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鴻儀系高管何述金借安塑股份旗下公司過橋，低價吞下國有企業湖南湘民藥廠湖南湘民擁有“蛇膽川貝枇杷膏”等50多個藥品資格。張和平攝
本報記者喬曉會湖南報道
“如果沒有湖南省政府原副秘書長王道生案件，湘民問題就不會那么快浮出水面。”湘民員工感慨萬千。長沙中院宣布湖南湘民制藥廠（以下簡稱湘民）破產至今已逾三年，然而還處在清算階段。一位清算組的人士慨嘆地說：“什么時候能召開債權大會破產結束，現在還很難說啊。”據悉，問題的癥結集中在職工不滿收購企業的處理辦法，例如職工住房、福利等問題。湖南湘民制藥廠籌建于1987年，次年正式投產，是直接隸屬于湖南省民政廳的中型國有二級福利企業。
至2001年4月份，該廠470多名在冊職工，殘疾人占一半以上。
湘民很多職工都沒有去新匯公司上班，按照他們的說法，按照有關規定，福利企業退稅的20％－30％應用于對湘民職工的福利改善，但至今沒有兌現。許多湘民職工對企業處理辦法提出質疑，例如為什么實物資產超過1800萬，還有56個新藥品種、2個國家中藥品種等眾多無形資產的國有企業最后以不足一千萬的價格，出讓給一家新成立的私營企業？為什么33畝土地說是為安置職工打折出讓，而職工安置問題至今沒有解決？為什么將湘民的藥號無償劃轉給新匯制藥，這算不算是國有資產流失？
職工不簽安置協議，這就意味著企業破產沒法最后完成。
記者發現，參與這次資產處理的鴻儀系公司安塑股份一直沒有公布相關收購事宜。
安塑股份董事長現身湘民老員工回憶成立之初，稱由于產品對路，又享受免稅的福利政策，湘民曾一度成為具有藥劑、片劑、針劑生產能力，年產值過億，具有50多個新藥產品的明星企業。部分產品行銷全國30多個省、市和自治區。但由于經營管理不善，湘民進入90年代中后期開始走下坡路，到2001年上半年，企業負債高達1.6億多，嚴重資不抵債，企業破產提上議事日程。
2000年12月22日，在湖南省政府原副秘書長王道生的主持下，召開了有湖南省經貿、藥監、國土、稅務、勞動和社保等政府部門以及部分銀行（債權人）
參加的會議，專題討論“湘民”破產問題。同時，一個后來左右湘民前途和職工命運的人物登場，他就是上市公司安塑股份（現嘉瑞新材000156）董事長何述金。
根據公開資料，現年54歲的何述金，高級工程師，原安塑股份董事長、黨委書記；安塑股份全資子公司中圓科技有限公司原總經理；現湖南新匯制藥有限公司法人代表、董事長兼總經理。
在湘民破產首次會議上，何述金以安塑股份公司董事長身份應邀參加，被湘民員工解讀成，政府有意識讓湖南口碑不壞的上市公司安塑股份來“娶”走破產后的湘民。這次會議明確，湘民依法破產變現時，可由優勢企業以競標方式對其進行重組，必須全員安置職工，注入資金加強管理。并同意以湘民現有40畝（被占用后實際33畝）行政劃撥土地資產作為職工安置和離退休人員各項社會保險費用，并免去了土地出讓金及相關稅費。
此后事實逐步證明，安塑股份就是作為優勢企業參加“競買”的。2001年初，原安塑股份總經理助理李柏曾到湘民“摸底”調查。2001年3月9日，湘民召開了第一次關于破產重組的職工代表大會，與會46名代表，41票同意，5票棄權。“我們當時大多都贊同破產，因為破產之后全員安置，湖南省民政廳主管領導曾多次對職工承諾，一定會按法定程序辦事，按改制原則全員安置職工。領導也說過安塑股份很有實力。”湘民員工對當初的職工大會情景記憶猶新。
破產程序受到質疑
2001年7月31日，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以（2001）中經二初字第267-1號文裁定“湘民”破產。為湘民員工做法律顧問的人士指出“這是一個嚴重違規的破產裁定”。理由是，此前關于破產的一次債權人大會均沒有召開，甚至從破產到今天的三年多時間，湘民股權已經被轉手且在銀行質押貸款，債權人會議卻至今未召開。
一位至今仍是破產清算組成員的人士認為，這是符合法律程序的，因為清算組還沒有完成債權債務的清算。湘民員工的法律顧問認為，根據《破產法》以及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徹底執行破產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的明確規定：“人民法院受理破產案件后，應當在十日內通知債權人并且發布公告”。
對于至今還沒有召開債權人大會，當時主持湘民破產案的長沙中院經濟庭庭長何冬林在12月3日接受記者采訪時承認，肯定是不符合法律程序的，并表示，省政府在操作這一過程中存在問題。既然法院知道這是違法行為，為何還要對湘民執行破產呢？何庭長以在外地出差、電話里不便接受采訪為由，回避了這個問題。不過，有人士表示，法院的壓力不僅僅來自湖南省人民政府原副秘書長王道生。
隨著法院宣布湘民破產，湘民清算開始。湘民實物資產經評估為1825.7萬元（不包括湘民的56個新藥品種、2個國家中藥保護品種以及湘民經營多年下來的無形資產）。2002年3月4日，在湖南省新世紀拍賣公司主持下，湘民資產進行拍賣。但有人事后認為，“這是一次有問題的拍賣”。
首先令湘民職工失望的是：期待已久的新婆家———安塑股份并未出現，參與競標的是其子公司中圓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資料顯示，當時參與競標的通共只有三家公司，起拍價1278萬元，另兩家公司根本沒有舉牌。毫無懸念，中圓科技在起拍價一次舉牌，便成功獲得湘民固定資產所有權。
事前事后，湘民職工也曾多次對湘民賤賣和無形資產不進行評估表示過質疑。但湖南省民政廳一位主管副廳長也曾在不同場合對此作出解釋：“就是要降低收購方的成本，要讓他輕裝上陣”。湘民員工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覺得這種觀點“不可理喻”：“如果要讓他輕裝上陣，還不如白送給他！”他們認為，在資本市場，就應該是資本說話、實力說話，因此有人由王道生事件推測，收購方是依靠向政府工作人員“送禮”才達到降低收購成本的目的。
事后看來，安塑股份在收購湘民過程中完全是一個幌子。查遍安塑股份從上市至今的歷年年報，沒有收購湘民的任何信息，即使全資子公司中圓科技在湘民的進出，也沒有任何公告。
被嚴重縮水的定價
“如果收購方真能切實考慮職工的利益，認真依法、妥善安置好職工，政府讓點利也無可厚非，但是，資方和湘民職工的矛盾卻一直沒有解決。”湖南省民政廳一位參與破產的同志表達了這樣的觀點，“況且政府對安置職工的條件是相當優厚的！”在湖南省人民政府關于湘民破產的第一次會議紀要上，就明確同意以湘民現有40畝（被占用后實際33畝）行政劃撥土地資產作為職工安置和離退休人員各項社會保險費用，并免去了土地出讓金及相關稅費。而實際上，按照相關法律法規安置職工費用僅需要800多萬元，按照現在長沙市相關地段土地價格已經高達120萬元每畝，即使按照當時評估土地價，該宗土地也在1700萬元以上。
湖南省委政研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同志對此頗有微詞，認為這是“典型的不作為，嚴重瀆職。”同時，長沙市政府下發「2002」53號文件，又將33畝土地以出讓方式過戶到新匯制藥廠名下。據知情人士講，這33畝土地的出讓，政府是以收購方中圓科技用800萬元的職工安置補償金為代價的。
資料顯示，收購方2003年利用這塊土地在中國工商銀行湖南省岳麓支行貸款3900萬元，在評估報告書上，這33畝土地被估值2518萬元。
湘民價格和價值嚴重背離，當初就曾受到質疑，湖南省一家高科技企業位曾有意向參與競標，并準備了資金，但報名時就被擋在了門外。還有一家想參加競買的企業，也有另外一種感受。
當時該公司籌集了一定的保證金參與競買，但競買的門檻明顯被抬得過高，要求保證金要800萬元，這明顯不符合保證金在起拍價20％－30％的行規。排擠的現象相當明顯。
在中圓科技競得湘民固定資產產權之后，對于湘民擁有的56個新藥品種和兩個中藥保護品種，33畝（另有3畝被占用）
土地，政府部門和民政廳則顯示出少有的慷慨。將湘民的無形資產以及56個藥號分文未取送給了收購方。業內人士分析，湘民56個藥號至少價值2000萬元，其中的“蛇膽川貝枇杷膏”僅有香港一家公司和包括湘民在內的內地兩家公司有資格生產。而另一種“猴頭健胃靈”更是珍貴，僅湘民和山西一家公司生產，保守估計，這兩個國家中藥保護品種價值就應該在2000萬元以上。
清算組一位人士卻這樣理解，當時湖南省藥品監督管理局認為藥號是不能評估價值的，所以也談不上無償轉讓。至于要給誰，那是政府自愿的行為。
2002年5月10日，長沙市政府副秘書長嚴鳳枝曾主持召開會議，名義是專題研究安塑股份有限公司問題。湖南省民政廳和長沙市經委、財政局、國土局、工商局等多個部門負責人參加，并于同年6月20日下發會議紀要，督辦對湘民土地的劃撥問題，并要求免除證照工本費以外的一切費用。
湘民注入出生僅3月的新匯
不到三年的時間，湘民已經變成了何述金私人絕對控股的私人福利企業新匯的“囊中物”。
中圓科技收購了湘民資產后，在湘民的原址注冊了湖南新匯制藥有限公司。據湖南省工商局登記資料顯示，新匯制藥成立于2002年5月27日，當時股東分別是長沙長匯商貿有限公司、中圓科技和湖南誠建工貿發展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是何述金的助手李柏，注冊資本1000萬元。其中長匯商貿出資500萬元，中圓科技以“競拍”購得的400萬元實物出資400萬元，誠建工貿出資100萬元。
經檢方查明，湖南誠建工貿正是王道生兒子王健私設的公司，2002年4月，即中圓科技拍得湘民資產后一個月，何述金將100萬元匯至誠建工貿賬上，隨后王健讓別人打了借條，并將這100萬元以誠建工貿入股新匯制藥。
工商資料顯示，長匯商貿成立于2002年2月5日，法人代表鄧勇，注冊資本1100萬元，鄧勇和吳志強分別出資1000萬元和100萬元，公司主要經營五金家電、服裝、廚具、文化用品等很多種類產品的生產銷售。公司注冊地址長沙市和府公寓1810號。
記者按地址前往和府公寓探訪，在18層記者看到，沒有任何公司，全是賓館客房模樣。而1810號與其他房間一樣，門前無任何牌子顯示是一家公司。詢問該處物業人員得知，這里18樓除了一部分的賓館客房外，還有一部分是個人買下的公寓住宅，而1810號房正是私人買下的住宅。
雖然該物業人員沒有告知房主姓名，但她肯定地說，“這里沒有什么長匯商貿有限公司”。
記者后來在以湘民基礎上成立的新匯公司一份內部資料上，也看到湘民藥廠固定資產拍賣時，成交價與評估價相差403萬元，這403萬元差額與33畝土地所值的2518萬元，彼時已經成為新匯公司的資本公積金。
何述金執掌新匯2002年8月15日，中圓科技將股權轉給了自然人代四秀，剩余的878萬實物資產作為對新匯制藥的債權，從2003年起分三年償還。至此，辛辛苦苦得到的湘民資產全部落到自然人手里———自然人代四秀和另兩家自然人私有公司。
一個令人注意的現象是，對藥品生產許可證、藥號的轉讓，和政府對土地劃撥等一系列復雜的變更過戶手續，均是從2002年5月27日新匯制藥廠成立到8月15日中圓科技退出的短短不到三個月時間里完成的。
代四秀何許人？檢方后來查明，代四秀是長沙市紡織工業局某領導的妻子，但問題的關鍵是，經過調查，代四秀本人并不知道這從天而降的400萬元是怎么買了新匯制藥的股權的！
2002年4月，深交所發現安塑股份上市時存在重大上市違規事件，對安塑股份進行公開譴責，何述金被迫辭去安塑股份董事長、董事職務。2003年1月17日，何述金開始以新匯制藥法人代表的身份現身，當上了新匯制藥的老板。2004年4月29日，新匯制藥的注冊資本增至3000萬元。目前，新匯制藥在望城縣建了新廠，繼續生產原來湘民的產品，投資已經達到6000多萬元。
據湘民員工透露，目前，新匯雖然沒有解決安置問題，但享受了福利企業的優惠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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