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邢大軍
自從有了數(shù)碼相機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不曾去過彩擴店,而那老式相機及已過了保質(zhì)期的膠卷也一并被遺忘在塵封的抽屜中。偶爾翻看舊日老照片,我才會恍若隔世般想起它們。就像曾用過的幾個呼機一樣,如今都已經(jīng)成了歲月收藏品。有時我還會為呼機更換一下電池,越來越少能收到的天氣預報信息就成了懷舊的唯一借口。
相對于結(jié)果而言,過程總是最快樂的。如果你曾經(jīng)迷戀過攝影,那么定會深有同感。在那個經(jīng)濟條件尚不寬裕的年紀,我迷戀上了攝影。手動相機是親戚利用職務之便從他單位替我借來的;買黑白盤片、暗袋及暗盒的錢依次挪用自每月的伙食費;一堆膠卷盒低價收購于新街口一家照相館;像紙及顯影、定影藥粉是同學友情贊助的;溫度計是從學校醫(yī)務室順手牽羊得來的體溫計;盛水的量杯就是兩個裁去上半截的可樂瓶……一切都像那一段日子留下的影像一樣,構(gòu)圖刻意、角度做作、內(nèi)容多變、意圖淺顯,但情感樸素、快樂簡單,隨著時光悄然流逝,畫面已泛黃,卻倍感溫暖。
直到后來畢業(yè)上班,拿到平生第一筆“巨款”,方得償所愿購置了一臺放大機,而居住的地下室也因地制宜改成了暗房。后來又有了自己的手動相機、傻瓜相機、數(shù)碼相機、拍照手機,但攝影的熱情和沖動卻不知不覺間消退,直至遺忘。
從手動相機到傻瓜相機,從數(shù)碼相機到能拍照的手機,從彩擴店洗印到電腦網(wǎng)絡傳輸,顯影、成像的過程越來越短,技術(shù)的快感透支了記憶的快樂,空留手中的老照片充當記憶的線索。
十年前,帶著借來的相機去古北口野長城“采風”,隨性在一家小飯館為一位當?shù)氐睦咸南铝艘粡垟[拍的生活照。這或許是她有生之年拍過的為數(shù)不多的照片,在整理了半天身上那件分不出顏色的破舊衣服后,她還不忘重新點燃剛剛掐滅的半截旱煙。當時我曾信誓旦旦,回京后一定給人家寄回這張照片,后來卻不了了之。起初還常為自己的犯懶和失信羞愧懊惱,如今卻只剩木然悵惘。
不久前曾帶著數(shù)碼相機去香港“閑逛”,拿著地圖卻迷失在銅鑼灣地鐵口到時代廣場的路上。茫然中碰到一位剛剛放學的本地小男孩,他身穿校服,體態(tài)如球,一頭大汗,表情木訥,身上還背著一個足以塞進他自己的什錦大書包。
雖然方言不通,但好心的他還是帶著我穿街過巷直至目的地。分手前請路人為我們合影留念,他還頗為專業(yè)地伸出兩根手指,擺了個“V”字pose。當時我曾閃念想要他的E-mail地址,過后好給他傳照片,但犯懶卻再度說服了自己。如今看來,照片中他那舉起的兩根手指分明是在嘲笑我的二度失信。
人生中曾多次歷經(jīng)這樣的場景,影像依舊,但心情卻轉(zhuǎn)瞬即逝。假如多年后我故地重游,依舊迷失在那一段路上,幸得好心人帶路,告別時我還會習慣性地要合影留念,也許他會對我說:“你忘了嗎?十年前我們曾在這里拍過照片,當時天色已晚,光線還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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