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記者 謝鵬 實習生 丁婕 發自北京

　　陳久霖曾經造成國有資產5.5億美元損失，在新加坡獲罪入獄，而今重歸央企高管行列，他曾經被免職的上級莢長斌也轉任中國航空器材集團公司黨委書記。國資委的問責制度和央企高管任命方式，令人生疑。陳的復出，也許提供了一個為“央企罪人”復出立規矩的機會

　　6月底，細心的媒體發現，一個叫陳久霖的人，出現在央企葛洲壩集團下屬二級子公司葛洲壩國際網站上的高管名單上。在16位高管中，陳位列第14位，作為副總經理主管葛洲壩國際的人力資源。

　　2006年，這個當時45歲的湖北“鳳凰男”，以央企中航油集團子公司中國航油 (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總裁的身份，被新加坡政府判罰了四年零三個月的監禁和33.5萬新元的罰款。罪名是沒有向新加坡的交易所呈報虧損——陳久霖因進行石油期貨交易導致5.5億美元的虧損，并差點讓中航油新加坡公司破產。

　　陳久霖的復出立即引來輿論的廣泛質疑——一個曾造成國有資產巨額流失的高管，如何能被再次起用？

　　葛洲壩集團企業文化處的一位人士在電話中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不知道陳久霖這個人，也不知道陳久霖復出這回事。而國資委新聞處的負責人對南方周末表示，陳久霖供職的葛洲壩國際是央企葛洲壩的二級子公司，相當于央企一個部門的負責人，這類職務不歸國資委任命。對于陳久霖這樣被處分過的前央企負責人，是否進入內控名單，下一步國資委會怎么回應這事，該負責人表示正在請示領導。

　　國家行政學院法學部副主任楊小軍教授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如果是以公務員身份復出，陳久霖的重新起用就違反了公務員法，但如果是以合同工形式通過企業序列復出的話，則不違反現有規定。“陳先生讓我轉答，他很感謝您對他的關注，但最近的確不方便接受采訪，如有需要他會與您聯系。”陳久霖也通過他在葛洲壩國際的新秘書張成，婉拒了南方周末記者的采訪要求。

　　張成表示，陳久霖何時出來就目前輿論對他的質疑做出回應，要看“上級”的意思和態度。

　　2009年1月，陳久霖出獄后，曾對媒體表示，要向上級組織“討個說法”。他認為，中航油從事石油衍生品交易，是經過公司董事會、證監會和民航局批準的，而給他定罪的主要起因之一——股票配售也是經過批準的。

　　但一位接近國資委的人士則對南方周末記者表示，事件主要責任在于陳久霖。2009年，當時中航油集團總經理莢長斌被免職了。在莢等待被起用中，國資委召開了一個關于央企風險管理經驗交流的內部會議，邀請他做教訓總結。當時莢長斌說，陳久霖的很多行為他是不知道的。“就我所知道的信息是，不排除陳久霖主觀上犯錯誤。因為利潤跟他的收入掛鉤，他是打工皇帝。”接近國資委的人士對南方周末記者透露，陳久霖口才很好，能說會道，到處給人講風險控制。還請來著名律師事務所做風控體系，但他不在這個風控體系內。

　　該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盡管有爭議，但自從陳久霖從監獄出來并表示要向組織討個說法后，國資委方面考慮到人才難得，還是覺得應起用陳久霖。

　　上述人士透露，國資委已考慮到可能會引發用人違規上的爭議，特意找了很多方面的法律專家進行咨詢，確立陳久霖的復出不違規后才正式起用他。最終，國資委給了陳久霖幾個選擇，陳久霖選擇了葛洲壩。

　　迄今，陳久霖沒有受到中國方面的任何處罰，只是在2007年被“雙開”。而陳久霖之后的中信泰富、中國東方航空、中國國際航空和中國遠洋等國企，陸續暴露金融投機衍生品虧損，但相關負責人一直安然無恙。就連被免職的莢長斌，也很快轉任央企中國航空器材集團公司的黨委書記。

　　如何看待陳久霖復出一事？南方周末記者為此采訪了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研究員周放生，他曾經擔任過國資委企業改革局副局長一職。“犯過錯誤的人，不是說永遠不能再起用，更不是永遠要打入冷宮。那種‘踏上一只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是文革式的做法。”他說。

　　周放生認為最關鍵是看他們犯的是什么錯誤。如果是貪污受賄，這種個人品德方面的錯誤而被判刑，將他們繼續放在權力崗位上就有問題了。如果是由于工作責任事故，就應該區別對待給以機會。另外，工作原因也分主觀和客觀。是客觀上失職失察，還是主觀上為了追求個人利益？

　　他還表示應該借陳久霖復出的事情“立規矩”。很多規矩的確立都是從案例開始的。最典型的就是美國的判例法。有關方面應該借陳久霖的復出，對曾經犯過重大錯誤的國企負責人復出的條件、程序和透明度立下規矩，完善國企人事方面的法制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