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卡收費的源與怨

　　近來銀行不斷開拓收費業務如銀行劃卡、零鈔清點，在招來消費者的陣陣抱怨外，銀行也有自己的苦衷，中國的銀行目前普遍面臨資本金充足率下滑的問題，銀行運營也需成本，種種收費業務的開拓是銀行的自救嗎？消費者還能享受多少銀行服務的“免費午餐”？

　　現場報道

　　銀行發卡收費兩不誤 百姓被動買單沒商量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 唐韻/北京報道

　　“管理不人性化，規則霸道。”雖然事隔5個月，但對《中國經濟周刊》談起工商銀行的服務，袁先生仍憤憤不平。

　　袁先生是工商銀行國際信用卡的用戶，他于2004年12月用工商銀行的信用卡刷卡消費39771.52元，由于記錯了還款額，他在1月25日的到期還款日之前分多次共計還款39771.28元，事后才發現少還了0.24元。但就是這區區0.24元，工商銀行在他1月份的賬單里記賬兩筆共計853元的利息，利息是所欠金額的355416.67%。

　　袁先生從網上查到賬單后，立即致電工商銀行95588，得到的答復是最新的國際信用卡章程已將原來只對欠款部分收取利息改為對消費款全部從消費發生日起收取每日萬分之五的利息。工商銀行修改信用卡章程是在2003年12月，而袁先生的這張信用卡是2002年8月辦的，也就是說在他辦信用卡所簽的合約里并沒有要如此收取利息的條款。

　　袁先生認為，工商銀行單方面修改了雙方簽字認可的章程后也沒有通知他，屬單方面修改合同，根本不能生效；事發后，工行也沒有及時通知去還所欠的0.24元，而是坐收“漁利”。工商銀行本身這種“少還一分錢也要按全額計息”的規定違背了《民法通則》中的“公平合理，等價有償”原則，工商銀行收取的違約金明顯過高，顯失公平，工商銀行應該按照客戶違約的金額收取罰息，而不應按全額罰息。

　　“工商銀行聲稱這是國際化慣例，但是國外銀行在國際化慣例的實行中，并沒有這樣生硬刻薄。”袁先生說到。

　　事情剛剛過去，從7月1日開始，不少銀行對普通儲戶的銀行卡開始收取10元以下的年費，并對小額賬戶實施降息和收取年費。銀行收費“寒流”在盛夏來臨了。

　　袁先生對此也是極為不滿，“我因為常年出差，身邊備了很多銀行卡。這樣一來成本又增加了。”

　　銀行表示，之所以收取年費，是因為閑置卡太多，需要通過收費，刪去一部分“多余”的卡。

　　“這種說法完全不能成立，我有個在銀行工作的朋友，每個月都有推銷各種銀行卡的硬性指標，我公司的同事就購買了好多。銀行卡閑置，完全是銀行的責任。”

　　“減少成本這一說也站不住腳，當初銀行選擇使用借貸卡，節省了大量的柜臺交易的人力物力財力。現在想收費了，就出現種種理由。”

　　更重要的是，銀行卡收費屬于霸王條款。銀行可以收取銀行卡年費，但前提是應先告知消費者，并征得消費者的同意。銀行在與消費者以前簽訂的合同中明確規定銀行卡不收費，但現在卻單方面變更合同內容要收費，此舉涉嫌侵犯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由于各種原因，消費者與銀行間的信息是不對稱的，消費者方面信息缺失，從而導致利益受損。

　　“其實我不反對銀行收費，就是厭惡他們又像小孩耍賴一樣，說變臉就變臉。”袁先生說，“你不經過我的同意強行執行，就是不合法的。”

　　而據記者了解，中小型商業銀行，比如浦東發展銀行等，銀行卡是免費的，跨行交易，異地存取都不收取費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日前，銀行開始對個人和公司客戶全面開收“零鈔清點費”的傳聞引起多方關注，再度引發人們對銀行服務的深層次思考。

　　按照銀行方面的說法，與前段時間銀行卡和小額儲蓄賬戶的突然收費相仿，“降低成本”、“與國際接軌”、“提高服務質量”等再次被作為停止“免費服務”的理由，然而消費者不禁要問，銀行自己要“接軌”、要“升級”，為何總是要百姓掏錢“埋單”呢？

　　像袁先生這樣對銀行逐漸收取各種業務費表示不理解的人并不在少數，7月以來，隨著銀行開收“零鈔清點費”的消息見諸報端，有關銀行服務的話題再次成為人們關注的熱點。為此，《中國經濟周刊》采訪了畢博管理咨詢高級顧問陳峰、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經濟研究部副部長魏加寧，并將業內人士在各種場合發表的相關言論聚集于此以饗讀者。

　　觀點

　　銀行卡收費：要國際接軌 更要服務水準

　　嘉賓：

　　張振華

　　中國銀行銀行卡中心總經理

　　陳佐夫

　　中國建設銀行副行長

　　唐建邦

　　中國農業銀行副行長

　　尹鳳蘭

　　招商銀行北京分行行長

　　陳峰

　　畢博管理咨詢高級顧問

　　魏加寧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宏觀經濟研究部副部長

　　與國際接軌的不僅是收費

　　聲音：袁先生是工商銀行國際信用卡的用戶，他于2004年12月用工商銀行的信用卡刷卡消費近四萬元，由于記錯還款額，少還0.24元。為此，工商銀行在他1月份的賬單里記賬兩筆共計853元的利息。銀行解釋說還是與國際接軌的做法，這種現場正常嗎？

　　陳峰：銀行的作法確實是規則中一字一句規定的，也是國際慣例。但是考慮到工行給袁先生的信用額度，可以看出袁先生作為客戶的重要性，這樣重要的客戶，工行卻按照一個比較死板的規則來對待，這確實是不夠靈活。

　　陳佐夫：銀行不僅要做好發卡、收單、受理這些工作，更要做好溝通和協調工作，共同促進銀行個人金融業務的發展。

　　銀行卡業務的市場主體包括發卡行，持卡人、商戶、收單行、銀行卡交易的信息轉移機構，還包括卡片的制造商、提供商。由于這個系統比較復雜，很難達到均衡，這些都制約了我們當前銀行業務的發展，我們認為只有在市場環境當中解決這個問題。只有我們和市場主體，遵循市場的規律，細化市場的功能，密切發展，才能形成良性的互動，使我們的銀行卡實現一個產業鏈。

　　另一方面，快速提升銀行卡的服務水平，是重要的一個途徑。商業銀行作為銀行卡主要的提供方，應該提供良好的服務，應該竭盡全力滿足客戶和社會的需求。

　　魏加寧：出現這樣的問題，與銀行服務水平不能說沒有關系。我建議商業銀行應當依據市場化原則，形成一批專業經營、高效運行服務優質的專業化機構。專業化分工協作是銀行卡發展產業的必然趨勢，銀行卡產業作為傳統金融業務與現代信息技術相融合的產業，帶有交叉產業的明顯特點。依據業務經營內容可以分為：產業供應商、制發卡商、銷售商、終端服商，用卡信息交換商，結算服務商、應用信息服務商等。

　　建立專業化分工協作體系是增強我國銀行卡產業競爭力的重要因素，這樣，可以解決提供更多個性化差異化的服務。

　　在用卡方面我國銀行卡年均銷售額只有大約50億元。用卡率明顯不足，而美國銀行卡銷售額接近3000美元，這不利于盡快做大銀行卡產業規模，也不利于商業銀行銀行卡的業務效率和盈利水平。

　　業務收費體現成本意識

　　聲音：銀行收費是一種對存款人的莫名剝削，“收不收都是銀行的自由，都是銀行說了算”，因為當初銀行選擇使用借貸卡，節省了大量的柜臺交易的人力物力財力，而且銀行卡之所以產生閑置問題，也是當初各大銀行主動推銷的結果。

　　陳峰：從銀行來看，今年開始對多種業務進行收費，體現了內部管理水平的提高。我給中國建設銀行和華夏銀行做過EVA項目的咨詢，銀行實行收費政策，說明它意識到了管理成本。

　　在以前，國有銀行對存款的理解就是養一群人，拉存款，拉貸款。認為貸款有成本，貸款的成本就是風險。現在它開始意識到，提供存款服務也是有成本的。從存款來說，除了利息支出，還有各種維護成本是無法看出的。比如銀行投入的技術系統，只反映為內部折舊。當銀行開始為自己的產品做細分時，就要考慮按照每一項目的成本進行定價。比如，對貸款的價格反應風險管理水平，而對銀行卡服務的定價，就體現為內部管理成本，即使銀行卡主要是存款。因為銀行支持賬戶的成本，維護設備的成本都是一樣的。保存100個100元以下賬戶，和保存100個500萬賬戶的成本幾乎沒有區別。國外銀行進入中國，只關注大額賬戶，也是這個原因。

　　張振華：現在問題應該是兩方面，第一是該不該收費的問題，第二費率高低的問題，這是一個金融定價問題，是一個技術問題。我認為我們中國的民眾需要金融啟蒙，對金融產品和收費應該正確理解。

　　過去銀行的各種業務都是免費午餐，大眾也習慣了享受這些免費午餐，所以對銀行越來越多的業務收費感到不習慣是自然的。銀行業計劃體制殘留的一些東西太多，需要改變。現在發卡，廣發行收40塊錢，北京收10塊錢。如果收費高，市場機制本身會發揮作用，會叫停的。

　　陳佐夫：對銀行卡收費，是銀行網上個人金融服務的需要。我們正在以銀行卡為工具，整合我們個人金融服務，我們需要改變銀行卡單一的局限，在銀行卡方面要提供更多的金融服務內容，使它在個人金融服務當中具有更強的作用。而這些服務都是需要成本的。這主要是以銀行卡為工具，對其他的業務進行整合。現在我們主要是以賬戶為依據提供。由于現在很多的賬戶是分散的，導致我們對客戶提供的服務也是相對分散的，所以首先必須整合賬戶。

　　現在銀行卡在社會上已經廣泛的為我們客戶接受，它方便、快捷、安全的特點，讓消費者愿意將它作為自己使用的主要工具。通過銀行卡這幾年的發展，包括政府部門的支持，現在整個銀行卡的系統建設，已經達到一定的水平。現在各家銀行都在努力的進行，或者已經完成了本行的數據集中。這種數據集中，為銀行卡賬戶的管理創造條件。一旦賬戶完成了整合，銀行卡就可以成為個人金融服務的主線。

　　尹鳳蘭：作為商業銀行，我們怎么來看銀行業務的成本，尤其是銀行卡的成本呢？隨著社會分工專業化趨勢的日益明顯和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銀行卡產業鏈不斷細化，專業化服務公司蓬勃發展，這些公司擁有較強的專業資源和技術力量，發卡行技術要求高、專業性強，人員占用多，復雜的非核心業務外包給專業化服務公司，不僅可以充分發揮專業商的專業化優勢，克服發卡行的某些專業缺陷，提高服務品質，而且通過較少一次性投入和分布的后續支付租金或維護費的形式，可以將銀行卡經營中占比較高的固定成本部分轉化為可變成本，增加業務成本結構的彈性，實現“增收節支”和經營方式由粗放向集約的轉變。

　　作為商業銀行，我主張將銀行卡從商業銀行傳統業務中分離出來，建立面向市場、獨立核算銀行卡經營中心。“大而全”“小而全”的經營模式占用了發卡大量的資源，尤其是在某些銀行業務領域中，發卡行能力上的“天然”欠缺，不僅使服務品質難以得到有效保證，而且還增加了業務成本。

　　魏加寧： 今年開始，國有銀行對多種業務開始收費，與這些銀行對成本收益進行核算是分不開的。這樣一來，銀行可以集中精力進行產業開發和服務基礎上，隨后將卡片制作、發送、機具維護等密集型產業外包給其他機構。

　　收費是手段不是目的

　　聲音：目前，國內銀行正在推行銀行卡體系改革和個人金融業務的改革，但這必須以向銀行顧客收費，犧牲客戶利益為代價嗎？ 也許收費只是為了補充銀行資本準備金的不足。

　　唐建邦：這也許是一種誤解。當前有兩個問題應該引起我們的注意，一個是銀行卡的價格問題，服務價格大家已經明確了，銀行卡相互定價是由市場決定，由于管理體制、運作模式和會計合算等問題，多數銀行不能真正做到以成本定價。現在收費，是對以前管理缺陷的一種修正。

　　尹鳳蘭：銀行卡是一種獨立性、系統性、商業性很強的金融商品。隨著業務規模的擴大，服務種類與內容繁多，信息管理系統的龐大，僅僅依靠商業銀行內部的一個部門來承擔發卡、服務、技術、營銷網絡拓展等職能是不可能的。

　　但依靠收費，并不是問題的解決辦法。當達到一定規模之后，必須依托于現代信息技術，充分享受社會分工內在的效率優勢，把制卡、發卡、收單、以及其他服務分離為若干相互獨立又密切協作的眾多專業化服務公司來進行運作。這既是個人金融服務，從商業銀行的一種產品、一項業務成長為一個產業的發展邏輯，也是國際銀行卡產業發展的成功經驗。

　　聲音：銀行對多項業務開始收費，是舍本逐末，得不償失，因為因此損失的客戶，可能給銀行帶來的收益比10元更大。

　　張振華：收費體現了銀行業正在推進銀行卡體系創新，實現成本、效益核算，改革人事制度，我們積極推進銀行卡公司化。這是在做根本性的改進工作。以前我國的銀行卡體系從總體來講有以下幾個特點，一個是組織上比較多樣，上下比較分散。基本沒有實現一個財務合算。而且吃大鍋飯。目前各商業銀行，都充分意識這個問題，紛紛探討從體制上的創新。依靠改革創新推動銀行卡產業的發展。

　　陳峰：在管理水平跟不上的時候，大家只看到一個存貸差，只要貸款利率比存款利率高就行了，但是高多少，這仍然需要衡量。貸款方向已經明確，向信譽好的大客戶貸款，現在，銀行從貸款管理轉向存款管理，對存款服務收費，是追求根本，而不是舍本逐末。

　　對于商業銀行來說，國內商業銀行，從現階段來說，管理水平要高于國有銀行，但商業銀行的網點比較少，客戶存款有限。對于社會公眾來說，失去各種銀行提供的“免費午餐”，需要一個習慣的過程，像幾年前，我們對利息稅也很陌生，現在卻習已為常了。

　　法律滯后難辭其咎

　　聲音：盡管銀監會和發改委早就發布《商業銀行服務價格暫行辦法》賦予銀行收費權利，但在客戶辦借記卡時，銀行沒有行使這項權利，《合同法》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任何一方無權在對方不同意的情況下，擅自變更合同內容。如果銀行單方變更合同內容，這些變更內容就是不尊重消費者的公平權、自由選擇權和知情權的“霸王條款”。

　　唐建邦：在銀行業務收費上，出現的種種糾紛，和中國法律不健全有關。我國現在僅有一部人民銀行1999年頒布的《銀行卡業務管理辦法》。從現實情況來看，該規章已經不適應當前的發展形勢。

　　作為行業規章，《銀行卡管理辦法》在與其他法律，如與《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合同法》等常發生抵觸。而《銀行卡業務管理辦法》本身還存在許多操作方面問題。從20世紀60年代，美國相繼并制定完善了《信用卡發行法》、《貸款真實性法》等，形成了完善的銀行卡法律框架體系。從而保證了銀行卡產業的健康發展。像上世紀7、80年代初期，英國也沒有制定銀行卡的有關法律，但是沒有法律是不能辦事的。所以它當時是援引消費信貸法來完成信用卡。而我們既沒有信用卡的有關法律也沒有消費信貸方面的法律。當前我國市場的發展情況，迫切需要出臺立法等級更高，法律效力更強、更加全面并具權威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