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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拉呀,就差一點兒了。”
說時遲,那時快,拉繩子的幾個人一起往后倒去,井中又一次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這會兒人要是在井里非被砸死不可。
沒辦法,我又下去了,驢好像還沒死,我潛入冰涼的水中,把繩子拴到驢的前腿上,然后爬到井上,又開始滿懷希望地拽繩子。
可這回剛拽了幾下驢就又掉下去了,想必是繩子沒拴結實。我濕透的全身在不停地顫抖,迷迷糊糊地拉開架勢還要再下去。
這時,從食堂又跑過來幾個人,見此情景,說啥也不讓我再下井了。有人把我扶到燒窯老頭住的房子里,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在熱炕上醒來時,天已大亮。
我盡力回想:驢救沒救上來呢?
從窯地回到水房,鍋爐空了,火也滅了,人又都下地了。食堂門口黑乎乎的擺的是啥?走近一看:呦,驢皮!
找人一問才知道,那驢連摔帶嗆死在井里了,救驢的人只能從井里把死驢拽了上來,拉到食堂,連夜剔骨去皮,準備包驢肉餡包子給地里送去。
我惘然若失,站在驢皮前好半天沒緩過神兒來。
吃了驢肉餡包子的人都說:“‘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真好吃。”而我卻吃不下去,老想著那驢在井中的目光。
我也不是思想有多進步,為集體財產勇于獻身,只是感覺那小毛驢怪可憐的。我還怕有人上綱上線,給我扣個破壞集體財產的罪名,就是讓我賠驢我也賠不起。
于是,我寫了“拉水淹驢經過及認識”作為檢查交了上去,記得交檢查的時候,主管畜牧的張連長看了后直樂,說:
“知道了,知道了。”沒說處分我。
過了幾天,我寫了一篇“祭文”,拿到窯地那口井旁,高聲朗讀后燒了。
至今記得那“祭文”的開頭幾句:
莫道是我之文章不值幾,為悼亡驢拿起了筆。殊不知是我害死了你呀,勤勞無辜的小毛驢。黑漆漆的深井里,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我多想救你出去呀,可惜沒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