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訊：下一個現金奶牛在哪里

　　文 | 本刊特約記者 紀一寧

　　誰也想不到，20年前的不顯山不露水的萌物“QQ”，已然長成了一只“大企鵝”。

　　8月16日，騰訊發布2017年第二季度財報，單季營收566億元人民幣，2017年上半年總收入為人民幣676.86億元（102.07億美元），利潤率由去年同期30%增長至32%。

　　靚麗的財報持續將騰訊的市值推向高點：2004年6月16日騰訊在香港掛牌上市時股價為3.70港幣、市值約62億港幣；13年后的今天，騰訊的股價距離370港幣也不過是三五個交易日而已。

　　但單純的數據增減與財報市值，對于騰訊這樣體量的企業已經意義不大了，相對于騰訊與阿里“誰的市值將率先突破5000億美元”的懸念，騰訊如何從一家“很大”的公司變成一家“偉大”的公司，顯然是更有價值的問題。

　　“提款機”還能用多久？

　　近年來，騰訊游戲早已發展成為全球網絡游戲的霸主。

　　2011~2016年，騰訊的游戲收入增長了超過200%，成為當之無愧的游戲王。2016年，全球游戲總收入為996億美元，騰訊的游戲收入達102億美元，占比超過10％，在國內，騰訊一家企業就占據了國內游戲市場的半壁江山。

　　在高速增長的手游市場，騰訊更是大贏家。短短四年間，騰訊已然形成一個龐大的手游帝國?！锻跽邩s耀》作為當前騰訊在移動游戲上風頭最為強勁的一款產品，貢獻了五分之三強的手游營收，預測今年收益將達到250億~300億左右。更何況，手游的毛利率一直高企，雖然騰訊并沒有單獨公布游戲毛利率，但其上半年增值服務的毛利率高達60.8%，而網絡廣告的毛利率只有36.6%。

　　盡管騰訊的主要產品來自社交領域，但長期以來，其主要收入來源卻是網絡游戲。近兩個季度里，收入就高達238.61億元，而2016年全年更是貢獻了經營性現金流655億元人民幣——具體組成是，通過攤銷回撥90多億、遞延收入80多億、增加應付70多億等項目，年報實際利潤顯示411億。

　　在可見的預期內，游戲業務依然是騰訊的賺錢利器。但必須正視的事實是，目前中國游戲用戶的數量增長正在不斷放緩——2017年上半年，中國游戲用戶規模5.07億人，同比增長3.6%，增速繼續下滑，這表明，中國游戲市場人口紅利逐漸消失，用戶規模將逐漸趨于穩定。尤其對于單一的一款游戲產品，往往只是一段周期內的短期增量，而非根本性的長期貢獻。同時，隨著整個行業增速放緩，游戲能夠帶給騰訊的增長也將逐漸放緩。騰訊的“提款機”，很可能隨著產品創新的枯竭而后繼乏力。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產品創新，多年以來一直是騰訊刻意回避的話題。

　　流量金礦如何挖？

　　如果說游戲業務顯然是騰訊帝國已經充分開發的金礦，那么流量業務，才是大企鵝真正有恃無恐的底氣所在——據最新的騰訊財報顯示，2017年第二季度，騰訊在社交網絡收入為129.43億元，同比增長51%，而以支付與云計算為主構成的“其他業務”表現更為亮眼：在2017年第一季度，支付、云計算業務營收為75.56億元，在總收入中的占比達到15%。第二季度，這一比例持續上升至17%，與網絡廣告業務接近。

　　在社交方面，微信已經能夠獨步天下，騰訊2017年一季度財報顯示，微信和WeChat的合并月活躍賬戶數達到9.38億，用戶綁卡數超過6億——簡單的數據看不出什么端倪？支付寶在2015年6月披露用戶綁卡數的時候為4.5億，螞蟻金服估值750億；Paypal1.97億用戶為其帶去500多億美元的市值——因此對于騰訊而言，不僅僅是支付業務，流量金礦能夠帶來的增長空間仍然沒有抵達想象邊界，從目前來看，支付業務為首的金融生態服務將會是騰訊最新的增長極，同時也是支撐騰訊市值不斷增長最核心的要素。

　　騰訊主席馬化騰在總結2016年時曾提到這樣幾個關鍵詞：領先、生態、平臺、連接與投資，其本意在于強調，騰訊的平臺作用將在未來的產業生態建設上迸發出巨大的能量。但騰訊平臺厚積薄發的前提卻是確定的，就是水面下的流量金礦。

　　顯而易見，騰訊高市值最終的落腳點，仍將在流量變現上：坐擁QQ與微信兩大流量神器，擁有天量PC與移動雙端的用戶，才是支撐騰訊能夠繼續成為一家頂級社交網絡公司的脊骨所在。

　　收購布局靠譜么？

　　對于騰訊這樣體量的科技公司而言，這種變現極其便捷，但同樣也困難重重——便捷之處在于，這座富礦隨便往什么位置挖一鏟子，就能夠金光閃閃；而困難則在于，如何科學地、體系化地、依據管理與發展邏輯，合理充分地將其開發出來。

　　大企鵝顯然還沒有找到正確的挖掘方式，多點開花同時也意味著力量的分散。這么多年以來，除了在游戲方面騰訊依靠強大的資金實力印證了馬太效應之外，在其他領域并沒有太多可以拿到國際競爭中獻寶的成就。

　　所以騰訊采取了最擅長的方式，投資與收購。

　　有錢就要買，僅2016年，在游戲領域騰訊就投買了8家企業，而過去10年，騰訊游戲動輒超過百億人民幣的大手筆投買了共40家游戲企業，這些企業源源不斷地給騰訊游戲注入新鮮的血液，也使得騰訊在全球游戲市場上的地位越來越牢固。

　　這種大刀闊斧的投資，不僅僅局限在游戲領域，從業務劃分來看，騰訊目前包括六大體系：社交、金融、娛樂、資訊、工具與平臺，并且通過投并已經呈現出全面發展之勢——根據艾瑞咨詢發布的研報，截至2016年底，在包括但不限于這六大領域，騰訊投了40多家獨角獸，總估值超1000億美元，包括餓了么、滴滴、B站、斗魚、知乎、雪球等都有騰訊的身影。

　　游戲業務造血能力強悍是騰訊之所以能夠長袖善舞的主要原因，來自網絡游戲與增值業務的現金流可以保證騰訊在電商、視頻等業務虧損時維持市場信心，而新業務所拓展的想象空間，讓流量金礦被充分開發繼續拓展著想象空間，如此一來，大企鵝內部已經形成了完善的小生態，而這也正是目前企鵝帝國版圖的中軸線。

　　“另一條腿”在哪里？

　　但深層次的問題是，這樣的一條生態線，并不足以成為企鵝成就偉大的頂梁柱。

　　自7月3日以來，人民網在3天內發表了三篇與《王者榮耀》相關的評論，并多次呼吁政府和游戲制作方加強監管，導致騰訊市值蒸發150億美元——這款堪稱騰訊吸金殺器的手游被詬病的主要三個問題在于歪曲歷史、允許未成年人涉獵以及抄襲，而大企業騰訊旋即在短時間內進行了改進，先是通過游戲內的設計與澄清解決了歪曲歷史的問題，然后又設置了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統，迅速扭轉了輿論走勢。

　　抄襲問題呢？騰訊不予置評。

　　其中的玄機在于，被業界詬病《王者榮耀》所抄襲的《英雄聯盟》，其開發商Riot Games公司，早已在2015年被騰訊全資收購。換句話說，大企鵝將自己在國外新買的一塊土地上的一棟房子，重新刷了一遍油漆，然后直接搬到了自己在中國的地盤上，這無論如何，也算不上抄襲。

　　但這起烏龍事件，卻讓騰訊最大的短板浮出了水面：早在數年前的3Q大戰之前，騰訊一直被認為是“互聯網公敵”的角色，原因就在于“企鵝模仿誰，誰就得死”的不爭事實。而更讓業界不滿的是，騰訊并不以此為恥，掌門人馬化騰曾多次表示：“我不盲目創新”、“最聰明的方法肯定是學習最佳案例，然后再超越”。

　　所以，騰訊從誕生到現在，一直無法擺脫“山寨之王”的“榮耀”。UC瀏覽器董事長俞永福在去年曾經再次公開聲討騰訊：“過去十年，騰訊從某種角度是中國互聯網的一面旗幟，但是十年后會成為中國創新的阻力。”

　　但好消息是，騰訊已經開始有意識地進行自我升級，自己抄襲自己與先模仿再謀殺相比，至少是一種進步。

　　客觀來講，技術專利有發明創造和改良創造兩種，騰訊的絕大多數產品都屬于后者，甚至改的程度都微乎其微，其所立足市場憑借的是資金實力、團隊速度與龐大的用戶基礎，在市場拓展與推高市值方面，這不失為一條捷徑，但在創新與商業本源上，卻極容易讓那只憨態可掬的胖企鵝已經成為劣幣驅逐良幣的代名詞。

　　市值的高企讓企鵝坐上了亞州第一科技公司的王座，但這把凳子的四條腿卻并不一般齊：游戲產業是騰訊能夠站在世界之巔的腿，現金流是保證騰訊屹立不倒的腿，流量與生態的想象空間是決定騰訊未來邊際的腿，而真正決定著企鵝能否從“很大”變成“偉大”的那條腿，即產品創新與技術革命的那條凳子腿，目前依然不夠強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