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蘭克梵:貧民窟孕育的美國夢
文 | 本刊特約撰稿人 蔡智群
在“中國夢”成為心之向往前,“美國夢”一度是照進黑暗中的光明,給了無數人希望,勞爾德·貝蘭克梵就是其中之一。1954年出生在紐約的貝蘭克梵,在貧困雜亂的環境中成長,教育成為那時的他跳脫困境的唯一途徑。16歲時,貝蘭克梵帶著自己的美國夢,入讀哈佛大學,并在24歲時取得博士學位,開始走上逆襲之路。
與成功匹配的,不僅僅是實力,還有野心、欲望的控制,甚至讓人艷羨的好運氣。貝蘭克梵花了5年時間去尋找激情的方向,然后用了30多年在高盛讓自己的夢成為了他人的“美國夢”。如今,貝蘭克梵執掌高盛進入第12個年頭,這個被稱為華爾街最闊氣“打工仔”的CEO,引領著高盛帝國繼續豪氣前進。
野心是你內心的聲音
紐約是天堂,亦是地獄。兒時的貝蘭克梵,生活在紐約最糟糕的廉租房區,和父母、奶奶、離異的姐姐以及外甥一起擠在一間小公寓里,直到高中畢業。他的父親是一名普通的郵件分揀員,為了多拿10%的報酬而選擇上夜班,母親是防盜警報公司的接線員,她笑稱這是他們社區為數不多的增長行業。
在溫飽線上掙扎的貝蘭克梵,于漫長的成長中,最大的目標就是走出紐約東區,上大學成為他唯一的機會。因天分和勤奮,貝蘭克梵從小就被伙伴們稱為“最聰明的人”。1970年,16歲的貝蘭克梵成功申請了哈佛大學并獲得獎學金入學,成為家族內唯一一名大學生。不同于他人對世界名校的想往和追求,哈佛對于當時的貝蘭克梵僅僅是一所大學的名字,也是他知道的為數不多的大學之一,并且哈佛還為他提供了上大學的必要條件——獎學金。及至入學后,貝蘭克梵才知道哈佛在世界高等教育史上的地位和走出的數不勝數的牛人。
世界之大,讓貝蘭克梵心生敬畏。每晚保持閱讀習慣的他,現在最愛讀的仍是傳記。他坦言,看著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最后擁有與眾不同的人生,是保持生活樂觀的一個極好理由。莫如說,這些振奮人心的傳記,給了貝蘭克梵承托野心、克服困境的力量。
在哈佛上學期間,看到別人發自內心的自信、到處旅游增長見識,貝蘭克梵感到深深的不安全感,這也迫使他不得不更努力學習、工作。在紐約城市大學的一次演講中,貝蘭克梵說“野心是你內心的聲音,告訴你可以而且應該努力去超越人生的處境或者是限制”,足夠的野心,讓貝蘭克梵一次一次突破自我,尋找合適的位置。
在哈佛取得法學博士后,貝蘭克梵進入了紐約一家較大的律師事務所,擔任稅務律師,人生第一次在財務上有了保障。很快,他就憑借出色的表現成為律所合伙人,并贏得了同事勞拉·雅各布的芳心。不到30歲的貝蘭克梵,已經從貧窮階層跨越到了中產階級,在不少人看來已足夠好。但在工作中缺少足夠的激情,讓貝蘭克梵感到苦惱,別人眼里的樂趣,成為了他的苦役。5年的律所工作后,貝蘭克梵選擇了辭職。回家告訴妻子這一消息時,妻子哭了。辭掉一份薪酬不錯的工作,對于從小缺衣少食的貝蘭克梵來說,實在需要太大的勇氣。但他選擇了傾聽內心的聲音——野心的吶喊。
從律所出走,貝蘭克梵直奔華爾街。看到高盛的招聘啟事,他躍躍欲試,遞出了自己的簡歷。可是這位哈佛畢業的高材生并沒有得到高盛的青睞。貝蘭克梵沒有就此打道回府,而是選擇了華爾街一家小企業——商品貿易公司J.Aron,從最普通的業務員開始做起。從蒸蒸日上的律師事業到華爾街業務員,他將此稱之為“一次關乎身家性命的冒險”。意料之外的是,沒多久J.Aron就被高盛收購,曾被高盛拒之門外的貝蘭克梵“歪打正著”成為高盛的員工。
在貧民窟長大卻有過人智慧,申請只知道名字的哈佛,并一路靠獎學金讀到博士,被高盛拒絕卻又巧合般成為高盛一員,貝蘭克梵這讓人羨慕的好運氣,也許只是命運聽到了他的野心。
金錢、權力與激情的平衡
個子不高、謝頂的貝蘭克梵,與人們想象中的華爾街巨頭相去甚遠,但正如其在哈佛大學的教授所言: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擁有極度聰明的頭腦。他的聰明,從進入J.Aron后就彰顯無遺,與甚高的熱情一并讓他迅速成為金牌銷售員。自J.Aron被收購后,貝蘭克梵非常在意如何讓自己負責的工作領域成為公司的重要部分,而不至于被無情的高盛掃地出門。
J.Aron納入高盛體系后,進行了一系列業務的調整和恢復,業務范圍擴展到咖啡、金屬貿易、原油、外匯交易等多個領域。在這一過程中,貝蘭克梵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到90年代初,J.Aron所創造的利潤占到了高盛利潤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多,在集團的位置越來越重要。1997年,高盛將J.Aron與固定收益部門合并,建立固定收益商品部(以下簡稱“FICC”),在J.Aron表現突出、逐漸受到高盛高層重視的貝蘭克梵成為FICC主管。擅于抓住機遇的貝蘭克梵,大大增強了FICC的交易能力,使其保持了恒定的增長態勢。1999年FICC的收入為28.6億美元,到2003年增加到55.9億,幾乎翻了一倍。至今FICC仍是高盛收入和凈利潤的主要支撐業務,也因此貝蘭克梵的領導能力讓高盛上下刮目相看。2003年初貝蘭克梵成為高盛上市后第一位進入公司董事會的員工,同年底成為高盛總裁兼首席運營官。
此時,年近五十的貝蘭克梵也因在高盛拳頭部門的出色管理獲得了金錢上巨大的回報。2003年底據高盛宣布,貝蘭克梵當年的薪酬為2000萬美元,多數為現金,少數為限制性股票,這一薪酬占據了高盛的至高點。而當2006年貝蘭克梵接替鮑爾森任高盛全球董事長兼CEO后,在60萬美元的基礎薪酬上,獲得5340萬美元年終獎,創下了華爾街投資銀行年終獎記錄。這一記錄在2007年被貝蘭克梵自己以6790萬美元打破。
成為高盛掌門人、獲得上億財富,并沒有讓在貧民窟長大的貝蘭克梵迷失心性,盡管他在任律師期間一度沉迷賭博。在高盛的職業生涯中,貝蘭克梵與許多頂級的首席執行官及商界領袖共同工作。他們也許非常有錢、權勢驚人,但他們超越金錢與權力的激情,帶動著貝蘭克梵,讓他始終保持著逆流而上的信念。
2007年次貸危機,高盛成最大贏家,貝蘭克梵居功至偉。在次貸危機尚未全面爆發之前,貝蘭克梵就意識到了未來的風險。因而在花旗、美林等還在買入次級貸款的時候,高盛大舉沽空次級資產,采用逆向投資手法,獲得了驕人盈利。根據高盛財務報告顯示:2007年財年凈收入459.9億美元,凈利潤116億美元,同比增長22%,凈資產回報率達32.7%。而此時美林、花旗、摩根等金融巨頭忙于清點次貸危機的損失,苦不堪言,股價下跌20%甚至更多。懂得如何冒險和規避風險的貝蘭克梵,在2007年這場席卷歐美的次貸危機中,恰到好處地扮演了華爾街高級管理人士的角色,也因此入選《財富》雜志“全球25位最具影響力商界領袖”,僅次于喬布斯和默多克,位居第三。
批評者稱高盛和貝蘭克梵是“吸血章魚”,崇拜者則認為他是“士兵中的士兵”,具有極為堅韌的戰斗力。然而對于貝蘭克梵本人來說,他要的只是一個不設限的人生,下一秒的不可預測性是前進的動力所在。因而金錢也好,權力也罷,閑暇時的貝蘭克梵選擇的是閱讀歷史、文化等一些對他的工作及行業沒有直接作用的書,而不是在高檔雞尾酒吧揮舞著白金信用卡。掌握內心的平衡,才能有面對風險的勇氣和觀全局的視野。
75顆腫瘤下的焦慮
作為高盛領導人,貝蘭克梵的職業生涯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到2008年金融危機,他獲得了兩極分化的評價;第二個階段是整個金融危機余波期間,他集中在客戶群體和經營戰略上;第三個階段是他結束淋巴癌治療,繼續堅持下去。然而不管是處于高盛的哪個階段,還是奮戰的前半生,焦慮是貝蘭克梵的常態。他常幽默地說:“我是一個焦慮者而非一個斗士。”
領導整個華爾街甚至全世界都備受關注的集團,對誰來說都不輕松。自2003年底貝蘭克梵任高盛總裁后,他就開始仔細研究高盛業務所涉及的方方面面。隨著他工作的深入,越來越多員工會在凌晨兩點收到一封來自總裁的郵件。本身從底層交易員晉升的經歷,以及對各個業務的洞悉,貝蘭克梵成功引領了高盛的轉型。
2008年9月,在整個華爾街還在金融危機中瑟瑟發抖時,高盛在美國政府百億美元的援助資金下,安然度過危機,并轉型為商業銀行。2009年第二季度,高盛的凈利潤創造了140年歷史上的最高點。當年的花紅達到169億美元,逼近金融危機前2007年的記錄,平均到每個員工是70萬美元。如此快恢復賺錢能力的高盛激怒了公眾,迫使高盛不得不更改了花紅制度。這一年,高盛償還了美國政府的援助資金,貝蘭克梵給美國眾議員寫了一封聲情并茂的信,表示“無論如何都將繼續履行維護公眾利益的義務”。然而對于與美國政府捆綁的高盛,公眾似乎并不買單,《滾石》雜志仍大肆抨擊。貝蘭克梵試圖去理解公眾的憤怒,但并不認為高盛的盈利能力、企業文化以及與政府的親密關系是罪惡。
走過混亂的經濟形勢,已過六十歲的貝蘭克梵仍舊焦慮。2015年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都感覺不是很好:體重不斷下降、咳嗽、肌肉酸痛。作為一個焦慮者,他給身體的不適找到了各種理由。拖延很久后,貝蘭克梵去看了醫生,被檢查出身體內有75顆腫瘤,而且還在不斷擴大,醫生說再晚兩周可能就無法走路了。在進行痛苦的骨髓活檢時,貝蘭克梵還在與管理團隊通話,因為太投入甚至沒有注意到。
在外界都在關注CEO的健康以及高盛的未來時,600個小時的化療后,病情緩解的貝蘭克梵坐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與擔心病情惡化相比,貝蘭克梵更為焦慮和不安的是變老了許多。因而逐漸恢復健康的貝蘭克梵,保持著高度的專注,似乎要帶領高盛度過當前這個重要拐點。
一方面,高盛逐漸擴大業務觸角,推出一攬子業務,比如消費金融、股票交易、風險投資,尤其是重視科技創投領域。自2009年以來,高盛參與科技創業公司的融資筆數超過130筆,投出了包括Uber、Pinterest等十多家獨角獸企業,活躍度不遜于硅谷頂級投資公司,2015年前后尤其頻繁。在公眾眼里“唯利是圖”的高盛,涉足風投不僅僅是為了追求回報,更是為了接觸最前沿科技,去學習、效仿,以“試圖顛覆自己”。貝蘭克梵“我們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言論便足以見高盛的目的。
同時,高盛還在孵化自己的創業公司,積極開拓“金磚四國”新興市場的業務。看到中國經濟及科技事業的蓬勃發展,貝蘭克梵幽默地說“要是我年輕個40歲就好了”。
另一方面,高盛進行了最大規模的管理層重構。貝蘭克梵任CEO后不久,就將工作重心轉移到了客戶群體和經營戰略上,日常事務則交給了寇恩。特朗普上任,老搭檔寇恩離職前往白宮,這也催使貝蘭克梵不得不加快結構調整。戴維·索洛蒙和哈維·施瓦茨接替了寇恩,分別為聯席總裁和聯席首席運營官;格雷格·萊考姆和馬克·納奇曼接替索洛蒙,為投資銀行業務共同負責人;R.馬丁·查韋斯接替施瓦茨,任首席財務官。而任命被查出來出柜且在胳膊上有日語紋身的查韋斯,被看做是高盛與時俱進的舉動。
考慮高盛的未來領導力是貝蘭克梵的主要責任,而對于自己的未來,他似乎仍眷戀在頂峰焦慮卻又激情的日子。盡管身體狀態大不如從前,在“沒有人解雇”他之前,他還將繼續堅持下去。不過,大病一場后的貝蘭克梵表示,以往會用98%去擔心概率只有2%的事情,而現在會用99%的時間擔心概率1%的事。焦慮有所減緩的貝蘭克梵,眼神里透露出來的是從容和鎮定。
在《勞爾德·貝蘭克梵》這本傳記的前五十頁,他只是貧民窟的一個窮小子,誰曾想在第三百頁,他已經成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他的美國夢,讓光照進了現實,亦照進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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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