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系老鼠倉調查 三基金經理被查只是冰山一角
時代周報記者 陳萌
涂強依然戴著金絲眼鏡，短發，身處風暴中心的他，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跡象。每天仍準時到位于深圳福田嘉里建設廣場第一座21層的公司總部“正常上班”，交待工作。
不惑之年的他沒有想到，自己可能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告別基金生涯。11月5日晚，深圳證監局發布公告稱，景順長城原基金經理涂強，長城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稱“長城基金”)原基金經理韓剛、劉海三人，初步發現三人利用非公開信息進行股票操作，涉案賬戶的金額從幾十萬元到幾百萬元不等。目前證監會已經立案稽查。
“這三人不過是冰山一角。”數位深圳的基金公司高層評價說。時代周報記者獲悉的最新消息稱，證監會對老鼠倉的打擊力度將加強，嚴打風暴將進一步升級，可能會擴展到全國范圍。
就在10天前的10月26日全國基金行業聯席會上，證監會主席尚福林表示，下一步基金監管將重點強化公司合規管理，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任何機構和個人都不能觸犯“老鼠倉”、非公平交易和各種形式的利益輸送三條底線。
巧合的是，遙相呼應，大洋彼岸的美國華爾街，日前亦再爆出高達4000萬美元的基金內幕交易巨案，牽涉到越來越多的金融機構和著名企業。
基金監管風暴
“沒有證監會的許可，目前什么事情都不能透露，尤其是不能接受媒體采訪。”11月9日，深圳證監局副局長熊國森在手機里對時代周報記者語氣決絕地說。而負責這次稽查工作的深圳證監局局長助理霍達，截至記者發稿，電話則一直無法接通。
風暴始于仲夏。8月19日，深圳證監局悄然掀起檢查風暴。兩天時間內，證監局共檢查了轄區內14家基金公司。和此前例行檢查調看公司監控系統不同的是，這次檢查重點是各基金公司基金經理和投研人員的個人電腦。“突擊檢查調查非常細致，投研部門所有的電腦，都查了個遍，有的基金經理的電腦硬盤被檢查人員帶走。”長城基金的一位內部人士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
一些明顯的違規之處得以顯現—景順長城原基金經理涂強，長城基金原基金經理韓剛、劉海的筆記本電腦存在券商交易行情軟件，同時在交易界面上保存資金賬號。鑒于案件線索明顯，深圳證監局檢查人員當場對其相關證據進行了留存，并于兩天后立即啟動稽查提前介入程序。目前初步查明，涉嫌賬戶金額從幾十萬元至幾百萬元不等。現正在進一步稽查之中。
“我不負責這個事情，具體情況無可奉告。”長城基金副總經理汪欽11月11日在電話中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截至記者發稿，長城基金督察長兼監察稽核部總經理彭洪波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9月16日，在案件基本事實清晰后，深圳證監局決定對涂強、韓剛和劉海涉嫌利用非公開信息買賣股票進行立案稽查。目前案件調查還在進行之中。9月19日和22日，景順長城和長城基金分別發布公告，涂強、韓剛和劉海均因“個人原因”，不再擔任基金經理。
“深圳證監局的突襲行動是在證監會授意下進行的，屬于正常的監管范圍。后在輿論壓力和媒體跟進的情況下，監管部門決定公開情況。”一位接近監管層的知情人士對時代周報記者透露說。突襲行動的直接源頭，就是今年4月爆發的融通基金“老鼠倉”案。
6月19日，深圳證監局局長張云東在轄區的基金監管工作會議上言辭激憤，明確表示若出現利益輸送、基金經理建“老鼠倉”等嚴重違法違規事件，除懲罰當事人，將實行“連坐”，追究公司董事長、總經理等主要領導的責任，并對基金公司進行相應處罰。
徹查“老鼠倉”，已在證監會上下達成共識。10月26日，證監會主席尚福林亦在第32次基金業聯席會上提出，基金公司應該強化合規管理，堅決不能觸犯“老鼠倉”、非公平交易、利益輸送三條底線。
為何是長城系？
“基金經理炒股在業內可謂是幾乎公開的秘密。”一位深圳的基金公司高層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大概估算起碼也有8成左右。此次被調查的三人只能說是“小老鼠”。公開信息顯示，在這次突襲檢查后，深圳基金業內基金經理離職的還有數人。“雖說問題可能比較普遍，為何這次被抓住的全是長城系？應該也有公司內部管理上的問題。”
根據景順長城和長城基金的公開資料顯示，其大股東均是長城證券。景順長城是中美合資第一家基金公司，成立于2003年6月12日，其中美國景順集團和長城證券各持有49%的公司股份。景順長城的高官，數位都有長城證券的背景。長城證券于1995年11月在深圳成立。公司現注冊資本20.67億元。
其中，徐英曾任長城證券總裁、董事長。2003年擔任景順長城董事長。督察長劉煥喜，曾為長城證券研發中心研究員、行政部副總經理。副總經理吳建軍，曾為長城證券機構管理部總經理、公司總裁助理。
而成立于2001年12月27日的長城基金，同樣由長城證券發起成立。董事長楊光裕，總經理關林戈。公司副總經理、投資總監兼基金管理部總經理韓浩，機構理財部總經理孫良等，都曾供職于長城證券。
“這并不能說明什么，也可能只是巧合。”景順長城的一位內部人士對時代周報記者說。涂強亦曾任職于長城證券，2005年3月加入景順長城基金公司，在2009年3月17日至9月19日擔任景順長城鼎益基金經理期間，業績在業內屬于中等，凈值增長0.238元，漲幅30.01%。
“涂強為人還是很低調和可靠的，出事我們都很意外。”上述內部人士稱，他投資布局多選大盤藍籌股，此次是借用其配偶的賬戶在炒作股票。就在一個月前，涂強在景順長城還獲得“最佳投研團隊”獎項。“韓剛、劉海二人也都屬于低調用功型的人，并不張揚。”長城基金內部的一位員工稱。
“此次被查的不止這三個人，他們可能是沒有足夠的背景，才被供認出來。”一位知情的深圳基金公司高層對時代周報記者透露說。涂強、韓剛、劉海等人此次受到業界額外關注，是因為和此前案例不同，當事人可能面臨刑事責任追究。
徹查“老鼠倉”
“老鼠倉是中國官商勾結的重要途徑，也中國股市存在的最大理由和頑疾。”一位券商高管在接受時代周報記者采訪時，言辭頗為激烈。
“老鼠倉”，是指莊家用公有資金拉升股價之前，先用自己個人或者親友的資金在低位建倉，待用公有資金拉升到高位后，個人或者關系倉位率先賣出獲利的行為。接近監管層的一位內部人士分析稱，監管層這一輪啟動對于基金“老鼠倉”的打擊行動，主要原因，可能與證監會基金部的人事變動有關。
2009年3月初，原證監會風險處置辦主任吳清正式調任基金部主任，原基金部主任李正強被派往銀河證券。4月，隨著證監會副主席范福春退休，原分管基金部的副主席桂敏杰任黨委副書記，基金部由副主席姚剛分管。
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劉劍文在接受時代周報記者采訪時表示，由于今年2月28日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將基金經理的“老鼠倉”行為首次列入《刑法》，如果三名基金經理違規行為坐實，將可能成為進入《刑法》程序的第一批“老鼠倉”經理。
北京清華源律師事務所律師常博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此次3名基金經理違反與投資者的“信托”關系和誠實守信原則，根據其嚴重程度，可能面臨刑事懲罰，
成為名副其實的基金經理“老鼠倉”刑罰“第一案”，還有可能承擔給投資人造成經濟損失而帶來的民事賠償責任。不過，目前刑法中對“老鼠倉”行為何為“情節嚴重”、何為“情節特別嚴重”的定性，目前還沒有統一的標準。
深圳的基金公司目前已是風聲鶴唳。據時代周報記者了解，各基金公司加強了內部監控，除上班時間手機上交，有的公司還安裝了攝像頭，投研部門的電子郵件、MSN和QQ等，24小時監控。有的公司明令直系親屬不能炒股，旁系親屬炒股要報備等。
景順長城的投資理念是“寧取細水長流，不要驚濤裂岸”。而中國“老鼠倉”的徹查，正需“驚濤”而非“細水”。對于涂強等三人來說，激情而來，悲情而歸，在中國資本市場的不斷健全之途上，這不僅僅是他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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