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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永好:建構新農業帝國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2月27日 16:14 《東方企業家》雜志
關于劉永好,似乎誤讀一直多于正解,比如說出身貧苦、兄弟分家、與民生銀行董事會的勢不兩立等等。其中,最大的誤讀莫過于劉涉足地產、金融行業之后給外界造成的“不務正業”的印象——依靠農業起身并發家的劉永好真的會把自己的財富重心都放到利潤流和現金流異常洶涌的暴利行業嗎? “你們猜錯了!”在創業整整25年之后,劉永好以堅定的語氣告訴人們:不僅我的過去來自于農業,我的未來同樣押寶于農業! 一個建構中的農業帝國正在劉永好面前徐徐展開…… 采訪_方浩、周紅玉 攝影_邸晉軍 “若干年之后有人提起劉永好的時候,你希望人們怎么稱呼你?”面對《東方企業家》的最后一個問題,劉永好沉思幾秒鐘之后,臉上露出了一絲自信的微笑:“為現代農業作出一定貢獻的企業家。” 不提地產商,不提金融家,更不提富豪榜。盡管其中任何一個稱謂都會使訪談的內容充滿故事性甚至傳奇色彩,劉永好還是對這些概念進行了針對性的穿插、引用,而使用價值必定指向讓這個中年男人再度興奮的主題:農業。 沒錯,劉永好回來了。盡管一再聲稱自己從未“離開過農業”,但毫無疑問,這就是那個兩年前還在幸福地抱怨“干一年房地產等于干十年農業”的“過客”地產商;也是2007年上半年就從民生銀行獲益達到1.7億元的大股東,而正是基于以上成績,使得他幾年來一直穩定在中國各類富豪榜的前列(2007年福布斯榜第12名、胡潤榜第14名)。縱觀針對中國企業家的富豪榜誕生以來的上榜富豪,也僅僅只有榮智健能夠保持這種穩定性。 在最好的時光選擇回歸,這很有可能在將來的某個時刻被書寫中國商業史的作家們頗為得意地寫道:這個家伙是那個斂富年代里被勝利沖昏頭腦的代表人物…… 但是,更吊人胃口的野心還在后面。在重新把主要精力投放給農業之后,劉永好這次為自己也為新希望設定了一個更為清晰也更為張狂的目標:十年之內把新希望打造成一個年產值超過500億元的農牧業產業帝國。如果需要具象地了解劉永好的野心,他會告訴你,將來要讓全國13億人民每人每年吃上一只新希望生產的雞。當然,在實現這個宏大目標之前,新希望首先需要趕上全球最大的肉類加工商美國泰森食品有限公司20億只雞的年產量,“2007年我們的產量剛剛超過5億只。”劉永好承認,目標很大,難度不小。 事實上,擺在劉永好面前的難題決不是可不可以懷有“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商業愿景,一個現實問題是,在膽量和產量之間如何達到商業邏輯的無縫對接。換句話說,當劉永好再次把農業樹立為其多元化布局之中最核心的產業之后,他在這個核心產業之上如何構建它的核心競爭力?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次該輪到農業大發展了。”劉永好像發現了金礦一樣興奮。 誤讀背后自從成名以來,作為富豪的劉永好幾乎就一直被樹立為8億農民當中“脫貧致富”的典型。這也難怪,其賴以發家的第一桶金正是只有農民才會涉足的飼料業,再加上劉氏兄弟共同創業的艱難心酸,更契合了外界對中國農民致富形象的原始想象。畢竟,只有這種想象才能滿足人們對“奇跡”或“傳奇”的一貫理解。 “我對農民一直懷有深厚的感情,他們是我事業的根基,但遺憾的是,我本人并非出自農民家庭。”盡管表示遺憾,但看得出來,劉永好對他的家庭背景同樣深感自豪。“我父親是我們縣農業局的局長,一輩子都在研究農業問題,不幸的是在‘文革’后期就去世了;母親是當地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師,正是她帶領我們兄弟幾個繼承了父親的遺志,研究并經營起了農業。”劉永好告訴《東方企業家》,在剛剛開始創業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是養鵪鶉,“我負責銷售,母親負責坐店;她當政委,我當司令,我們把鵪鶉賣到全國。” 據說,在母親去世之后,劉氏兄弟在四川老家還為她建造了一座雕像,用劉永好的話說,這是感恩:不僅是感謝母親的養育之恩,也是感謝她的引導之恩。這種特殊的家庭背景無疑讓劉永好對農業和農民有了更為復雜、更為多元的感情:與其說是在創富,不如說是在延續一種使命。 所以,盡管后期新希望集團的多元化之路讓劉永好嘗到了不少甜頭,并讓外界對其主業與副業之間的輕重關系產生懷疑,但劉永好最終還是認識到了農業之于他以及新希望的重要作用。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種認識首先來自于劉對新希望長遠發展的一次“誤讀”。 “這是我首次對媒體披露。”劉永好告訴我們。 故事發生在上世紀90年代,當時美國一家全球最大的飼料生產企業邀請劉永好訪美,這是一家在紐約上市的企業,劉永好參觀完它的工廠,對其先進的研發技術和經營水平贊不絕口。晚上這家企業的董事長在自己家里宴請劉永好。隨著交流的深入,對方向劉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換股計劃,即讓新希望在中國的所有業務都注入他們的上市公司,然后劉永好占其中30~40%的股份。劉永好聽罷非常興奮,但當他回國之后,對方把方案發過來要求查看新希望近三年的財務報告,以便了解未來股權的格局及發展前景的時候,劉永好傻眼了。 原因很簡單,當時的新希望根本就沒有什么財務報告的概念,更談不上規劃什么遠大前景,劉永好不得不放棄。“那個美國董事長很奇怪,問為什么我會不同意,因為他開出的條件已經很優惠了。我們算了一下,如果新希望并進去,我們對應的價值至少30億美元。”劉永好解釋說,由于以前沒錢,公司成立的時候注冊資金很小,成立之后大家又相互之間投資,很不規范,產權管理、財務管理都很亂,根本沒有整體和長遠考量。 這件事對劉永好觸動很大,他發誓一定要規范,按照國際慣例去做,從治理結構、產權關系,再到法律體系,都要做規劃并做到規范。“最重要的是,不僅要相信你所從事的生意,而且還要為它做長遠規劃。” 所以,當外界后來認為劉永好進軍地產、化工和金融領域完全是利潤導向的時候,劉也并沒有否認這些行業給新希望帶來的真金白銀。但在他看來,新希望各項業務之間的主次之分還是相當分明的。“我們適當地投資了一部分房地產、金融,但都控制在一個適度的范圍。前一段時間這兩項的收益很好,對我們集團發展農業起到支撐作用,假設我們沒有做房地產和金融,現在也不敢這樣去做農業產業,正因為有這樣的后盾,才可以在農業上做長期的、大規模的投資,比如這些年我們收購一些大型農產業企業,到海外發展,都在于我們前幾年的投資得到一定回報”。 作為政協委員的劉永好也深刻理解國家提出的“工業反哺農業,城市支持農村”的產業政策,并把其運用到新希望集團內部。“金融、房地產、工業投資的收益拿來支持農業產業投資,我們就是這樣做的,效果也很好”。 對于一直都非常推崇華人商業領袖李嘉誠的劉永好來說,這種把國家“大產業”與集團“小產業”結合起來考慮的大歷史觀,其邏輯起點無非就是一個關鍵詞:產業周期。 農業新希望? 據說這一年多來劉永好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調研上,“鄉下跑,城里走”,其中包括跟農民談心、向專家請教以及與政府溝通。他的主題頗為宏大:中國農業下一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被稱為農民企業家的劉永好當然也不是為了走秀而調研:與其說他是在了解中國農業的新現象、新問題,不如說是在為他的財富生涯尋找新的希望。 這一次劉永好思考得顯然很深、很長。在他看來,經歷了重化、地產乃至金融行業的推動和洗禮之后,中國經濟又開始步入了一個調整期,而這個調整期的到來,則意味著會有其他行業催生新的商業機會。“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農業都是最具潛力的。”劉永好在極力讓自己相信這一判斷的同時,也希望聽者獲得同感。 不得不指出的是,劉得出上述判斷的宏觀背景并不美好,甚至還有點殘酷。在新希望每年將近800萬噸的飼料產量中,至少需要從美國進口100萬噸黃豆。“而隨著農作物價格的不斷攀升,我們的成本壓力持續增強。”劉永好苦澀地說。 這是劉必須面對的市場環境。2007年,全球農作物儲量較低再加上氣候因素造成的減產刺激了農作物價格上漲。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小麥價格上漲到每蒲式耳8.85美元,漲幅77%,大豆價格漲了75%.同樣,作為另一塊重要飼料來源的玉米,其價格更因美國工業需求的激增而不斷飆升。一位華爾街的分析師稱,2001年時,美國用于生產乙醇的玉米種植面積占玉米總種植面積的5%,而2007年已達到25%.同時,國內外很多交易商和經濟學家預測,繼2007年農產品價格大幅上漲后,2008年農產品價格漲幅將帶給人們更多的震撼。他們預計全球日益增長的人口對燃料作物和食品的需求將加劇對農田的爭奪。 成本壓力“日新月異”,劉永好的“新希望”在哪里?“首先,國家實行農業免稅、養殖免稅,這對農產企業是很大的刺激,因為這對農產業的企業在稅收方面比較有利。其次是發展方面提供有利的條件,最近中央加大了對養豬和養雞的鼓勵,包括保險、規模養殖等方面的扶持,也就是說國家是支持的。” 需要說明的是,在對農業大勢的一系列解讀中,你不得不佩服作為商人的劉永好所具備的靈敏的政治嗅覺。“2006年中央的一號文件說‘要用新農村建設做現代農業’,而2007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反過來了:”要用現代農業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這一前一后的調整就大不一樣了,“劉永好略帶得意地說,”這意味著農業問題在上升到國家戰略層面之后,我們的政策越來越具有針對性以及緊迫性。“ 泰國正大集團董事長謝國民曾經當著劉永好的面感慨地說:“其實正大的飼料事業是集團最拿手的,也是成功的,特別是在中國有過一段輝煌的成功,但是因為我們沒有跟著時代、跟著中國的發展變化而與新希望之間拉大了競爭空間。” 作為中國草根型的創業家,劉永好身上無疑有一種難能可貴的大歷史觀。他對農業發展大勢的看法,恰恰是他對時代、對中國的看法。在他看來,經過建國初期、改革開放之后兩次農業革命,中國現在正在開始形成第三次農業變革。“前兩次沒有徹底改變中國幾千年來傳統的小農作坊式的產業特性,而現在正在開始的建國以來的第三個農業周期,將是對中國農業的一次根本性的升級換代。” 對于新希望來說,這種升級就意味著新希望要有以前單純做飼料,變為做整個產業鏈。“所謂產業鏈,拿豬來講,我們生產豬飼料有優勢,比如說國雄牌就是我們的品牌,也是中國的名牌,但必須和產業鏈結合,養小豬、種豬,養殖結合、屠宰結合,只有這樣才能延伸產業鏈,這就是國家提的現代農業,產業鏈農業,規模農業。”2007年4月,新希望對北京的著名養殖企業千禧鶴進行增資控股,按照劉永好說法,“我們的飼料強,但養殖、屠宰不夠強,所以需要整合千禧鶴。國際上的大公司都是打通整個產業鏈,中國的國情也正在向這個方向邁進。” 造勢?借勢? 事實上,劉永好并非第一個為中國農業發展周期問題搖旗吶喊的民營企業家,如今已陷囹圄的德隆系掌門唐萬新早在多年前便提出要打造一個龐大的農產業帝國,只不過因東窗事發而只能成為笑談。有意思的是,在德隆系覆滅之后,德隆系干將、金新信托總裁以及友聯的第一任執行總裁王宏道出了唐的真實想法:“當時房地產并未賺到錢,進軍農業還只是朝向獲取政策傾斜優惠而做的姿態。” 這種投機策略是否具有可復制性?可以肯定,這并非是劉永好現在需要回答的問題。如果非要在其與唐之間總結出什么相似性,無非就是農業、地產、金融等多元化的發展格局;而對具體業務板塊的不同價值取向,則是兩人最大的差別。2006年,在唐萬新以“資本梟雄”的綽號結束了自己的商業生命的時候,中國第一代上榜首富劉永好的資本之旅實際上已經整整十年。1996年,作為發起人的劉永好親眼目睹了中國民生銀行的成立,并且之后十年一直作為大股東和董事會成員而擁有不可忽視的發言權。在2007年因為沸沸揚揚的民生銀行股權之爭而首次離開董事會之后,劉永好對其創辦這家銀行的初衷也未曾改變。“我們不是自己辦銀行,是做事。”劉永好對《東方企業家》說,新希望沒從那里借過一分錢。 全國政協委員、全國工商聯副主席,這些半官方的頭銜和身份足以支撐起一個民營企業家強大的活動半徑,但對劉永好來說,單純地要政策已經并不能解決一切。“市場太大,即使手中有了尚方寶劍,也不是一個人或一家企業就能做起來的。”劉深知整合產業鏈的重要性。 首先是產業鏈的上游,也就是農戶環節。這個環節的搭建一般基于兩點:信任和資金。讓養殖戶信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的時候需要付出代價。 2006年的禽流感使養禽業受到極大沖擊,雞的價格降到了一半到四分之一,這時候受沖擊最大的是那些養殖戶。2006年初時新希望和農民簽訂合同,按照正常的價格給他們供應飼料、雞苗和收購,那時雞價很高,但當出欄的時候,禽流感來了,很多屠宰企業都不收雞,這時農民的壓力很大。劉永好和他的董事會就商量該怎么辦,收不收,多少錢收? 新希望最后研究決定,按原合同執行,開始估計為此要虧損1.2億元,最后實際虧了1.6億元。“這就是我們養殖企業的風險所在,但是話又說回來,雖然2006年因此讓利1.6億,但沒想到的是2007年的禽產業價格特別高,收雞特別難,這時候農民把雞全交給我們了,認為我們靠得住,幫助過他們,2007年我們銷售成倍增長。” 這讓劉永好甚感欣慰,但還不能治愈他的“頭疼”。在大批農村勞動力進城務工的潮流下,挽留或吸引他們在家鄉從事養殖業的一個障礙就是資金。如何解決農戶的資本金問題就成了劉永好整個產業鏈計劃的關鍵。經過多方研究論證,劉永好提出了養殖擔保公司的概念。 “這是一種類似尤努斯小額信用擔保的金融機構,但它并不提供貸款,只是為需要貸款的農戶向銀行提供信用擔保,”劉永好解釋說,這是一種專門針對養殖農戶的、多方參與的小型金融機構。 與此同時,新希望選擇不同的地方實行“部落制”,比如某個地方要養100萬頭豬,可以分成三四個部落,同時在當地配備一個飼料廠,配備一個屠宰廠,配備種豬場。這樣一個部落20萬到30萬頭,這就一共需要幾千萬的費用。而這時由農業企業出面為農戶的貸款行為進行擔保。 但僅僅有新希望這種農業企業的參與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包括國內外大型金融機構、當地政府甚至農戶。匯豐全球總裁和渣打全球總裁在與劉永好談到這項業務時,都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渣打甚至愿意把它在東南亞的相關經驗搬到中國來,這讓劉永好看到了希望。 劉永好甚至盯上了比爾 . 蓋茨。不久前微軟總裁鮑爾默來到成都參加活動,給劉永好帶來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微軟最新版Vista操作軟件。“我可是微軟的客戶,我一直用Vista.謝謝你的禮物,我正好需要升級我的操作系統。”接過鮑爾默的禮物,劉永好幽默地說。事實上,這并非劉永好真正“想要的禮物”,在與鮑爾默的會談中,劉認真地說,希望蓋茨先生的私人基金也能參與到中國農村擔保基金中來。 這就是劉永好的如意算盤:在慈善與贏利之間尋找平衡點。這顯然是針對農戶的考量,但現在的問題是,國際金融機構的參與意義何在?“它們會從我們產業鏈的其他環節獲得優先權,比如說產業鏈上、下游的風險投資機會,因此絕不是單純的慈善義舉;而像蓋茨基金,則是為其提供一個實驗性的運作平臺,讓它對中國的慈善空間更大。”劉永好解釋說。 另一方面,作為全國屈指可數的農產業集團,新希望也并不能把每一個觸角都伸向各個省市的鄉村,盡管幾年來采取了一系列收購步伐,但這無疑需要大量、持續的資金支持,所以,由并購到合作,也就成了劉永好和新希望最經濟的整合方式。從2005年到2007年,新希望先后與山東六和集團、陜西石羊集團、山西大象集團以及廣西桂柳集團進行股權合作。 “股權合作的最大意義就是把雙方的利益綁在了一起,既然都不能吃掉對方,為何不利益共享?”而且在劉永好看來,這種借力打力的方式最能把農業大發展的形勢體現出來。“僅有新希望是遠遠不夠的,只有千千萬萬的農戶、企業都行動起來,中國農業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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