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煤老板暴富之后 開著勞斯萊斯也要闖紅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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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10月09日 07:07 《董事會》 | |||||||||
文/本刊特約記者 孫紅勝 某日,煤都太原,華燈初上。 一輛孔雀藍顏色的勞斯萊斯悄無聲息地從解放路拐向了北大街,它不動聲色地尾隨幾輛夏利出租車緩緩而行。車頭寬大的金屬格柵,以及“歡樂女神”的經典車標,在夜色中熠
大約20分鐘后,它似乎對擁滯的車流有些厭倦,突然向左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車身輕輕一點,停在陽光大酒店門前。服務生給了它一個靠近酒店大門的停車位,它一扭身,將車頭氣派地沖向大馬路。“晉NA6666”,車牌同樣富貴逼人。 在陽光大酒店門前,勞斯萊斯或者賓利還不算真正的特色,比它們更容易引發視覺地震的車型,是一批帶有美國軍車血統,號稱“越野之王”的悍馬。據說這種民用型的軍車在設計理念上走的是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它不是追求如何靈巧地避開障礙物,而是如何安全地撞上去。 其實在陽光大酒店服務生的眼里,這些喜歡在他們酒店的歌廳和桑拿里一擲千金、“唱完再洗”的常客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他們就是傳聞中的煤老板。“晉N A6666”來自侯馬,黑色賓利是古交的礦主,而孝義的煤老板,有好幾個都開著土黃色悍馬。即便陽光大酒店自己的老總,也是因煤而富,“前不久,他又添置了三輛新款寶馬。” 財富何辜? 煤老板的集體發跡始于2002年。他們幾乎都經歷這樣的場景:某一天的早晨,當他們從黑乎乎的炕上爬起來,一開門,發現門口站著幾位揣著鈔票端著笑臉的買煤人。此前,為了把煤賣出去,他們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當孫子。 在他們的印象中,也就是從這一天起,買煤的人就沒有斷過,而且越來越多。煤老板發現,根本不用出去推銷,盡管坐在家里拼命挖,不管挖多少都不愁賣不出去,而且煤價還在節節攀升。 在2004年下半年,供需的失衡終于到達頂峰:為了確保買到煤,買煤人提前就把購煤款壓在煤老板手上,“一壓就是幾十萬,一定要你先收下,爭得頭上青筋直冒,生怕你收了別人的錢。” 事先沒有人能想到會有這一天,即便是最精明和最有投資眼光的商人。幾乎沒有哪位煤老板會想到,他們能擁有今天這么多的財富。然而,財富帶給他們的焦慮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與日俱增。 一夜暴富之后,煤老板們的擺富心態立刻顯露無遺。他們如同闖進瓷器店的牛,不知所措地開始了另類奢華生活。一個最常見的努力是,他們試圖適應咖啡廳的幽靜和浪漫,但當電話響起時,嗓門總是大得如同上甘領戰場上的報話員。 他們看上去財大氣粗而又毫無顧忌,然而每個人的心里又暗自埋藏著一根敏感的神經,不容觸及。 在北京亞運村汽車交易市場,山西人買寶馬的故事已經成為培訓銷售人員的經典案例。去年舉行的一次大型汽車交易展覽會上,一位操著山西方言、相貌平常、穿戴破舊的中年人,從展覽一開始便出現在會場,但就是不買,東看看西瞅瞅,最后上到展臺想摸一輛新款寶馬時,被銷售小姐攔下。 當時銷售小姐只輕輕說了一句“請別亂摸”,這位山西人就變得暴跳如雷,當即大罵“別他媽小瞧人,我就買這一款,而且要現貨,要3輛一樣的”,說完扭頭就走。當時銷售小姐還以為這人精神不正常。 沒想過了一會兒,這人又回來了,后面還跟著兩個提著皮箱的人。等皮箱打開,在場的人全愣住了,里面全是碼得整整齊齊的現金。從這以后,只要是帶有山西口音的人買車,銷售代表必會熱情以待。 實際上,那位汽車銷售小姐與那位山西煤老板患有同樣的強迫癥。在他們那里,財富成為辨別個體身份的惟一標識。顯然,這已經不是個人的疾病。 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的差距,因此極力縮短自己的差距。 太原的一位煤老板,在購買勞斯萊斯后真的性情大變,一改往日的兇悍和粗暴。他的妻子說,其實他是在車展上聽到銷售小姐介紹那輛勞斯萊斯時的一句話后,臉上的表情就開始了改變,一個人沒事的時候還經常念叨那句話。 那句話說得意思大概是“不可磨滅的古典氣質”。 不僅在用品上極力炫耀,在吃的方面,煤老板也開始極盡奢侈。據說,高平的煤老板張小軍為其母親祝壽,一桌飯就花了1.1萬,這一次,他們的主菜不是鮑魚和魚翅,而是日本神戶雪花牛柳。商家介紹說,這種牛是“喝著啤酒,聽著音樂,由主人每天按摩長大的”,肉質鮮嫩,入口消融,營養豐富。 煤老板期望在暴富之后,人也能隨之脫胎換骨。但是在劉文清的眼里,他們的形象已經難以改變。她的家族從事煤炭運輸,長期與這些煤老板打交道。“農民就是農民,怎么整都是白搭。”她鄙視地說,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人,“穿著皮爾·卡丹仍然隨地吐痰,開著勞斯萊斯也要闖紅燈。”不過,這種評價僅僅用在山西煤老板身上是不公平的,由財富而生的粗鄙、焦慮、抑郁是屬于這個時代的,是屬于這個時代的“人”的。財富何辜? 修廟熱與“煤流感” 對于煤礦老板們的暴發心態,山西朔州官員講述了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是:朔州一家煤礦老板和鄰居發生矛盾,次日,老板的兒子開鏟車將鄰家屋子全部推倒。所幸鄰居全家到親戚家逛廟會,沒有傷人。而當鄰居到朔州告狀時,老板的兒子開車攔截,甩出20萬元擺平了此事。 “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當時有人大代表親自跑到這個地方去核實。”講故事的官員說,此事還曾在政府的一次會議上討論。 另一故事的主角是一位老板,當他開著一輛豪華車路過一家收費站時,被要求交費5元,此人對收費站人員說,沒看到我開什么車嗎?誰敢向我收費。但工作人員不為所動,于是老板就給了一百元的大鈔,拿到零錢過了收費站。 事情并未就此結束,不一會,收費站人員驚訝地發現,這輛豪華車回來了,又是百元大鈔。而直到收費站的零錢全部找完,這輛來來回回不亦樂乎的豪華車仍然堵在路口。最后,收費站人員只好返還老板所交過路費,這才息事寧人。 在煤礦老板圈內,另一種行為就是投資改造當地的開化寺;投資修建廉頗廟(朔州為戰國秦趙長平之戰古戰場);各地老板都支持朔州政府修建七佛寺等。一段時間來,朔州流行修廟熱。 在開化寺,記者見到了捐資老板們的功德碑。但朔州那位政府官員對這種做法并不看好。他認為這種行為并不是真正的公益事業。 “個別領導信佛,老板們都投其所好。”這位身兼人大代表的官員曾幾次在會議上提出,希望政府規范國有資源的開采,但都沒有結果。 在一次動員會議上,山西的一位高姓煤老板就為修建某寺廟捐了不少錢。他認為,這些錢是不得不花的,而另一種錢他花得并不情愿。這另一種錢,指的是老板們除投資修廟外,自愿拿出部分資金,分發給當地老百姓。 “開支太大了,但去年出現了‘煤流感’,不這樣做就沒法干了。”這位煤老板說。記者在朔州公安局了解到,所謂的“煤流感”,是指因煤炭價格的上揚,地方老百姓要求煤礦老板多給他們分一些利益。 “就像流感一樣,一個地方的老百姓爭取利益了,大家群起爭取。坐擁資源的老百姓成了資源收益的局外人,他們能認嗎?” 公安局辦公室一位警員介紹,“煤流感”從幾年前就開始出現,今年2—4月,幾乎各個煤礦都發生過這樣的事。后來,各個老板就只好從自己的腰包中掏出一部分錢,以安撫當地老百姓。 “朔州得紅眼病的人很多,我有了錢,只能藏著掖著,等哪一天我干不下去了,就跑到別的地方去投資。總得給自己留條后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