林長春等地又出現倒奶賣牛現象。

　　到了2012年，由于奶牛散養戶大量退出，但規模化牧場未能填補缺口，全國奶牛存欄量大幅減少，從而產生“奶荒”，原奶收購價格直線攀升。至2014年初，10個奶牛主產省(區)生鮮乳平均價格攀升到每公斤4.27元左右，達到近年來的最高點，與2009年的低谷相比翻了近一倍。為應對“奶荒”困局，國內乳業巨頭加大“走出去”力度，把常溫奶高端產品的奶源更多轉移到海外。與此同時，在全球奶價疲弱的背景下，低價進口乳制品開始不斷沖擊國內市場。國內生鮮乳平均價格自2014年春節過后迎來拐點，進入下滑區間。到2015年1月第一周，全國主產區生鮮乳價格為每公斤3.67元，同比下降12.4%。由于乳企收奶量減少，同時飼養成本居高不下，青海、河北、山東、廣東等地出現散戶奶農倒奶殺牛事件。

　　我們看到，從2013年下半年乳企哭著喊著跟奶農要奶，到2014年年底出現“倒奶”，僅僅過了一年，鮮奶供需雙方的處境就完全倒了個個兒。這就是市場的力量。目前人們非常關注奶農殺牛倒奶的情況，對于奶荒時企業缺奶的情況也應該給予同樣的關注，因為這些赤裸裸的市場調節產生的極端情況對于雙方來說都是極具破壞力的。倒奶事件的發生，首當其沖是奶農利益受損，這個很明顯，但其實很少有人注意到的是，對于企業的長遠利益也不利，因為其會影響企業的預期。市場各個主體進行交易，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對于價格以及交易量的預期，但極端的情況會使交易各方形成過于樂觀或過于悲觀的預期，這會給未來再次出現極端情況埋下一個雷，這也是為什么倒奶和奶荒會頻繁地交替出現。以本次倒奶事件為例，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之前的奶荒使得部分奶農增加了產量，但企業又因為奶荒而增加了庫存或轉向了進口奶，供需的反向增減使得嚴重供過于求的極端情況出現。

　　為了緩解倒奶和奶荒頻繁出現的局面，需要有奶農和企業之外的力量“熨平”供需的波動。筆者認為，首先是要改善乳企與奶農的交易關系，也就是降低交易成本，例如在乳企與奶農、養殖場之間建立更加緊密的利益聯結機制。如果乳企和奶農沒有穩定的合作關系，雙方都需要不斷搜尋新的交易對象，不斷談判，這就增加了各自的費用。降低這種費用的重要手段是乳企和奶農簽訂長期合同，制定保護價格。按照內蒙古的經驗，與蒙牛或伊利等乳企長期合作的奶農，在“倒奶”時期也能實現不賠錢或少賠錢，原因無他，奶農供給和企業需求之間的偏差小。

　　另外，把奶農完全推向市場，就相當于讓一艘小舢板去橫渡太平洋，被大風大浪吞沒是一定的，因為資本和信息的劣勢，奶農對市場的分析以及對風險的抵御能力都很差。奶價高漲時或許能掙一點，奶價一旦下滑，之前掙的全部賠光不說，可能還要把老本賠進去。按照新西蘭和歐美的經驗，奶農都是有保險的，而目前我國并沒有針對生鮮乳價格的保險。即便有了保險，也難以完全承擔起穩定牛奶價格、保護奶農利益的責任，因為各地生產牛奶的成本相差很大，生鮮乳的價格直接與成本掛鉤，如果要引入價格保險機制，需要找到不同區域的牛奶成本指數作為指標，這需要政府、保險公司以及奶牛養殖企業的共同合作推動。

　　需要注意的是，降低交易成本以及增強奶農抵御風險的能力，也只能讓倒奶和奶荒出現得不那么頻繁，以及奶價低迷時，奶農的損失沒有那么慘重，換句話說，降低市場調節的破壞力。而倒奶與奶荒，必然會伴生在市場化的年代，它們不會消失，只會變得沒那么“面目猙獰”。

　　南都經濟評論員 侯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