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汝賢的《多寶格》
張頌仁
香港藝術家趙汝賢,近日在香港漢雅軒展出其“拍立得”獨版照片系列《多寶格》。在這一系列作品中,趙汝賢以自己精選的珍品收藏為主體,用攝影的方式構筑了一個文化
夢的異境。這種照片是世界上第二號大型的“即拍即有”照片,每幅六十公分高,所需使用的相機全球僅有十部,所以她在選定的物品以后,將其遠道帶至紐約的攝影場進行拍攝。
作為“即拍即有”的照片,這顯然是趙汝賢“快拍美學”實踐的繼續。早在1996年的一次影展中,她就用LOMO拍攝了兩個系列的黑白照片:人像和街頭獵影。她根據LOMO的特性,用了輕描淡寫的不準焦手法,把自然不造作的影像記錄下來,嘗試捕捉事物中的動態,所攝作品極具個性。時下“樂摸一族”們手持LOMO,穿街走巷,隨意捕捉,想拍就拍,不在乎光圈、快門,不追求角度、構圖,只求能體現瞬間的感覺與獨特,攝影的隨心所欲和無心之得,一時蔚為風潮。而藝術家趙汝賢早在風潮來臨之前就已多方嘗試,現在顯然轉向更成熟的探索。
“多寶格”與“拍立得”,在美學特質上呈現出的是一種背離的張力:一個是歷史,一個是當下;一個是恒久的沉淀,一個是瞬間的再現;一個古典的精粹,一個是現代的結晶。在主體和載體之間存在的巨大背離,被藝術家在一個瞬間掌控,結合成了一個和諧的空間。從藝術創作的角度來看,這比順應主題的承載方式更高一籌——最高藝術就是化矛盾為諧和。較之用拍立得拍攝瞬息萬變的現實生活,用瞬間來刻畫恒久之物顯然更為艱難。從藝術實踐的角度來說,趙汝賢的快拍藝術顯然進入了自覺時期,而這是一切藝術走向成熟的必經過程——即使是最散漫的藝術形式,它也必將走向一種匠心和深思熟慮。
而最值得注意的也許是古典與現代的張力。在這個方面,作者體現了一個香港藝術家的地域特色:香港的藝術家,比較擅長或是比較傾向于將中國的國粹與最先進的現代藝術形式相結合,這種結合雖然有試驗的性質,斧鑿的痕跡并不多見,體現了一種中西合璧的努力以及實力。
多寶格,又稱“博古架”,用以擺放古玩文物。所謂“園無石不秀,室無格不雅”。作者顯然以此為喻,形容自己的珍藏系列。她的主體不再是無心偶得之物,而是經過精心選擇的視像。與隨心所欲的捕捉不同,她的新系列不是在反射現實世界,而是在放大現實世界,把局部實物展開成整個視覺體驗。她的多寶格,與歐洲一種叫“奇珍柜”的珍藏形式相通,是以激發知識探討或展示奇珍異物的小型展覽,從局部鏡頭勾引起對廣闊文化天地的推想。一組多寶格是一個完整的世界,具備讓人掌握的邏輯。雖然作品只呈示物品的局部,可是觀者反而能暢游于細節,獲得無窮的想像。
趙汝賢選藏的每一件物品都被她的視野所改變,成為一個特定時刻下的呈現。每張“拍立得”逼緊的凝視都帶有奇異的幻覺,像在時光的斑紋中做夢。這些閃爍著玉質光華的物件,相較于脆薄的時光,擁有一種恒久的意味——而人們要把握它們,依然只可能在轉瞬即逝的一瞥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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