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被吞無為被淘汰 本土會計業夾縫中謀生

　　面對國際競爭對手的步步緊逼，做大則面臨被吞并，無為則面臨被淘汰

　　據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不久前發布的“2004年度會計師事務所全國百家信息”顯示，普華永道中 天、畢馬威華振、德勤華永、安永華明分別以9億、4.3億、3.7億和3.2億元位居業務收入前四名，而位居其后的國內會計師事務所中收入超過1億元的僅有上海立信長江一家。

　　在中國的土地上，“四大”早已處于遙遙領先的位置上，并且這種領先正在逐漸擴大，“四大”正在掀起新一輪的跑馬圈地。

　　兩個月以前，德勤會計師事務所宣稱將合并部分中國本土會計師事務所，并投資1.5億美元在中國進行市場擴張。

　　一個月以前，安永會計師事務所在武漢新設辦事處，成為該所在中國的第九家辦事處，同時安永計劃每年在中國增設2～3家新辦事處。普華永道也宣稱將在未來數年內，每年至少招聘1000名應屆畢業生，并醞釀繼續增設分所。

　　“經過20多年的發展，中國目前已經有5000多家會計師事務所，注冊會計師13萬人，但是目前我們國家高層次的會計依然比較少。”財政部會計司司長劉玉廷在中國總會計師協會第三次論壇會議上表示，“進一步規范發展注冊會計師行業將成為我們今年工作的重點。”國內的會計師事務所也面臨在“四大”陰影下難以長大，可一旦長大卻又免不了被“四大”吞并的悖論。

　　成長面臨矛盾

　　“本地事務所成長到一定規模的時候，如果‘四大’急著進入這個市場的時候就會采取合并。”安永合伙人陳明宇表示。2001年安永合并了當時中國最大的大華會計師事務所。

　　“合并基本上不可避免，如果四大看上這個事務所的話，因為它有經濟實力，如果是全所并購不行可以利用經濟手段挖人。”陳明宇說。

　　“很多時候在一個地區發展到一定規模的時候，他覺得這家事務所不錯，這家事務所也面臨著一個問題，他培養了一個客戶，長到高端市場的時候沒有能力再服務他們，怎么辦？他也有一個需求，這個需求就是也希望有一個全球的網絡，這個時候如果你長得夠大的話，你就面臨一個問題———‘四大’的合并，這個合并在很多行業的發展過程當中都是常見的。過去‘四大’在各個國家各個地區吞并了無數的公司。”陳明宇說。

　　目前被“四大”認為是“長得夠大”的事務所的一個例子就是“天健”，有消息稱，天健會計師事務所集團旗下的幾家會計師事務所將被德勤合并，而北京天健、廈門天健華天和深圳天健信德將是天健系首先被合并的三家會計師事務所，而德勤對此并未表示否認。今年年底前，德勤將投資1.5億美元開發中國市場，并用投資額中的部分資金，繼續收購中國本土部分會計師事務所。

　　在“四大”的陰影下本土的事務所很難長大，然而一旦長大了卻又被“四大”合并掉了，國內的會計師事務所似乎難以走出這個悖論。

　　賠付能力有限

　　為了鼓勵本地所做大，財政部從2000年開始曾先后頒布了《會計師事務擴大規模若干問題的指導意見》、《會計師事務所合并審批管理暫行辦法》、《會計師事務所分所審批管理暫行辦法》，并提出了實行合并、設立分所、吸收專業人員的三種主要模式來擴大事務所規模。

　　“一些規模較大的會計師事務所可以采取合并方式，實行強強聯合，或者兼并一些素質好的小所以提高實力。也可以通過兼并方式，把一些愿意做大的事務所組織起來、原來在異地的可申請成立分所。”財政部負責人表示，“但是光靠我們發文不管用，關鍵還是要會計師事務所本身有合并做大的意向。”由于相關準入條件的大幅度提高，多數事務所想要保住、爭取到相關資格，就必須作出合并選擇。因此，既有主動合并，也有被動合并，部分合并成果并不夠穩固，面臨利益分配、風險控制的問題，同時也不能完全排除合并失敗、虛假合并等問題。

　　“合并并不一定是一個很好的方式，因為合伙人制是無限責任，所以對于合伙人制的事務所來說合伙人的選擇非常重要，有一些合伙人制的事務所在政府的撮合下曾經有走到一起的打算，但是最終因為對于風險控制的理念沒法統一而分道揚鑣。”中視傳媒總會計師柴竫說，“風險太大了，只要一個人出問題，整個會計師事務所就有可能癱瘓。”“任何一家做會計的都會出問題，不可能保證每一個人做的，全球十幾萬人做的質量都是一樣的，但是出了問題的時候沒有保險公司承擔這個責任，只有四大自己承擔。過去一家一年都是幾十億或者幾百億的收入，但是賠錢也是賠很多。在四大每年都有一個風險預留資金。真正出了個案的時候，四大是賠得起的。”安永合伙人陳明宇說。

　　在賠錢方面“四大”顯得財大氣粗，令本地所難以望其項背。“四大”在美國經常被官司糾纏，每年用于法律案件和辯護的直接費用，超過“四大”全美會計和審計業務收入的一成。“四大”卷入民事訴訟或與起訴者達成庭外和解，甚至被罰的案例不勝枚舉。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家保險公司愿意給四大公司做保險。

　　呼吁加強自律

　　“其實外國的會計師事務所未必可信，‘四大’的審計報告都出現過問題。”中視傳媒總會計師柴竫說。

　　“你可以注意一下，現在給上市公司做審計報告的國內所，基本上都是有限責任制的，目前做假賬的太多了，風險也高，有限責任可以保證出事以后不會波及到其他人。”柴竫說，“有些合伙制的會計師所為了保證自己的質量寧愿放棄上市公司這塊市場，不去趟上市公司的混水。”“會計師事務所應該主動建立信息披露機制，現在會計造假的太多了，查出來之后沒有懲罰措施，換個地方繼續造假。如果改成合伙人制，承擔無限責任，那么大家就會建立起自律機制，對檢查有所忌憚。”社科院金融易憲容表示。

　　“我們現在請的都是國內的會計師事務所，國內的事務所不一定比國外的差，現在國內的注冊會計師事務所里已經不是當年的退休下來的老會計了，很多年輕受教育程度高的人加入了進來，不少具有海歸背景，雖然規模不大，但是業務能力都很強，我相信國內會計師事務所后來居上是時間上的問題。”中旅集團財務總監鄒忠偉說。

　　政府救贖有限

　　“會計業基本上是處于政府主導或壟斷之中，盡管近幾年會計師事務所已經與財政系統脫鉤，但是情況并沒有太多改善。因為，現在的會計事務所基本上是由附屬于政府機構轉變而來，會計事務所與政府的關系還是藕斷絲連。”易憲容表示，“雖然目前中國的會計事務所多如牛毛，看上去市場競爭也十分激烈，但是會計業真正的市場競爭機制并沒有形成。”由于政府對企業經營活動的干預，必然影響注冊會計師發表的審計意見。較為典型的事例是，有的國有企業背負巨額虧損和負債，有的甚至資不抵債，按理這些企業已無存在的必要，但主管部門為了某種需要或為了保持局部穩定，會利用其權力提供貸款、批準潛虧掛賬等。對此，給社會審計出了難題。

　　“國內會計業基本上是國有體制轉軌而來，這種體制下，產權界定不清，因此成本與收益也就無法歸結到當事人身上。而且由于產權不清，管理層即使有意對這些非法行為進行稽查、懲罰，以便遏止這些不良行為，但他們往往會受到來自各個方面的游說、勸阻，使得管理層對這些非法行為的懲罰心有余而力不足。在這種情況下，誠信原則一定會喪失殆盡。”易憲容說，“應該有一個獨立于政府之外的監管機構，但是現在注冊會計師協會很多職務是由政府官員兼任的，其分會也多代表地方財政廳、財政局的利益，一旦有不聽話的，就可以通過年檢等各種審批關口來把你卡下去。”“我們對注冊會計師行業的管理方式，將主要集中在進行規則建設和標準建設上，明確行業發展方向及其政策，制定競爭規則。”劉玉廷表示，“目前政府與會計師事務所已經完全脫鉤，出現問題的屬于個人行為。”“現在財政部門已經比較少介入到會計師事務所的經營中了，市場化程度已經比較高，我們都是通過招標來選定會計師事務所的。”中國普天總會計師趙新平說。

　　本報記者陳光

　　特寫

　　“四大”的中國野心

　　德勤、安永、畢馬威、普華永道是全球著名的四大會計師事務所。

　　日前，安永國際會計公司在我國的第9家辦事處成立。安永遠東區主席、行政總裁胡定旭表示，安永計劃每年在中國增設至少兩家新辦事處，在未來四五年內，增加一倍中國雇員。

　　2004年12月，德勤中國區首席執行官鮑毅表示，德勤有合并中國本土會計師事務所的想法和計劃，并與天健會計師事務所集團旗下的北京天健、廈門天健華天和深圳天健信德進行了接觸和了解。

　　2004年12月初，普華永道中國地區負責人楊紹興透露，該公司將在中國內地不同城市增開分所。在未來的幾年里，每年將招聘1000名左右的應屆畢業生補充新生力量，最終使得員工總人數達到3萬人左右。

　　畢馬威稅務業務收入和從業人員名列四大會計公司之首。目前，在中國境內，畢馬威已經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佛山、香港和澳門等地設立了辦事機構，擁有專業人員3000多名。

　　說法

　　協會與政府分工協作

　　“到注協辦事比去工商、稅務等部門辦事的感覺還差，個個牛得很，很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注協跟那些政府機關沒什么兩樣，因為當協會與財政部門關系不清的時候，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政府機關，身份就像公務員，哪個肯主動去掉自己的優越感呢？”一位注冊會計師抱怨說。

　　作為會計業的管理及監督機構，現在注冊會計師協會主要是由政府官員組成，這因此被一些從業者質疑其是否還能具有獨立性。

　　“我認為注冊會計師協會目前與財政部門脫鉤走完全行業自律管理的道路是應該的，條件已經具備，新《注冊會計師法》中應該明確行業協會和財政部門在注會行業各自的定位和功能，只有明白各自都是干什么的，才不會扯皮和亂來，只有讓注協真正成為民間自律組織，才會將服務放在第一位置。”《注冊會計師法》規定，注冊會計師協會是由注冊會計師組成的社會團體。章程規定，協會的最高權力機構是全國會員代表大會。依照國際慣例，行業協會應該是民間組織，是溝通會員與政府之間的紐帶，代表行業，為會員提供專業服務，維護合法權益。但由于注冊會計師協會是部門所屬的事業單位，在行使審批會計師事務所等權限時，協會代表政府部門，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政府官員個人的利益。

　　“目前協會的這種狀態我們也了解，其實協會也在不斷修正自己的定位，向服務方向轉變，將來完全脫離與財政部門的關系也不是不可能。”一位財政部的負責人這樣告訴記者。

　　“如果注冊會計師協會現在還不能與財政部門脫鉤，我認為注冊會計師協會與財政部門應該采取‘涇渭分明、監督制約’的關系為好，這種關系有利于注冊會計師行業的發展和壯大，注冊會計師協會就是一個為全行業‘服務’的角色，財政部門就是一個政府‘監管’的角色。財政部門執行自身的功能，諸如會計師事務所的審批權、處罰權等，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要管得太寬，那就變成‘婆婆’了，適可而止，不越軌，不甩手，這樣就好。而注協，做好服務工作，配合財政部門做好監管工作，服務第一，監管在后，真正把會員的利益放在心上，維護行業聲譽，提升行業形象，搜集行業有用的信息，做好培訓工作。全心全意為會員服務。”這位會計師建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