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江林
人性的共同弱點是,天資聰慧者習慣傲視他人;智力弱者往往自卑。一旦功成名就,后者放任自我,更大程度地超越前者。比較人性的弱點,是蠻有趣的。意大利馬基雅維里說,“一個稱職的君主,必須擁有獅子般的威嚴、狐貍般的狡詐”,是對所謂人性的最古怪的解釋。
奧地利戲劇家托馬斯·伯恩哈德是一個天性驕傲的家伙,在他看來,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以及人與自我的種種關系是扭曲的,人們被行動的渴望和無法行動的無奈所纏繞,這種矛盾驅使著他們的精神和行為走向極端,并承受失敗的厄運。
在他創作的《習慣勢力》里,馬戲團團長卡里巴爾蒂為了對抗,二十二年來驅使著他的演員們堅持排練被他稱之為高雅藝術的五重奏。這五重奏寄托著他的人生理想,他要用音樂改造馬戲藝人,把他們訓練成藝術家。但是藝人們不接受他的理想,人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和他作對。
為了實現自己的追求,團長不得不以極端強制的手段,迫使藝人們服從他的要求,每天進行沒有意義的排練。在這里,原本合理的追求,變成了實施專制的理由,為了維護一個理想,不惜扼殺人性和人情。
出發點是向上的,但是人性中的丑惡在起作用,這種主觀上過分要求自我實現,而在客觀上失去行動意義的矛盾,使馬戲團團長的管理注定是一出悲劇。
馬戲團的管理者原本是個理想主義者,可是他無法了解自我靈魂里存在的人類的惡,他堅信了所謂的“懼怕比愛戴優越。愛戴是無常的,而懼怕可以在控制之下”,結果在毀了他人的同時也毀了自己。
暴力管理并不是一帖好藥。一個管理者在洞察人性的弱點后,必須清晰以下兩點:一是領導藝術不同于管理藝術,前者是要做對的事情,后者則是要把事情做對;二是目標制定只對效果負責。第二步是要有一套管理者的領導藝術,讓手下懼怕或贏得愛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管理獨特方式——“只有變,才是不變”的硬道理——一種“禪師”的味道。
“禪師”管理強調“有意識的自主性”,這顯然比冷調的理性管理或“感性領導術”顯得更具有智力結構。
“變化”是對新的工作秩序和組織秩序作出相應調整的大法。變化者制造的敵人是那些舊秩序下的受益者,而支持者將是那些新秩序下的受益者。具體到現實的層面,一個管理者在面對“人們通常懷疑或者并不接受新的事物而成為反對者”的時候,在高、中、下層面上建立自己的心腹,不管各級人員怎么變化,始終保持成三角隊形以保證危機到來時的有力支持,直至追求到目標。
“禪師”管理不像老子那樣對權力看得清淡,也不像韓非子、馬基雅維里一樣,永遠做權力爭奪的冠軍,而是在“只有變,才是不變”的境界中,達到孫子所關注的競爭全勝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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