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北京的某些建筑工地旁邊，記者經常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一兩個衣衫襤褸的民工蹲在工地附近的馬路牙子上，低著頭也不理睬經過的人，只有膝前擺放的一兩件稍有破損、粘滿泥土的瓶罐、佛頭吸引著路人的注意。上前詢問，他們會告訴你這是工地里刨出來的文物。僅僅花幾十塊錢，你也許就能買到漢、唐年代的珍貴文物。
“北京基建工地到處是寶貝！”北京市文物局文物稽查處副處長齊東發面對記者發出這樣的感嘆。據統計，中國每年批準的考古挖掘項目中約80%與基本建設相關。僅北京市每年在建筑工地發現文物的事件就高達幾百起，而向文物機關主動備案的不到一半，工地里的文物哄搶事件也屢有發生。
據研究考證，北京城起源于公元前1045年，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建城史。自周代燕、薊等諸侯國開始在此建立都邑，秦、漢至隋、唐時期發展成為北方重鎮，此后作為遼陪都、金中都、元大都和明、清帝都，五朝都城的歷史長達1000多年。特別是元、明、清700多年都城的規劃與建設，集我國古代都城規劃建設之大成，為后人留下了極為豐富的歷史文化遺產，特別是北京的郊區縣地下文物埋藏十分豐富。
我們不禁想問，應該采取什么樣的措施、建立什么樣的機制來保護歷史留給我們的財富？
文物販子“蹲守”建筑工地
近年來隨著北京城市建設的外擴、房地產業的蓬勃發展，北京到處是開工建設的工地，地下文物寶藏不斷地被發現。北京地區就在王府井東方廣場工地，發現了古人類活動遺跡；在平安大街施工中發現了只有史書記載，沒有具體方位的“東不壓橋”；在西濱河道路施工中發現金代宮殿的遺址；在豐臺區發現了金中都水關遺址等。這些重要地下文物的發現，不僅填補了北京歷史研究的空白，而且解開了一些史學研究之謎。但是同時也招引了許多不法人員聚集到工地，專門收買工地中新挖掘出來的文物，由于建筑工地人員對文物知識缺乏，一般情況花幾十塊錢就可以買到挖出來的瓶子、罐子。
一次北京某工地發現文物后及時通知了北京市文物局，文物稽查處的副處長齊東發連夜率人趕往現場勘察，并對文物采取保護措施。可是就在他們撤離后不久，有人冒充文物工作人員混進了工地，對發現的古墓進行了偷盜。等第二天文物工作人員趕到時，古墓已經被洗劫一空。說起這件事情齊東發至今還十分遺憾和后悔。
據了解，這些文物販子主要是一些無業人員，也有一些是從民工演變而來的。這些人起初在工地工作，當工地發掘出文物以后，趁機盜走文物賺錢，慢慢的就成了專業的文物販子，每次有新的工地開工，這些人就像“蒼蠅”一樣開始追了過去。由近兩年破獲的案件來看，這些人員有著向專業化發展的趨勢，由最開始從民工手里收買發展到直接進行盜墓。據了解在去年朝陽區破獲的一起案件中，犯罪販子已經攜帶了專業的盜墓工具——洛陽鏟，這在北京市還是首次。
開工前文物備案寥寥無幾
有數據顯示，2006年北京市一季度的房地產新開工面積是去年同期的5.7倍，新房產主要集中在五環之外。這意味著北京市的遠郊區縣面臨大規模的“地下解剖”，同時，埋藏在地下的文物古跡也將再一次接受大規模的“清理”考驗。
自1993年至今，北京市政府一共分三批公布了36處地下文物埋藏區，大多全集中在遠郊區縣，而在朝陽、海淀、豐臺、石景山四城區也有9處。為了保護文物埋藏區的地下文物，早在2004年7月底召開的北京市第十二屆人大常委會第十三次會議上，就審議通過了《北京市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辦法》（以下簡稱《辦法》）中提到：“在舊城區進行建設用地1萬平方米以上建設工程的，建設單位應當在施工前報請市文物行政部門組織在工程范圍內有可能埋藏文物的地方進行考古調查、勘探。”除此以外規定還要求：凡是在地下文物埋藏區內搞基本建設的項目，必須先對施工地進行考古勘探。
但是至今這兩項規定執行起來還存在著很大的難度，北京市文物局文物監察處副處長齊東發在談起這一情況時無奈地搖頭：“真正來文物部門登記備案的寥寥無幾，全是在發現后被強行停工進行挖掘的。”
據不完全統計，北京市每年在建筑工地發現文物的高達幾百起，而向文物機關申報保護的不足一半，而根據規定在開工前向文物保護部門申報備案的竟然為零。
開發商多數竟為“文”盲
去年，在朝陽區姚家園修路的工地過程中發現了古墓，但是施工單位為了趕工期就隱瞞沒有上報到相關部門，后來有群眾舉報了此事。朝陽區文物部門不僅要求該單位進行停工勘察，而且相關部門對其處以5萬元的罰款，主要負責人還由于情節惡劣被判了刑。國家法律明確規定，對于發現地下文物不上報不僅要進行罰款，情節嚴重的還要移送公安部門，最高刑罰可以判處死刑。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第四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地下、內水和領海中遺存的一切文物，屬于國家所有。”因此，任何單位、個人在發現地下埋藏的文物時，有義務向國家相關部門進行報告，而據北京市文物局相關統計資料顯示，每年向文物部門報告才只有十幾起，也就意味著在大多數開工發現的墓葬中，有大部分墓室在發現后出現了被偷盜過的情況，在這其中還不乏一些墓葬被發現后隱瞞不報的情況。
記者隨即采訪了一些地產開發商和建筑企業，對于這項規定大多數全表示并不知道，知道的也只是表示聽說過。
文物保護部門遭遇協調瓶頸
作為文物的主管部門北京市文物局也有著自己的難言之隱。由于文物部門對房地產商、建筑企業和施工企業等單位不具有直接的管轄權力，所以很難在開工之前要求其來備案登記，這還需要建設部門和規劃部門的配合，把文物勘察寫進開工要求或者規劃方案。
此外，文物局文物監察處在執法過程中也感到乏力。文物局不是直接的執法機關，而是需要公安部門的配合。同時，現在在工地周圍從事文物買賣的不法分子越來越狡猾。等文物部門接到舉報并趕到現場時，明明知道這些人就是在收購文物，但是沒有權力對其進行盤問搜查，因此取證十分困難。
其實對于工地現場發現文物后進行保護也不是件很難的事情。齊東發說，以前各區縣文物單位全采取過建立文物保護聯絡員制度，就是施工單位和文物部門簽訂文物保護員協議，由施工單位指派一名員工為文物聯絡員，負責在監督這個工地的文物保護工作，發現文物后直接可以向文物部門匯報。這樣做的好處是既可以對發現的文物進行及時的保護，也可以幫助企業提供沒有破壞文物的證明。
尷尬案例
南京
重點文物區古墓成廢墟
2005年8月底，南京市雨花臺區一處近3萬平方米的工地上出現古墓，但由于施工單位沒有上報文物局，后接到通知后拒不停工，導致古墓慘遭破壞，大量珍貴文物被盜賣。截至相關部門發現，古墓已經暴露近2個月，有多座古墓被推倒，盜墓者不分晝夜盜取文物，加上工地的民工私吞，古墓幾乎成了廢墟。
湖北
一工地毀四座千年古墓
2005年10月，湖北宜城市農業局施工時挖出古墓。該工地在施工前沒有向文物部門申請考古勘探，發現文物后沒有及時報告，而是繼續野蠻施工，使工地內四座千年古墓被破壞。襄樊、宜城兩級文物部門趕至工地下達停工通知之后，建設單位仍置之不理，拒不停工。根據考古人員從出土的青磚鑒定，遭破壞的四座古墓葬應是戰國到東漢時期的，距今約兩千年。
動態分析
獎勵金少、怕誤工期是不備案主因
記者了解到，這些單位不愿意到文物保護部門登記備案的原因，一方面是施工單位怕耽誤工期，還要額外的支付文物勘察費，記者查閱相關資料表現，每平方公里的勘測費為500-1000元，而前期的文物勘察時間在1-2天內。一般的工程建筑面積幾十萬平方米左右，算下來勘測費僅幾百元錢而已。齊東發解釋說，大多數單位對這些收費標準和相關規定不甚了解。另一方面對于發現地下文物者缺乏足夠的獎勵措施，也是造成一些單位和個人不上報的原因。據了解，目前的獎勵辦法一般采取現金和表彰性獎勵的方式，現金獎勵的金額大小根據發現文物的價值決定，一般金額很低，最高也只有幾千元。
此外，文物部門認為，自己對這些單位沒有直接的約束力也是造成這些單位不登記備案的原因之一。
文物市場繁榮催生非法交易
在北京文物市場流通的所謂古董，有九成以上是贗品，齊東發介紹說。但是還是有大量的購買者抱著僥幸心理購買，最后造成上當受騙。近幾年來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買古董成為了一種時尚，這也導致大量的古董販子不惜代價盜墓。
據業內人士說，北京的一些舊貨市場贗品的比例最高。此外，一些文物商店，甚至有些文物拍賣公司出售的所謂古董也有不少贗品。在所謂文物古董中，古瓷贗品占了相當比例，制假者的手法越來越高，有些“高仿”的贗品，甚至使一些專家“走眼”。在仿制的“古舊”家具中，一些造假者玩起了“一魚多吃”的花招，將一件古舊家具的所有部件一一拆散，然后將其拼裝到多件新家具上，讓不懂行的買家難辨真假。
一些古董店出售的商品即使打上“京文檢”的標簽，買家也要多長幾個心眼。因為在檢查中時常會發現假貨貼真簽的現象。業內人士表示，目前市場上的鑒定機構出具的文物鑒定證書根本不具有任何的法律鑒定效力。
相關鏈接
北京的九大
地下文物埋藏區
□ 朝陽區西柳巷地下文物埋藏區
在此區域內的通惠河兩岸，曾發現多座明代墓葬，出土了制作精美的金冠和鑲嵌紅藍寶石的玉帶等大批珍貴文物。該區是明代墓葬較集中的埋藏區之一。
□ 朝陽區三間房地下文物埋藏區
在此區域曾發現多座明代和清代墓葬并出土有銅鏡、墓志等隨葬品。該區是一處明、清時期的墓葬埋藏區。
□ 海淀區金山地下文物埋藏區
金山為明代諸王、公主及嬪妃的墓地，僅文獻上記載的就有50余座。在此區域內曾發現嬪妃墓5座，明景帝陵亦在此。該區是一處重要的明代大型、高等級磚室墓葬埋藏區。
□ 海淀區禮王墳地下文物埋藏區
在此區域內曾發現多座明、清時期墓葬。該區是北京西山地區明、清墓葬比較集中的埋藏區之一。
□ 豐臺區金中都城址地下文物埋藏區
金中都城是金海陵王完顏亮于天德三年（1151年）以遼南京城為基礎擴建的金代國都，是北京城在歷史上作為封建王朝都城的開始。在此區域內曾發現獸頭瓦當、溝紋磚、唐遼瓷片、夯土建筑遺跡和金中都城南城垣水關遺址（現已建為遼金城垣遺址博物館）及金中都魚藻池宮殿遺址。
□ 門頭溝區臥龍崗地下文物埋藏區
在此區域地面上遺留有大量陶片和石器殘片。該區是一處人類早期活動遺址區。
□ 房山區墳莊村地下文物埋藏區
在此區域內曾發現紅、灰夾砂陶片和石器等遺存及金代墓葬一座。該區是一處人類早期活動遺址和遼金墓葬埋藏區。
□ 房山區石樓村地下文物埋藏區
在此區域內曾發掘清理出4座磚室墓，出土有陶樓、陶燈、豬圈等近百件隨葬品。該區為金代奉議大夫楊瀛的家族墓地，是一處重要的墓葬埋藏區。
□ 通州區菜園村地下文物埋藏區
在此區域內曾出土有新石器時代的石斧、燕式鬲、戰國時期青銅器等遺存。該區是一處人類早期遺址埋藏區。通州區小街地下文物埋藏區在此區域內曾出土清乾隆、道光時期的碑刻及明清時期墓葬。該區是一處明、清時期的墓葬埋藏區。
商報記者 賴大臣/文 劉星良/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