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打工皇帝的內地投資戰略

　　頭不高，頭發整齊地向后梳著，話音鏗鏘富有決斷力。柯清輝有著一份令打工族羨慕的經歷，從匯豐銀行見習生做起，最終躍升至總經理，其在香港有“打工皇帝”之譽。然而柯清輝笑言，我是在打工，但不是皇帝，因為我的壓力很大

　　——訪恒生銀行副董事長兼行政總裁柯清輝

　　作者: 本刊記者 陳玉強/文 丁鳳園/攝

　　9月6日，恒生銀行內地擴張的步伐終于邁到了北京，是日，其在內地的第6家分行北京分行開業。恒生銀行是為香港股市編制“恒生指數”的銀行，是匯豐集團成員及香港十大上市公司之一，也是手握1億美元投資額度的QFII之一。9月7日，一個艷陽天，在北京北四環的一個高爾夫球場，上任剛剛106天的恒生銀行副董事長兼行政總裁柯清輝接受了《證券市場周刊》的采訪，記者得以接近這位在香港有“打工皇帝”之譽的傳奇人物，聆聽他細數恒生銀行在內地的投資戰略。

　　一個關鍵的決定

　　柯清輝，個頭不高，頭發整齊地向后梳著，腦門閃著一層油光，微笑時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話音鏗鏘富有決斷力。在北京分行的開業典禮上，柯清輝顯得特別忙碌，接受媒體的轟炸，為舞獅點睛，與來觀禮的客戶寒暄，一切又有條不紊。今天的柯清輝已不是33年前那位匯豐銀行的見習行政人員，身居高位的他言談舉止間自然多了一份掌控局面的從容。

　　柯清輝有著一份令打工族羨慕的簡歷：1972年從匯豐銀行見習行政人員開始做起，1980年任信貸經理，1995年任副總經理，2000年升任匯豐銀行總經理。柯清輝的快速擢升，使其在香港有“打工皇帝”之譽，但柯清輝笑言，我是打工，但不是皇帝，因為我的壓力很大。

　　柯清輝在匯豐銀行工作了30多年，最難忘的是1997年之后的那幾年，那時經濟條件對銀行很不利，地產價格下跌，按揭業務面臨不太健康的競爭，按揭業務的息差從最高的400點子，下跌到最低時(18個月前)的50～60點子。按揭業務是匯豐銀行的主要業務來源，突然間息差驟減，信用卡的壞賬也提高了很多，柯清輝面對很多挑戰。

　　在那段最難忘的日子里，柯清輝開始“窮則變”的改革。也正是那幾年，柯清輝跟他的伙伴們一起改變了匯豐銀行的業務模式，由主營存貸業務賺息差，改變為注重非利息收入，賣了很多基金和保險產品。匯豐銀行和恒生銀行賣保險都是從六七年前開始的。由于盈利模式改變，那幾年雖然經營困難，但匯豐銀行的盈利卻沒有倒退。

　　柯清輝將所在機構的困難，視為自己的困難。他坦言：“我是一個比較樂觀的人，碰到不如意的事很多，但我的態度是盡力而為，我做銀行30多年，并沒有感覺到什么太不如意。”

　　銀行從業30多年，柯清輝最重要的一個決定是1997年之前的幾年，那時香港很多人都想移民，因為他們害怕香港回歸后，他們的生活方式會徹底改變。那時匯豐銀行也安排重要的行政人員去拿一個外國的護照，柯清輝則被匯豐銀行安排去美國拿綠卡，然而頗令人事部經理意外的是，柯清輝面對這種“福利”竟然說“NO”。柯清輝做了一個影響他人生的決定，他的留守被視為是一個愚蠢的決定。然而，時間卻證明，柯清輝的選擇是正確的。那些去了國外的同事，再被銀行接受回香港擔任重要職務的人就比較少了。

　　柯清輝最后得以身居高位，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當時那個“愚蠢”的決定。其實，當時他的想法很樸素：他意識到在香港做事，同事他認識，客戶他認識，環境他認識，辦起事來，他感覺很輕松；如果到了美國，又要重新開始。正是這么一個“偷懶”的想法成就了柯清輝，他迅速由匯豐銀行的副總經理擢升為總經理，以及集團總經理兼執行董事，達到了一個“打工者”的人生最高峰。

　　在同事眼中，柯清輝不拘小節，富有團隊精神，時刻在尋找一種成就感。恒生銀行北京分行開業后的翌日，柯清輝就參加了一場

　　高調開設北方據點

　　2005年5月25日，柯清輝在匯豐集團總經理兼執行董事任上，調任恒生銀行副董事長兼行政總裁。2005年6月，恒生銀行發行25億港元的次級債券。2005年9月，恒生銀行開設北京分行。柯清輝做強做大恒生銀行的意圖初顯崢嶸。

　　由于2006年年底之前，人民幣業務尚不會對外資銀行放開，所以恒生銀行在內地的客戶目前主要是在內地投資的港商和臺商。2004年，北京吸納的外商直接投資總額增加16.8%，達25.59億美元。這是吸引恒生銀行在北京開設分行的一個重要原因。

　　柯清輝表示，恒生銀行是一家地區性銀行，不是一家全球性銀行，相對全球性銀行，我們在資源上沒有那么多，所以，在中國內地業務的策略上，我們要更集中一些，如果分散得太厲害，就會沒有利潤。在香港，我們有良好的客戶基礎，這些客戶很多到中國內地來做生意，大部分集中在南中國，也有少部分在長三角和北京，我們的策略是跟著客戶走。我們的客戶來到了北京，我們就要來北京開分行。

　　恒生銀行在中國選擇據點，主要看該地區的經濟發展步伐是否較快。一個地區GDP增長快，居民收入較高，在未來的個人銀行業務上，恒生銀行就可以提供豐富的投資產品給這些比較富裕的居民。柯清輝認識到，2004年，北京經濟增長達13.2%，較全國經濟增長9.4%更快，2008年，北京將舉辦奧運會，也會給北京帶來新的發展契機。

　　柯清輝坦言，恒生銀行在香港的資本回報率是20%，在內地這個指標也是我們的目標，當然這不是短期能達到的，這要有2至3年的過程。從長遠來看，北京對恒生銀行而言是一個很有吸引力的市場。1998年，我們在北京設立了代表處，等了7年才開設分行，這對恒生銀行而言，可謂邁出了一大步。

　　無論從現有客戶還是未來的潛在客戶來說，恒生銀行都很看重北京分行的開設。北京、上海是中國的金融中心，所以外資銀行在中國要發展，在北京、上海一定要有網絡。北京是首都，重要的政策都由這里決定，恒生銀行在這里有分行，將有助于跟銀監會、央行及其他監管機構建立關系。

　　柯清輝很清楚，恒生銀行雖然規模不小，但如果放在中國市場面前，還是渺小的。恒生銀行不可能在全中國都開分行。我們要跟著我們香港、臺灣的客戶，他們來中國投資，主要集中在南中國，在珠江三角洲，所以未來幾年，我們新開的分行網絡，都會集中在珠江三角洲。北京將是恒生銀行在內地的北方據點。目前，恒生銀行還沒有西進和北移的準備。我們要認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為開分行而開分行。

　　關注個人銀行業務

　　2006年年底放開人民幣業務后，恒生銀行在內地最重要的業務是個人銀行業務，而個人銀行業務中最重要的是

　　柯清輝最喜歡看到的是，未來幾年，恒生銀行在內地的個人銀行業務可以推廣一點。目前，恒生銀行在香港，個人銀行業務提供的利潤占到全部業務利潤的56%。現在，在內地由于受條例限制，恒生銀行的個人銀行業務優勢沒有什么發揮。但2006年年底，中國內地市場將完全放開，柯清輝對中國內地市場的前景有很大的希望。

　　“我們在內地不可以和本地銀行競爭，因為后者有很好的網絡，我們的網絡少，我的看法是，我們在個人銀行業務上的客戶是比較高端的客戶群。”

　　柯清輝透露，未來我們還會增加網點，開設一些分行和支行。我們現在就要在個人銀行業務和服務態度等方面做準備。在個人銀行業務方面，我們與其他外資銀行的產品不會有太大的區別，現在的科技那么發達，你推出一個產品，別人馬上就可以模仿，差異體現在服務上。銀行一定要看客戶的需求，他們需要什么產品，我們就要用什么產品去迎合他們。我們不可以坐在寫字樓里想象客戶需要什么產品，一定要問客戶。

　　按揭業務是個人銀行業務中的主要業務。柯清輝在香港的經驗是，銀行跟個人銀行客戶來往，樓宇按揭業務是很重要的，個人客戶最重要的投資是樓宇，如果他最重要的投資，銀行都不給他一些支持，銀行跟客戶未來的關系就會有問題。

　　恒生銀行要在內地發展按揭業務，不得不面對國家地產政策的不穩定性。然而，柯清輝卻并不擔心。1997年時由于金融風暴，香港的地產價格巨跌，樓宇的價格跌了大概70%，但香港的按揭業務的壞賬相對來講還是很低的，不超過3%。因為中國人都很想有自己的房子，盡量都會還款。因此，柯清輝對中國大城市的房產是樂觀的，目前，上海的房地產價格雖然有一點泡沫，但長遠來看，還是好的。銀行在房地產業務上的風險主要是你貸款的對象是炒家還是自用的。如果是自用的，應該沒有多少風險。我們不會放款給炒家的。

　　增持興業銀行的思路

　　恒生銀行的內地擴張戰略，可以用“兩條腿”來形容，一是直接增加恒生銀行在內地的營業網點，一是入股內地的商業銀行，借雞生蛋。2004年5月，恒生銀行以現金17.26億元購入興業銀行15.98%的股權。柯清輝不無驕傲地說，我們是最早入股中國內地商業銀行的外資銀行之一。

　　目前，柯清輝對增持興業銀行股權，很感興趣。現在中國內地的法律規定外資在一家銀行持有的股權不能超過25%，目前興業銀行的3家外資股東已經持有興業銀行近25%的股權，所以，興業銀行的中資股股東要賣股權，外資股股東理論上是買不到的，銀監會也不會批準。柯清輝表示，我們的做法一定要依法辦事。如果興業銀行在A股上市，內地現有的條例也不允許我們通過股市增持；但如果興業銀行在香港上市，恒生銀行增持興業銀行股權的可能性就比較大，理論上我們可以在股市上去買，這方面香港監管層并沒有條例限制。但是恒生銀行會很尊重我們的合作伙伴，如果我們要增持的話，我們也會在得到合作伙伴的認可的情況下，才增持。

　　柯清輝顯然對興業銀行這塊全國性銀行的牌照十分滿意。“我的做人感覺最重要是專，老婆沒換過，在中國的伙伴我也希望我們是專著在興業銀行。”柯清輝表示，恒生銀行是一個地區性的銀行，它的資源是有限的，應該比較“專”一點。如果我們與興業銀行的合作是愉快的，在未來有機會提高我們在興業銀行的股權，那我感覺有那么好的一個合作伙伴就夠了。

　　柯清輝坦言，恒生銀行非常支持興業銀行把業務重點轉移一下，更多地關注個人銀行業務。目前無論是興業銀行還是內地其他商業銀行，他們的贏利主要來自于息差，我們希望幫助發展興業銀行的個人銀行業務，他們做得好，我們作為股東也會受益。

　　對于入股內地的金融機構，柯清輝的態度是要有耐心。他表示，我們對資產管理、證券等相關業務都有興趣，但是現在我們不可以自己成立相關公司，一定要有一個本地的股東，我們會找一個合適的本地公司成立合資公司。但我們沒有時間表，在中國做收購、投資，一定不要強逼自己去做，一定要有耐心，不然的話，你會買錯貨。好的合作伙伴不好找，我們慢一點，找一個好的合作伙伴比強逼自己去找一個伙伴，會好一些。

　　柯清輝

　　1949年在中國福建出生。畢業于香港大學，獲經濟及心理學學士銜，于1972年加入香港上海匯豐銀行有限公司任見習行政人員。曾在香港上海匯豐銀行的人事部、證券部及零售銀行部等多個部門工作，1980年加入該行工商銀行部任信貸經理，1995年升任副總經理兼工商及金融機構業務主管， 2000年擢升為總經理， 2005年1月1日擢升為執行董事。

　　2000年出任恒生銀行非執行董事，2005年5月25日接任恒生銀行副董事長兼行政總裁。柯清輝是香港公益金第一副會長兼執行委員會主席，并為太平紳士。現同時為國泰航空有限公司、思捷環球控股有限公司及和記黃埔有限公司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