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總行徹查銀座大廈2億置換黑洞 審計再震成都

　　7月4日，工商銀行總行監察室一干人馬飛抵成都，在隨后的3天時間內，分別約見了工行四川省分行至少5名新老高層。這次約見主要涉及工行四川省分行綜合辦

公樓銀座大廈置換案，而上述5名被約見者均參與了該項目的籌建。

　　由工行四川省分行遞交總行的一份材料稱，銀座大廈置換案至少導致工行2億元損失。

　　今年3月7日，張桂林因“涉嫌徇私舞弊，低價折讓出售國有資產”被批捕。

　　大量證據顯示，銀座大廈的置換，實由時任工行四川省分行副行長的張桂林主導……

　　本報記者 喬曉會 北京、成都報道

　　7月4日，工商銀行總行監察室一干人馬飛抵成都，在隨后的3天時間內，分別約見了工行四川省分行至少5名新老高層。

　　工行四川省分行一位現任高層透露，這次約見主要涉及工行四川省分行綜合辦公樓銀座大廈置換案，而上述5名被約見者均參與了該項目的籌建。

　　由工行四川省分行遞交總行的一份材料稱，銀座大廈置換案至少導致工行2億元損失。

　　此前的6月28日，審計署2004年度審計報告披露四大金融資產管理公司(簡稱“AMC”)專項審計結果。其中，華融成都辦事處原總經理在處置一項8730萬元債權的過程中，明知該項債權已被法院拍賣并能獲得3328萬元拍賣款，但仍以1100萬元的低價處置給私營企業。

　　審計報告未點名的華融成都辦原總經理，實為張桂林。在多起不良資產處置案件中，張桂林會同其子開的資產評估事務所、其女婿控股的拍賣公司，將資產處置變成家族生意。(見本報6月4日經濟縱深《華融成都辦原老總被拘》)。

　　今年3月7日，張桂林因“涉嫌徇私舞弊，低價折讓出售國有資產”被批捕。張也由此成為四大AMC中落馬級別最高的官員(正廳級)，被視為AMC審計第一案。

　　大量證據顯示，銀座大廈的置換，實由時任工行四川省分行副行長的張桂林主導。此置換案并未在審計報告中體現，但知情者介紹，工行總行此番出面處理，實則源于張桂林案余震與新一輪審計風暴壓力。

　　總行“處理意見”起爭議

　　“總行監察室的人員是來做思想工作的，他們的行程非常匆忙。”接受約見的一位工行四川省高層告訴記者。

　　7月4日，工行總行監察室特派人員飛抵成都時，還帶來了由總行出具的一份題為《錯誤事實見面材料》，其內容正是涉及銀座大廈置換案。其中一段的表述為：“由于決策錯誤，使工商銀行面臨重大損失”，而對決策當事人表述為：“原四川工行行長、原副行長等五人”。

　　材料經5名被約見人閱覽后，工行總行監察室特派人員要求他們簽字認可。

　　一位不愿具名的受約見者對此表示不滿。他表示，自己仔細閱讀了《錯誤事實見面材料》，認為總行監察室出具的材料及組織此次談話，主要想把置換案的責任由幾人分擔，“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從而使事件主要責任人免除問責。

　　由于所約見的5人均系當初籌建和興建省分行綜合辦公大樓項目的負責人，故《錯誤事實見面材料》所涉及的責任均涉及到這5人，他們均拒絕在《錯誤事實見面材料》上簽字，并申辯自己不應在該項目中承擔任何責任。

　　“如果承擔責任，會受到警告、記大過或降半級的處分，憑什么讓我們替人頂罪？”

　　前述不愿具名的人士表示，自己非但不在《錯誤事實見面材料》上簽字，還將就此事向總行提出申訴。

　　“腐敗辦公樓”爛尾始末

　　上世紀90年代初，工行四川省分行、人民銀行四川省分行、中國銀行四川省分行共同擠在成都銀行大廈內辦公。該大廈產權也由這三家銀行共同擁有。

　　1994年，工行四川省分行決定建設獨立的辦公樓。此前，四川省國際信托投資公司決定在成都市西玉龍街建設綜合辦公樓，但該項目因種種原因擱淺，后由工行四川省分行于1994年整體收購。

　　在對外部設計進行調整后，工行四川省分行玉龍街綜合辦公樓項目(即銀座大廈)于1995年正式興建。

　　1996年底，大廈封頂。

　　期間的1995年6月，主導銀座大廈項目工作的原任省分行行長劉安鈞退休，新任行長張林根上任，項目繼續。

　　但在1997年間，用于銀座大廈后期裝修的6500萬元，被四川某公司騙走。此事一直未有結論。

　　當時正值銀根緊縮，工行總行所批基建額度有限，銀座大廈在投入3億余元后，對外墻工程和內部裝修的投入已無資金可調用，大廈被迫停工。

　　1998年初，張桂林從四川宜賓工行調任省分行副行長，負責基建和財務，銀座大廈項目轉由其負責。

　　同年9月，張林根被調離省分行行長一職，行長一職暫現空缺。

　　時任省分行副行長的一位退休人士介紹，自1998年上半年，省分行已籌集到一筆資金，當時完全有條件將大廈余下項目續建并完工。

　　不過，張桂林上任后并未將主要精力放在續建工作上，而是認為銀座大廈可能存在巨大腐敗問題，故陸續向工行總行、四川省紀委、四川省檢察院舉報。

　　在此背景下，工商銀行總行、四川地方審計部門曾多次派人對此進行調查。

　　此后的調查結果顯示，前述6500萬元被騙賬目仍無結果。但另查明，省分行所屬鴻星有限公司總經理，在銀座大廈籌建過程中將規劃保證金挪于省分行另一下屬公司———蜀海房地產開發公司急用。

　　2001年，該總經理因“挪用公款罪”被判兩年。

　　有知情人士指出，張桂林當時揪住銀座大廈的腐敗問題不放，醉翁之意乃是針對省分行一位前任行長，兩人曾有矛盾。而此后張桂林成功將銀座大廈賤價置換。

　　銀座大廈離奇置換

　　1998年下半年，因舉報而處在調查階段的銀座大廈，仍未能開工建設。

　　同年10月，李曉鵬從工行總行調至四川省分行任行長。

　　大廈復工問題被提上議程。

　　據時任省分行的一位黨組成員回憶，當年11月召開的黨組會議上，副行長張桂林提出將銀座大廈與位于成都市總府街的尚未完成內部裝修的金驪大廈項目整體置換，并在會上力陳置換的種種理由。

　　“這個說法來得太突然，當時我們都感到非常奇怪。”

　　前述省分行黨組成員說。

　　在1999年上半年的一次黨組會上，省分行6名黨組成員討論了該置換建議的可行性，并對置換一事確立了三項原則：首先要找一個公平、獨立的中介評估機構對雙方資產進行評估；其次，要將補充差價控制在總行批給四川分行的基建額度內；第三，為統一思想決定召開中層以上干部會議，共同表決該方案。

　　事情進展之快超乎想象，1999年12月23日，工行四川省分行已經與金驪大廈投資者成都金驪實業有限公司簽署《置換協議》。

　　根據雙方簽署的《置換協議》，工行四川省分行的銀座大廈與金驪實業公司所有的金驪大廈整體置換。42層的銀座大廈建筑面積68548平方米，評估價為3億元；30層的金驪大廈總建筑面積52130平方米，竣工交付評估價值4.4億元。工行四川省分行依此差價向金驪實業公司補足1.4億元。

　　工行四川省分行有高層對《置換協議》頗存異議。一種觀點認為，銀座大廈每平方米作價4400多元，而位于總府街的金驪大廈則作價8400多元每平方米，雙方差價不應該如此懸殊。

　　持此種觀點的人士解釋，除工程進展不同，兩座大廈的地理位置并無太大差異。

　　時任四川省分行副行長的王兵告訴記者，他并不清楚當時簽訂的這份協議。由于當時負責基建和財務的副行長為張桂林，故協議的簽字人也是張桂林。

　　事出蹊蹺的是，《置換協議》1999年簽訂后，按理雙方可依約定辦理產權移交，但時至今日，工行四川省分行的員工仍擠在銀行大廈舊樓內辦公，而僅咫尺之隔的金驪大廈卻長時間空置。

　　神秘的《補充協議》

　　記者調查發現，工行四川省分行之所以未能如愿入駐金驪大廈，實際源自工行總行的決定。

　　《經濟觀察報》7月3日的一篇報道也稱，工行總行后來否決了該次置換，其直接原因與鮮為人知的另一份《房屋置換補充協議書》有關。

　　據記者掌握的《補充協議》復印件，該協議和《置換協議》并非同一天簽署，而是《置換協議》簽署后一周的1999年12月30日，協議上的簽署人與《置換協議》的簽字人一致：即張桂林、金驪實業公司董事長溫開金。

　　《補充協議》顯示，經工行四川省分行與金驪實業公司友好協商，同意在12月23日的《置換協議》基礎上，訂立補充協議。其具體內容是：為彌補金驪實業公司在置換中的損失，工行承諾將通過所屬支行對金驪實業公司發放貸款2億元，使用期限為3年左右，貸款利率按貸款當時人民銀行最低利率執行；金驪公司用一部分貸款資金投入綜合大樓的繼續施工至竣工，另一部分資金投入其他項目創取利潤，以彌補公司置換損失；金驪實業有限公司將金驪大廈的部分房屋交付工行使用后，金驪實業有限公司在工行所屬支行原有3億元貸款將按交付比例停止計息，全部交付后將全部停止計息，直至銀座大廈項目全部竣工。

　　《補充協議》還約定，如果金驪實業有限公司不能實現銀座大廈的銷售，工行同意按銀座大廈置換價值3億元，加上金驪實業公司后期投入資金之和收回銀座大廈。

　　前述工行四川省分行黨組成員回憶，當時在黨組內僅傳閱《置換協議》，并無《補充協議》一事。至于上述《補充協議》內容，他直到兩年前才從省分行的內部員工處得知。

　　據介紹，參與具體執行的工行員工在獲此《補充協議》后，有相當比例的員工主動向工行總行反映情況。

　　在得知《補充協議》后，時任省分行的一位高層曾憤憤直言這是一份“賣行協議”，認為如果執行，工行為此至少損失2億元。

　　據《經濟觀察報》報道，在《置換協議》簽署后不久，工行方面即對金驪大廈進行了裝修，但是后來工行總行堅決不同意置換，總行認為，四川省分行即便想用金驪大廈做辦公樓，也應該追收該企業的3億元貸款，以抵債的方式收回大廈，而不應該采用置換和新增貸款的方式進行。

　　僵局由此產生。目前，銀座大廈以“成都最高爛尾樓”聳立在眾多金融企業樓宇間；而金驪大廈在完成內部裝修后，因工行方面沒有搬入，除部分樓層被臨時租用外，大部分樓層均處于閑置。

　　誰來承擔責任？

　　7月6日下午，在經過3天與當事人面談之后，工行總行派往成都的監察室人員帶著無人簽字的《錯誤事實見面材料》返京。

　　置換事件中的金驪實業公司董事長溫開金，目前以4.3億元資產位列今年“《新財富》500富人榜”第418位。

　　知情者介紹，溫開金準備對工行四川省分行提起訴訟，理由是工行方面違反《置換協議》。但當地法院尚未證實此消息。

　　6月19日，銀監會主席劉明康在“AMC專項治理工作會議”上說，要進一步加大對AMC不良資產處置中違法違規行為與案件進行專項治理的力度。今年下半年將對四家AMC去年及今年上半年完成的終極處置項目進行全面檢查。

　　“張桂林的案子肯定沒完，希望能借此徹底調查置換案，使相關責任進一步明確。”原工行四川省分行一位高層告訴記者。

　　多方消息顯示，在工行總行此次派人至成都的同時，當地警方增加了張桂林案專案組的人手。

　　據悉，目前有5個小組共10人左右參與了結張桂林案的調查，稍后還將前往張桂林曾擔任過行長的宜賓進行調查。而此前的3月初，警方已將張桂林移交當地檢察部門。

　　接近審計署的人士透露，關于張桂林案，審計部門有涉及十項問題共數頁材料。而隨著審計報告的公布，警方再次加大了此案的偵查力度。

　　7月7日下午，工行總行新聞處處長謝泰峰告訴記者，目前銀座大廈置換案還沒處理完。他表示，如查出任何有責任的人，都會受到嚴肅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