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務周刊：黑龍江中行大案的震蕩和責任爭議

　　河松街支行案引發了更多的現實問題。不僅有案件本身對于各方影響，還有案件各種責任的界定問題

　　□記者 吳金勇

　　1月4日上午，中國銀行黑龍江省分行接到哈爾濱市河松街支行緊急匯報：東北高速公 路股份有限公司在河松街支行的近3億元存款不翼而飛。

　　事情來得突然，黑龍江省中行也隨之緊張地旋轉起來。“接到匯報后，我們‘老大’(中國銀行黑龍江省分行行長張平)馬上派常務副行長王東郊火速趕到河松街支行了解情況，并向公安機關報了案。省公安廳與哈爾濱市公安局開始進入立案偵查。”中行黑龍江省分行一位員工對《商務周刊》說。

　　當天，張平即與黑龍江省某領導起身赴北京，向中國銀行總行及國務院有關部門匯報情況。第二天，張平陪同中國銀行總行行長李禮輝和首批總行專家組成員回到哈爾濱。

　　一個多月來，中行自己的工作組始終在不懈努力，為案件調查提供支持。由中國銀行內業務骨干和專家組成的河松街支行工作組，就設在哈爾濱市紅軍街15號的中行黑龍江省分行辦公樓的15層。

　　內部震蕩

　　現任中行黑龍江省分行行長張平，在黑龍江的工作時間只有3年，原任職中行吉林省分行副行長，2001年左右，調至黑龍江任在東方資產管理(黑龍江)公司總裁。2004年夏，他通過競聘履新現職位。

　　河松街支行案發生后，張平等省中行領導馬上對相關職位進行了調整。

　　首先是將林恩海派往河松街支行的上級行哈爾濱道里支行任行長。林為人老成，行內都管他叫“滅火隊長”。因為2004年11月，黑龍江省東部城市七臺河的中國銀行支行出現貸款問題，省分行即派他去主持工作�！八�到哪兒都能‘鎮’一下，但也就是個過渡性人物，因為他原來是做銀行保衛工作，不懂業務。”在去七臺河之前，林為省分行工會主席。

　　為了加強業務管理，省行還專門選派了兩名中行系統內的業務骨干任副行長。一位楊麗娟，楊原為中行黑龍江省分行平房支行公司業務主任，另一位是省中行主管公司業務的副行長崔雅巧。

　　高山在任期間的道里支行行長宮廷已被停職。宮廷為原中行伊春市支行行長。在伊春市工作業績突出，并以關心員工及家屬而聞名中行系統，當時伊春支行曾設有一個集體食堂，員工家屬也可以在此就餐。這一作法曾作為工作典型向全省中行系統推廣過。

　　1999年，黑龍江省中行與哈爾濱市中行合并時，時任省中行行長閻尊學將宮廷從邊遠的伊春市空降至省會哈爾濱。據記者得知，2004年12月29日，即高山離境前一天，高山曾與宮廷一起吃飯，并提出元旦期間到北京看病，宮同意了。

　　河松街支行案發后，省中行先后從哈爾濱市南崗區和其他分支機構派人負責管理。春節前本刊致電河松街支行得到證實，現河松街支行的行長是趙艷杰。

　　從案發到目前，中國銀行黑龍江分行的各分支機構和營業網點都在正常有序工作。當然，一些中行員工心理也難免產生波動。

　　“當時全行震動很大，首先是擔心全年工資的40%能不能發了�！惫�爾濱市中行一些職員對本刊說。

　　中國銀行黑龍江省分行的員工工資是按比例發放的。該行一位員工告訴記者，他和高山都是科級，也就是說月工資開滿了是3300元。但實際每月只開60%，即1980元，年底完成年初定的任務了，再發余下的40%。

　　員工們的擔心是多余的，他們的福利并未因為10億巨款的丟失而受損。據了解，春節前他們已經領到了足額的工資和獎金。理由是河松街案件發案時間在2005年，所以并不涉及2004年中行的業績。

　　事實上，多年來中行黑龍江省分行的業績一直處于全系統的中下位置。2004年11月，中國銀行董事長肖鋼曾來到黑龍江省，并組織了副處級以上干部的座談會。肖鋼表示，黑龍江省分行應該奮起直追，并希望2004年是黑龍江省分行最后一次虧損。據了解，2004年，中行黑龍江省分行賬面盈利約3億-4億元，但實際虧損10多億元。

　　肖鋼的視察與鼓勵讓黑龍江省分行上下振作，在2004年中行黑龍江分行年終大會上，省行行長張平雄心勃勃地動員：“2004年，黑龍江省分行將許多包袱都卸掉了。2005年，我們輕裝上陣，大干一年，為實現盈利而努力�！彼麡酚^預計，2005年該行的賬面盈利將達到8個億。

　　但顯然，如果河松街支行的資金損失由中行來負責，中行一位員工說：“對我們來說，壓力會非常大�！�

　　定性難題

　　1月31日，中國銀行對外界公布：據初步判斷，河松街案是一起涉嫌內外勾結的票據詐騙案件。但中行并未說明這是中國銀行自己的判斷還是公安機關的判斷。

　　2月22日，針對河松街支行案，北京京都律師事務所進行了一次業務研討，就該案可能涉及的民事責任、刑事責任做出了幾種可能性分析。

　　民事責任方面，東北高速在河松街支行“丟失”3億資金，主要責任在東北高速還是中國銀行？

　　律師們認為，首先要看東北高速的資金是否真實支付給了銀行。如果東北高速將資金存入河松街支行的行為發生在河松街支行的辦公地點，則可認定東北高速的資金確實存入了中國銀行。而如果東北高速的支票交給了河松街支行上門服務的司機劉靜，則將存在爭議。因為劉靜屬銀行編外人員，東北高速有輕信他人的可能。支票交給劉靜后，再由劉靜送來高山出具的假的對賬單，那么東北高速的資金是否真實存入銀行存在法律上責任界定爭議：主要責任可能在東北高速。高山和劉靜是以銀行人員身份詐騙。

　　如果這筆資金確實存入銀行了，則又分真印鑒和假印鑒兩種情況：如果以假印鑒將這筆資金轉走，則銀行應負全責；如果是以真印鑒將資金轉走，則銀行可免責。

　　刑事責任方面，如果高山定為詐騙罪，則對銀行有利，對東北高速等被詐騙的企業不利，企業自己需要承擔損失；對高山也不利，因為詐騙罪容易引渡，最高刑為死刑。如果高山定為挪用資金或貪污罪，則對銀行不利，對東北高速和高山有利，因為他挪用的是銀行的錢，銀行應承擔損失。

　　由此，已在押的劉靜的供詞及印鑒的真偽，將是影響最后本案定性的關鍵。

　　而據黑龍江省技術監督部門有關人員介紹，目前的電子刻章技術，已使印鑒真假很難認定。據說，黑龍江省也曾發生過一起類似案件，銀行與企業最后爭執到法庭，哈爾濱市質量技術監督局認定章為原章，企業敗訴。后企業不服向省高院提起上訴，由省質量監督局重新認定，結果認定不是原章。

　　“作為中國銀行當然希望印鑒是真的，這樣責任會小得多。”京都律師事務所的曹樹昌律師對本刊說。

　　另據業內人士分析，上述所說印鑒真偽，是以企業留在銀行的印模為據。如果東北高速內部高管與高山勾結，使高山得到了企業授權，更換印模，則主要責任也在企業。

　　除此，關于擅自劃走凍結資金的民事責任也被銀行業內專家提及。

　　依媒體報道，2004年末，吉林省高級法院查封了東北高速在河松街中行開設的兩個賬戶中的2.12億元(含貸款本金、利息和訴訟費等)。然而，2005年1月4日，吉林省高法的法官到河松街支行來核對余額時，發現資金僅剩7.31萬元。

　　一般而言，銀行、公檢法、海關和稅務機關可以給銀行開凍結查詢令。查詢、凍結、劃扣這三步可同時進行也可分步進行。實施凍結賬戶后只有一個原則，資金許進不許出。此時，無論是內外勾結還是真假印鑒都實現不了劃款，凍結后只能由原凍結單位劃扣，企業和銀行都無權動這筆錢。但河松街支行居然在該筆巨款凍結后將錢劃走，這是中國銀行的責任。

　　系列報道：

　　商務周刊：河松街支行案放大銀行業內患

　　轉移出境現金最多3億 高山案十億巨款去向追蹤

　　四年大改革背景下的大案 誰為高山打開方便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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