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振明湖南問責余震 建行涉賭員工卷款外逃(圖)

　　業績斐然但因轄內案件多發導致孫建成去職，建行湖南分行“重發展、輕管理”的思路被認為急需轉變

　　本報記者 羅昌平 北京、湖南報道

　　5月26日，中國建設銀行行長常振明飛抵長沙，宣布建行湖南省分行行長孫建成因轄內 發案較多主動辭職，不再擔任上述職務。

　　次日，建行長沙市華興支行一客戶經理劉大勇離奇失蹤。兩天后，隨著調查組的介入，發現與劉大勇同時消失的還有長沙市環保局存于華興支行1580萬元治污專項資金。

　　6月14日，劉大勇的一位同事認為：建行行長常振明親臨長沙掀起的問責風暴，對劉大勇形成震懾力，而劉攜款外逃或許主要源自其仕途失意和賭球慘敗。

　　問責風暴震懾力

　　6月1日16時許，自稱是建行內部人士的李某，通過金鷹網的熱線電話報料：建行長沙市華新支行一劉姓信貸員攜巨款潛逃。

　　報料者在電話中稱，“劉某利用其崗位可以調度貸款單位資金的便利條件，從2003年起就開始其違規操作，現已查明該信貸員已卷走資金高達1500萬元以上。”

　　記者廣泛接觸當事各方，大致梳理出劉大勇攜巨款外逃的經過。

　　5月27日，正好是周五，劉大勇向所在的華興支行營業部負責人提出請假。劉大勇家人稱，劉大勇從28日清晨起再未見蹤影。

　　5月31日，周一，劉大勇之妻將一封家信遞至華興支行各高層手中。劉大勇在該家信中稱，“害怕總有一日案發”、“擔驚受怕，不知如何是好”等字眼。

　　當日，華興支行高層立即調動人員核查劉大勇經辦的財務賬目。調查顯示，一筆1580萬元的專款已分數次被轉至其他賬號上，而最后一筆轉賬時間正是5月26日，金額上百萬元。

　　需提及的是，5月26日當天，建行行長常振明親抵長沙，宣布了對孫建成的免職命令。常振明次日即因要務離開了湖南。據知情者介紹，常在隨后不久聽到關于劉大勇外逃一事后，十分惱怒，責令建行湖南方面認真檢討，并要求協同警方全力破案，挽回經濟損失。

　　5月31日，華興支行負責人一方面對可能涉案的人員進行監控，一方面向上級主管部門匯報。

　　同日，劉大勇的頂頭上司、建行華興支行營業部主任主動請辭。與此同時，建行湖南省分行紀委會同長沙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一大隊組成聯合調查組。

　　案情并不復雜。31日下午，華興支行負責信貸的副科長李燕納入調查組視線，隨后被控制起來。次日，長沙市環保局財務人員周藝也遭遇同樣的命運。

　　6月3日，警方對李燕、周藝正式實施刑事拘留。據知情者介紹，隨著案情的進一步明朗，此兩人將于近期移交當地檢方。

　　6月14日，接近調查組的一位人士告訴記者，隨著案情的水落石出，當地檢方將于近期正式批捕劉大勇案中的另外兩名嫌犯，警方則加大了對劉大勇的追捕力度。

　　并不復雜的作案手段

　　“失蹤的1580萬元實際是長沙市環保局的存款。”長沙市公安局經偵支隊一位不愿具名的警官告訴記者。

　　建行湖南省分行一位知情者介紹，在華興支行提交省分行的報告材料中，劉大勇涉案金額為1100多萬元。

　　這位人士同時介紹，此筆資金實為長沙市環保局的一個“小金庫”，“平常只有支行高層和環保局一些部門負責人才清楚金庫資金的運行情況。”

　　長沙市環保局辦公室一位官員證實上述資金來自于該局，但他否認“小金庫”一說。

　　按這位官員的說法，該筆專項存款設立于1996年前后，是用于治理環境污染的專款資金，由設立之初的百余萬元逐年增至案發時的1580萬元。

　　在該筆存款業務往來過程中，建行華興支行的業務對接者為信貸副科長李燕和客戶經理劉大勇，而長沙市環保局則為財務人員周藝。

　　來自警方的前述辦案者稱，由于3人存在長期業務的交往，周藝、李燕和劉大勇彼此相熟，而目前的調查表明，正是上述3人協同作案多次轉移該存款。

　　一個事實是，2003年7月23日，注冊資金為300萬元的長沙市仲達貿易有限公司成立。其中李燕出資120萬元，劉小敏出資180萬元。其經營范圍包括：服裝、電子產品銷售、建材銷售及交通護欄維修等。

　　劉小敏身份不明。有報道稱，劉大勇實為該公司股東之一，記者尚無其他渠道證實劉大勇與劉小敏之間的關系。

　　據《瀟湘晨報》披露，長沙市仲達貿易有限公司300萬元注冊資金，實際來自于長沙市環保局的上述存款。

　　其大致運作方式是：在業務往來過程中，周藝所在的長沙市環保局財務科室并不到銀行對賬單，而是由劉大勇直接上門服務。調查發現，賬目基本由李燕與劉大勇兩人控制，為了便于騰挪資金，劉大勇甚至私刻印章偽造對賬單。

　　不止一個“劉大勇”

　　已是不惑之年的劉大勇，在同事們看來頗有人緣。“很好打交道，也講些江湖義氣。”一位同事如是評價劉大勇。

　　劉大勇給人的另一印象是，跟支行領導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他甚至在2003年為進一步晉升而各方尋找機會。

　　但事與愿違。隨著2003年年底的重大機構改革，劉大勇不但晉升無望，反而從柜臺下來，成了一名“客戶經理”。

　　所謂的“客戶經理”一職，其實質類似于業務員，劉大勇所在支行有10余名客戶經理。

　　劉大勇一直系親屬曾在長沙市環保局擔任要職，這被視為劉能爭取長沙市環保局作為客戶的重要因素之一。事實上，建行華興支行與該局保持了數年的業務往來。但除此以外，劉大勇在其他業務方面并無多大的起色。

　　而劉的另一同事也證實，晉升無望的劉大勇，因喜好足球，長期在酒吧參與賭球。據稱損失10萬元。這或許為劉大勇鋌而走險埋下伏筆。

　　需提及的是，自2003年10月推行機構改革以后，建行湖南系統共推出1200多名客戶經理。這在內部也被指為雙刃劍：一方面對擴大銀行業務量有幫助；另一方面，部分業務能力強但慣于使用非常手法的客戶經理也直接導致了犯罪案件多發。

　　據建行湖南省分行內部通報，在劉大勇外逃之前，該行1至5月還發生了兩名員工相繼攜款外逃事件。

　　建行衡陽市石鼓支行客戶經理肖策夫，利用職務之便擅自支用客戶個人消費額度貸款5筆共32.5萬元，案發后攜款外逃。

　　據當地警方及建行紀檢部門的調查顯示，肖策夫長期有放高利貸之劣跡，所獲暴利主要用于賭博等，終因血本無歸而負債累累；

　　肖策夫之后，建行懷化市分行靖州支行營業部柜員鄭榮勝也外逃。

　　建行的內部通報顯示，鄭長期有著賭博嗜好，因長期不滿建行減員增效舉措，加之夫妻感情不和等，鋌而走險貪污、挪用客戶資金數至少50萬元，案發后外逃。

　　上述兩起案件發生在今年1至5月，涉案金額超過90萬元，已挽回其中的17.7萬元。如果計入劉大勇案，今年頭5月與去年同期相比，涉案金額驟增1000萬元，發案數量增加兩起。

　　值得一提的是，此三人均嗜豪賭，且作案手法并不高明。至今，3名外逃者均未緝拿歸案。

　　褒貶孫建成

　　轄內發案較多正是孫建成被免職的主因。

　　自5月26日去職建行湖南省分行之后，孫建成再未出現在公眾場合。有報道稱，和其他幾位被免職的省分行行長一樣，孫目前正在國外學習。

　　孫建成曾先后擔任建行廈門分行、深圳分行行長。2003年7月，孫從深圳調至湖南，來自總行的用意是：“從沿海城市為華中腹地帶來新鮮空氣”。至被免職，孫建成擔任建行湖南省分行行長一職僅一年十個月。

　　5月22日，孫被總行緊急召往北京，當日就有消息傳出“孫將被問責”。隨后，他就向總行提交了辭職報告。

　　孫建成的一名下屬介紹，他在辭職演講中對自己在湘的工作評價是四個字：“干凈、干事”。

　　已被證實的消息，孫建成被總行追究責任并最終免職，在孫到任后轄區內發生9起金融案件。今年年初，建行湖南省分行還被列為建行系統五大案件高發整治分行之一。

　　由于一般金融案件爆發都有相當長的累積過程，是否把這些責任都歸咎于孫建成身上，建行內部有過激烈的爭論。

　　不爭的事實是，2003年8月，孫建成抵湘履新之時，省分行存款余額達848.7億元，上報總行核銷不良資產總額68.84億元，其中個人住房貸款不良率高達7.61%，超過全國建行系統平均水平4.19個百分點，被總行嚴令整改。

　　同年10月，孫建成推出機構改革方案。資料顯示，建行湖南系統原來有1.5萬人，改革后只剩下1萬余人。

　　2004年，建行湖南省分行的績效綜合排名位于湖南省商業銀行系統第一。但這份成績單仍未能讓孫保住建行湖南省分行行長的位置。

　　有內部人士稱，孫建成一向“重發展、輕管理”。

　　數據顯示，截至2005年2月底，建行湖南省分行人機替代率由2004年年初的18.23%提高到了46.84%.這使得1200余名柜員變身成為客戶經理，劉大勇、肖策夫正名列其中。

　　建行一位客戶經理則表示，如此大規模地將柜員變為客戶經理，實際上導致了部分員工心存不滿，產生消極怠工甚至鋌而走險的現象。

　　據《湘聲報》消息，今年春節期間，建行郴州某支行行長因喝酒造成車禍，導致14人死傷。此案雖不屬于經營風險范圍，但由此造成的負面影響并不亞于其他內部案件。

　　建行湖南省分行紀委書記廖金華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采訪時表示，“輕管理”的直接表現主要體現為：在工作精力上，考慮發展比較多，考慮風險防范比較少；為了業務發展，在沒有上級授權的情況下，任意變通制度，使制約機制失效；在用人上重業務能力、輕風險防范能力。

　　近日，建行湖南省分行在遞交總行的一份材料中反思，由于“部分基層領導重發展、輕管理”，“人員管理不到位”，“規章制度不落實”，從而導致了內部案件的層出不窮。

　　繼任者的任務

　　6月2日，建行湖南省分行新任行長龔蜀雄履新的第一天，“迎接”他的就是劉大勇外逃案。

　　當天上午，龔蜀雄召集幾位副行長開會，隨后他與主管案件防范工作的廖金華進行了長談。

　　龔蜀雄為湖南新化人，早年曾在建行湖南省分行計劃部任職，并擔任過湖南建行下屬某支行行長；1992年起調任建行海南省分行副行長；后任建行貴州省分行副行長、行長。

　　據《21世紀經濟報道》消息，龔蜀雄任建行貴州省分行行長的2003年，該行實現重大案件和違規違紀事件零紀錄。

　　有人士評價，龔蜀雄所積累的良好風險管理經驗，以及自身在湖南特有的工作經歷，都有助于他更好地打理建行在湘的業務。

　　從近期建行湖南省分行遞交總行的匯報材料來看，該行下一段工作可能集中于內部整頓，內容主要涉及“人員管理”與“制度建設”。

　　湖南省銀監局一官員表示，目前建行不是人太多了，而是許多崗位沒有合適的人。盡管招聘可以解決一些，但更希望內部人員通過學習能勝任這些工作。

　　統計數據顯示，重組后的建行不良資產從2004年初的12.5%下降到3.5%；分流員工高達8萬人。但此間有媒體報道，如果按華爾街銀行從業人員標準來衡量，目前建行可能僅10%的員工達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