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毅
直到今天,我還覺得娟子是我一生見過的最好的女人。是我自己沒福氣。雖然她因為嫁給我自己也多掙了50多萬元,那是她應該得的。我只怪命不怪她。
人們都說我從那次壓在礦井下后就傻了,我就是覺得有時頭疼沒別的。我在村東邊
那個礦干了3年,就被這么壓了一次還活過來了,比起那些現在我記不起來了的沒出來的鄉里人要好多了,倒是應該感謝命大。
以前那礦是村集體的,人民公社時就挖出來了呢。我還記得是那些來上山下鄉的知青把測繪隊請來勘探的呢,他們后來有的還回來過,風光勁了,但好像也說有的過得很孬。
村長說我被壓的那次應該給我賠1萬多元,但話說了五六年就是沒見錢。很多人攛掇我去找村里、找鄉里,但人家領導換了誰還給上任拾叨這個麻煩事呢。我還有2畝地,但人家說我是胡種,我不是,你看那莜麥不是長出來了嗎?有的東西你不管它它也要長的。
去年底,壓我那個礦賣給了個大老板,人家開著我們從沒見過的黑亮亮的大長汽車來考察的。會計對我說賣了一億三,我說好多的錢啊,會計說你是傻了根本不懂這個行市。
賣了礦大家都樂,因為每人要分18萬元!哪見過那么多錢啊,農民都成地主了。我在礦上刨地球那時1月才500元,不過這個也比這里一年一人5000元的收入來得高多了,所以我愿意干。
不知怎么地,從說按人頭分錢到拿到存折那會,村里的人口一下子多了不少,喜事也多,沒結婚的都慌忙著結婚,有天一村三家結婚,弄得人不但出那么多禮錢還吃不上幾頓好飯,人們在三家間竄來竄去,村里到是好久沒這么熱鬧了。對了,還有怪事是一直沒生娃的女人也懷上了。
娟子也是在那時候從村邊走到我那門口的老槐樹下的,引著她和兩個娃子的是我的老嬸。老嬸說這女人死了男人不久,你又沒娶過媳婦,你們合得來。她38大你3歲,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呢!娟子不吭聲,我喜歡這樣的女人。后來酒席倒沒怎么辦,老嬸說,別讓人家紅眼傻子有福氣,我想也是。娟子家里的活計都不錯,還給我織了雙襪子,要知道我還沒穿過襪子呢。她是個好女人。但兩個娃子怎么也和她好像不親,有次還跑回老嬸家去又被老嬸拎了回來。
分錢那天好像全村人都結婚一樣。我們家一下子拿了72萬,一人一個存折呢!但那天我在大家面前對村長說,壓壞我應該賠償的1萬元現在也應該給我了吧,村長和大家都笑了,說你點點手里的鈔票,你是真傻了還要那點錢!那晚我就和娟子一直說話,騾子、被子、樹苗一件一件計劃要添置什么,不過才說到花了1萬元娟子就睡著了。
后來聽說那個買礦的大老板在澳門賭錢輸了上億元,他就又賣了我們的礦,還是很風光的。村里人說后來我們的礦要求拍賣,一個城里的精明人就故意在會上抬價格,他當然不是真心要買更沒錢,但真的買家被他抬得慘了,就私下給了他好幾百萬元打發了。現在無本好買賣真不少。
有天村里教師老趙頭來我這,他可是很少幾個到我這破房來的人,他認識人多也有文化。他說現在村里人手里都有錢,但沒個好花處,沒利。他可以吸收我們的錢給二分七的利再去投資煤炭。我覺得是個好法子,想了想就給了他一個存折。
后來大家議論說老趙頭用從村里人貸來的3000萬元用三分利貸給了另一個煤老板。那老板用這錢買下縣政府那6層高樓,爾后蓋上10層的更高的大樓,下面4層做買賣上面的賣出去。聽說他還把房子建到了太原呢。而縣政府也在附近找了塊更好的地蓋起了氣派的大樓。
不過,娟子沒多久就走了,留下一個8萬元的存折給我。錢我花不完,但女人沒了。我去找,老嬸說人家就是看你的錢來的,我說不是的,我喜歡她。后來有人告訴我好像在臨縣又看見了那兩個娃娃。
上個月兩個鄉親和我一起進城,說有錢了應該去玩玩了。大家讓我請了在城里做官的幾個老鄉吃飯,金碧輝煌的地方讓人都眼暈,不過飯沒什么味道。吃過后又玩了一晚上砸金花,大家都很高興。第二天我回家時還有3萬元。
(作者為本報高級記者,田毅專欄逢周五出版,如有反饋請發郵件至tianyi37@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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