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德林 (《德隆內幕》和《黃光裕真相》的作者)

　　一大早，去了鵬潤大廈，十一點半下樓之后，五味雜陳。

　　何陽青摟著我肩膀到電梯的時候，他臉上依然是那招牌似的外交笑容，國美有他，是幸運的。我走的時候問他，你之前是不是練習過太極，他說啥也別說了，到時候好好喝一頓。這個時候我還是理解他，畢竟是敏感時期。

　　孫一丁的目光總在我的腦海中出現，盡管他現在是國美的董事、副總裁，可是他眼鏡片后，依然流露出一絲的無奈，盡管言談之中，他流露出機構對董事會的肯定，盡管他口中對九月的對決很有信心，可是他的一句話卻是令人唏噓：如果真被機構拋棄，還有繼續留下的意義？

　　可能我今天有點無情了，因為孫一丁很樂觀的介紹他們的五年規劃，盡管他臉上一直有抹不掉的紅暈，我還是仍不住問了一句：如果九月對決被干掉了，你的五年規劃再好，也沒有意義，現在你們雙方走在爭取機構的支持，摩根、華平他們已經給你們一個肯定的答復了嗎？

　　當時我看到了坐在對面的方巍以及牟貴先的表情，方巍可能一直跟數字打交道，作為國美的首席財務官，他有著天然的數據敏感，他腦子里應該早就盤算好了雙方對壘的籌碼。牟貴先跟李俊濤現在負責渠道，牟推了推眼鏡兒，眼睛突然有點變大。

　　李俊濤有小李飛刀的名號，現在老了，可是脾氣秉性還是猶如當年，他一直抽煙，抽了一支又一支，抽煙的姿勢有點刁。可能這個說法讓這位直爽的副總裁不爽，確實一開始因為他不斷抽煙，令我不爽。他突然坐好，開始了他一畝三分地的介紹，過程之中勢必提高了蘇寧。這下子他彪悍的本性顯現出來了，口中時時會出現“扯蛋”、“他媽的”一類的詞語，盡管很多人認為這些詞語令人不爽，我倒是覺得，國美能夠走到今天，能夠走過2009，沒有彪悍的飛刀，還真不行。

　　回到孫一丁，盡管這一次黃光裕要將他的董事職務給罷免了，盡管他說國美對他的能力還是認可的。可是他的表情總是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甚至可以說他有點書生氣。后來他說，如果真的是不行了，還能留下嗎？也許這是書生意氣，也許，他真的已經沒有呆下去的意義。前提是九月決戰中，黃光裕干掉陳曉。

　　一開始握住方巍的手，看著他穿著潔白的襯衫，如果你在一樓大廳預見他，可能你會認為他就是一鵬潤大廈的物業經理，你一定不會想到他就是國美的CFO。他現在盡管出現在公眾視線的時間很少，可是他掌握著國美最核心的機密，因為國美真正的財務機密就掌握在他手上。

　　他不避諱黃光裕抓捕之后國美遇到的困境，銀行削減授信，額度一度下降到10億元，這個對于國美來說，那簡直就是致命的。當然，牟貴先也透露國美將流轉周期由之前的三個月縮減到一周。李俊濤說，那個時候是驚心動魄，簡直就不是人過得日子，每天最多兩個小時的睡眠。

　　方巍非常清楚董事會手上的一張牌，那就是8月增發新股。

　　這張牌關系到九月決戰。我并不想去刺激方巍，因為孫一丁說下半年國美上市公司要新開店80家，整個集團120家，我試圖通過這個渠道勾引出一點兒東西，先問孫一丁開80家店要多少錢，孫一丁說這是商業機密吧。問方巍國美上半年的經營性活動現金流，方巍說半年報還沒有公布。

　　方巍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有點郁悶：“我知道你想了解什么。”當時我看孫一丁的臉上出現了笑容，盡管何陽青在旁邊偶爾跟他說什么，好像何陽青手上的紙張有可以說的東西。是的，這是一個敏感的時期，我就是要通過開店成本、經營性活動現金流來判斷他們增發新股的理由。

　　下樓之后，我跟同去的同事說，國美這幾個哥們頗有點兒悲情的感覺。是的，盡管在兩個小時的交談中，他們的口中或者表情中，努力地呈現出他們的從容與自信，可是他們內心能感覺到有一種迷茫與無奈。

　　在投票之前，任何人都沒有勝算，因為那一票只有投下去方能看出結果。不過陳曉要想勝出，如果沒有摩根、華平他們簽訂秘密的協議，陳曉未必手握絕對勝算。黃光裕手上握有的股份也未必能到時候表決過半，因為他跟陳曉面臨一樣的問題。

　　是的，摩根是個砌墻派，這也是最大的變數。

　　我說的摩根指兩個摩，一個是摩根斯丹利，一個是摩根大通。看看這兩位的持倉狀況：摩根斯丹利持有7.52%的好倉以及2.05%的淡倉，摩根大通持有5.81%的好倉以及0.47%的淡倉。

　　摩根由于是在市場上買的股票，沒有進入董事會的名額，所以董事會是誰的，他并不關心，唯一關心的是誰能將國美的業績作上去，讓國美的股票漲上去。如果吵吵鬧鬧，對沖一下就是。陳曉也好，黃光裕也罷，對于摩根來說并不重要，他不在乎創始人是誰，也不在乎陳曉的說辭。摩根為自己，為自己的客戶賺錢，他們看的只有一個字：錢。

　　好啦，其實勝敗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將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斗，黃光裕如果贏了，贏得只是創始人的尊嚴，因為他不是喬布斯。陳曉如果繼續留在董事會，他也只是國美的看門人，他跟貝恩資本的糾葛，跟竺稼的往事，多年以后真相一定會大白的，那將是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