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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俊初
云南省金平縣因驚現出格“大手筆”，日前一夜成“名”。這個國家重點扶貧縣，為迎接20周年縣慶，強令行政事業單位、干部職工“捐款”，加速建設“獻禮工程”，并涉及征地拆遷、補償安置不到位，引發了當地干部群眾的強烈不滿。新華社一報道，頓成眾矢之的，直至接受輿論監督調整縣慶方案，方畫圓了句號。
不過，眼見金平縣的咄咄怪事倏起倏落，說不出的難受沉入心底。記憶深處一抹痛，被其勾起——我少小生長之地，貧瘠如金平縣，但上世紀70年代的10年，在它的一個區，我能順利地從小學讀到高中畢業；后來卻聽說，進入80年代僅3年就沒了高中，接著初中也垮了，再未復生。曾經數百孩子撒歡的操場，只剩萬千野草瘋長，而教育枯竭不過是各項事業為窮所困的縮影。
窮，令不少窮地區發展舉步維艱，至今日國家級貧困縣尚有592個。所以，難受情緒壓倒批評動力——為什么，顯然離譜的事金平縣卻偏做？又為什么，“見光死”結局全在意料中？當表象如此簡單，難道不覺可脫口而出便直擊的要害非常可疑？至少我認為，我批評可以理直，但一定不氣壯，能喝出脾氣也絕無底氣，因為我不能無視，窮字當頭與怪在其中的清晰因果。
金平縣必然出“名”，有著左拉《陪襯人》似的美丑相映邏輯，若非窮字當頭，怪就不足扯眼。比如：我看到，同時在京津，皇馬的瀟灑中國行圈錢像“卷起千堆雪”，4000萬白花花的真金白銀，在“人傻錢多”的老生常談中灰飛煙滅；我還想起，兩年前，在云南昆明，國企紅塔及政府慷慨萬分，為皇馬留跡一擲千金，令全民納了筆“皇馬稅”；我并記得，在上海，舒馬赫們奔馳于“馬達一響，黃金萬兩”的超豪華賽道上，政府青睞，政策支持……
金平縣放膽豪“賭”，更有著反解“倉稟實而知禮節”之苦澀，若非窮字當頭，怪就不必獻眼。還記得去年四川萬源的“公款追星”事件嗎？它也為國家重點扶貧市，“貧困”詠嘆調也屬常年背景音樂。押寶縣慶20周年的鋌而走險，是翻版它下注紀念紅軍萬源保衛戰勝利70周年的孤注一擲——其時四川省紀委通報稱，它“想通過舉辦活動提高知名度，加快萬源發展”。窮則思變算盤，打在“弘揚紅軍精神”、“縣慶”之類資源上，顯見捉襟見肘窘迫。
因窮字當頭，一擺闊就太惡劣；因窮字當頭，不豪賭又沒出路。正是金平縣這張苦臉，看得我難受，這張臉上，濃縮了所有貧困者——貧困地區、貧困單位、貧困人口的一種無奈：眼見富裕地區、單位、人口把自己越甩越遠，無望循規蹈矩追趕而又不使出旁門左道會有多難？
批評金平縣，一篇發表于7月27日《中國青年報》“冰點時評”的文章，我印象深刻。作者說，金平縣至少犯了無視中央政策、惡化干群關系、有損政府形象、不講科學發展、粉飾地方政績、濫用行政權力、損害法治權威“七宗罪”。羅列沒錯，但缺了窮字當頭這一“原罪”。
貧困，是貧困者的“原罪”。不論地區、單位、個人，貧困者沖撞良序的各式行為，根都深植貧困。在縮下貧富差距刻不容緩的時下，我強調窮字當頭亂象的“原罪”性，愿望有三：
第一，起碼政府層面，絕不可有富擺闊理所當然、窮受苦天經地義思想，而當持所有勞民傷財都不可恕、任何貧寒凍饑都予關切理念，對貧困者境遇改善的一切無視都背離以人為本；
第二，應認識到，遏制貧困者出格的根本之道是積極消減貧困，有實在的授之以漁、或只能授之以魚的幫扶到位，才有希望的田野，這遠勝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告之以法的苦口婆心；
第三，向“原罪”宣戰，是全社會的常務，無時無處可例外，即使時下的首都北京、摩登上海、特區深圳或先富起來的長三角、珠三角，也別忘絕對的、相對的貧困地區、單位、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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