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公眾對顧雛軍們誤讀 牛人宿命難道就是倒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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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10月08日 14:21 新浪財經 | |||||||||
中國管理傳播網 范衛(wèi)鋒 畫畫沒畫成藝術家,寫文章沒寫成文學家,炒股倒炒成了資本家的牛人呂梁,早就倒下了;自稱中國的“巴菲特+杰克·韋爾奇”,要打造中國的伯克希爾·哈撒威和通用電氣的牛人——德隆的唐萬新、唐萬里兄弟也倒下了;“做學問做成了科學家,做企業(yè)做成了億萬富翁”的牛人顧雛軍,現(xiàn)在可能也站不起來了。
然而,這些牛人們風光的時候,其氣魄、事業(yè)、格局、聲名,遠遠比不上一百多年前的另一位牛人——胡雪巖(胡光墉),哪怕連倒下時的震蕩,也小得很多。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對他們倒下的原因,充滿著危險而流行的誤讀,流毒甚廣,遺禍無窮。 蔑視市場的牛人,錢再多也終將被市場教訓 胡雪巖的阜康系的倒塌,雖然是從他的阜康錢莊被擠兌開始的,但這場金融地震的震源,卻是胡雪巖在生絲貿易上做莊的“豪賭”。胡雪巖1870年開始進入生絲業(yè),而那次導致他破產的做莊生絲的豪賭,是從1881年開始的。胡雪巖不斷地囤積生絲,到了1882年,已經囤積了8000包,超過了上海生絲全年交易量的三分之二。不出他所料,市面的生絲價格,果然被抬上去了,但是,胡雪巖仍然不滿足,他自恃手上控制著阜康錢莊和當鋪,儼然“金融控股公司”,后備資金充足,所以不但不拋出生絲,反而繼續(xù)囤積。 與胡雪巖對峙的對手,也就是生絲的買家——繅絲工廠,很大一部分屬于洋人。也正因如此,才給胡雪巖罩上了“民族產業(yè)英雄”的虛幻光環(huán)。當時胡雪巖的判斷是:繅絲工廠如果買不到生絲(原材料),工廠就無活可干,無貨可賣,所以,他們遲早要買生絲;而中國的生絲,一半都抓在他手里,要想買生絲,就必須得買他胡雪巖手上的生絲。這就像兩個人比憋氣,看誰挺得久,看誰先撐不住,胡雪巖當時認為自己的“氣”比較長。很可惜,最后先撐不住的那位,卻是胡雪巖自己。 在德隆系出事之后,很多人在爭論一個問題:如果德隆系能夠融到更多的資金,能夠注入更多的金融資源,是不是就會平安無事,就可以避免損失和震蕩?答案是否定的。胡雪巖當時做莊生絲,投入的資金比德隆系多得多,結果只是造成更大的虧損而已。 如果胡雪巖當時能融到更多的資金,只是延長僵局的時間、擴大震蕩的程度罷了。隨著價格的上漲,生絲的供給方會加速脫離胡雪巖的控制,而高價格反過來也讓胡雪巖接下生絲囤積的代價越來越高,原料價格的高企,更將毀掉它的下游產業(yè),使需求極度萎縮。一句話,胡雪巖面臨著自己和自己對抗的局面。他們對抗的,其實是市場本身,他們自己也是市場的一部分,這種拔著自己的頭發(fā)想離開地球的牛人莊家,豈有不敗之理。蔑視市場、對抗市場的牛人,從胡雪巖到德隆、從做莊白銀的亨特兄弟到邁克爾·米爾肯,最終都將被市場所教訓。 民族產業(yè)的罪人,而不是英雄 也有人認為,胡雪巖們代表的是“民族資本”,對抗的是洋人,所以,政府應該挺身而出,以政府擔保、提供資金的方式,幫助胡雪巖。這種打著“對抗洋人陰謀,扶助民族產業(yè)”旗號的謬論,這幾年在A股市場和所謂的“支柱產業(yè)”中,我們聽得太多了?墒牵聦嵉恼嫦嗲∏∈牵汉⿴r做莊生絲,最大受害者就是中國當時的民族產業(yè)——絲織業(yè)本身。 中國的蠶絲生產歷史悠久,但一直采用舊式的手工繅絲法,可惜和后來歐洲、日本的機器繅絲法一比,效率低,質量也差。不用說,手工繅絲法死亡,轉向機器繅絲法,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而中國絲織業(yè)的最好出路,就在于能否由“民族資本”來主導這個產業(yè)的轉型。而這個苗頭確實也出現(xiàn)了,1873年開工的廣東繼昌隆繅絲廠、1882年開工的上海公和永繅絲廠,都是比較有名、比較典型的民族繅絲工廠。 受胡雪巖做莊生絲影響最大的,恰恰是這些出生不久、立足未穩(wěn)、資本不足、嗷嗷待哺的民族繅絲廠,他們剛出生不久,就面臨著原料價格被哄抬飛漲,甚至有價無市、沒有原料可買的絕境。當時,這些繅絲廠的處境,和目前很多聲名不如德隆“顯赫”、公關能力不如德隆們強大的中小型民族企業(yè)類似,成了沉默而被欺凌的大多數(shù),如果政府以國家國庫解救胡雪巖、德隆,這些被人忽視卻貨真價實的“草根民族產業(yè)”,就將被扼殺應有的公平競爭的機會。這些打著“民族產業(yè)”旗號的“英雄”,其實恰恰是企圖扼殺“草根民族產業(yè)”的罪人。 對自己駕馭政客的能力,過于自信而麻木 也有人認為,胡雪巖栽在政治上。因為他是左宗棠的經濟后盾,而左宗棠又是李鴻章的政敵。李鴻章要想對付左宗棠,就要先把胡雪巖除掉。當時正值中法戰(zhàn)爭迫在眉睫,一觸即發(fā),左宗棠是主戰(zhàn)派,李鴻章是主和派,雙方的斗爭更加激烈。李鴻章的人馬加緊了對左宗棠勢力的圍攻,而左宗棠要積極備戰(zhàn),就要用錢,胡雪巖的開支和負擔因此大大增加,雪上加霜。 從表面上來看,李鴻章系勢力的落井下石,確實對胡雪巖的覆滅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然而,一百多年前的世界上,有哪一個大企業(yè),是在政治真空中成長起來的呢?在胡雪巖的同時代,正是美國的杰伊·古爾德、范德比爾特、菲斯克們巧取豪奪的時代,法官的裁決、議員的投票,常常被商人的黃金所左右,甚至連南北戰(zhàn)爭的英雄、美國總統(tǒng)格蘭特的家庭,也未能保持清白。 更何況,胡雪巖本身正是官商勾結的最大受益者之一。為左宗棠的南征北戰(zhàn)采購軍火,胡雪巖大發(fā)橫財;幫左宗棠籌集軍費和興辦洋務工廠,也是他的一大財源。上世紀90年代時,高陽的《胡雪巖》風靡一時,商人幾乎人手一冊,絕大部分,是為了學習胡雪巖超凡的“政府公關”之術。 事實的真相是:胡雪巖過高地估計了自己在官場中的縱橫捭闔的能力,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政治資源,以致于在政策風險加大之時,仍然一味擴張,固執(zhí)地做莊,對旗下的錢莊、當鋪沒有能夠未雨綢繆。這是一個由于形勢誤判而導致的戰(zhàn)略錯誤。如果不是出于對駕馭政客的自信,胡雪巖應該有充分的時間,進行戰(zhàn)略和管理的調整,在高位拋出部分生絲,或者自己買入繅絲廠自己加工,或者在金融業(yè)中及時緊縮,即使有所損失,也只是傷其皮肉,不致于一敗涂地,傾家蕩產,人財兩空。在德隆的唐氏兄弟、顧雛軍倒下之前,他們應該也有著對自己“懂政治”、“會玩政治”的同樣誤判。 “永遠是上帝的寵兒”的致命錯覺,導致常識的喪失 呂梁、唐家兄弟、顧雛軍、胡雪巖、邁克爾·米爾肯、所有的牛人,在他們一步步從凡人變成牛人的過程中,無數(shù)次逢兇化吉、變禍為福、如有神助的經歷,讓他們越來越相信:自己是上帝的寵兒,每一次危機都將成為商機,壞運氣很快就會過去。可以肯定,每個牛人倒下之前,都有這種致命的錯覺,否則,無法解釋他們面對山雨欲來、危相頻現(xiàn)之時,仍然那么狂妄、樂觀,沒有反思,沒有警醒,沒有采取起碼的常識性的應對措施。反過來,也正因為他們對自己運氣的自信和大膽,才使得他們的崛起速度超乎常人,儼然是上帝的寵兒。 1883年的胡雪巖,運氣確實不太好。中法戰(zhàn)爭爆發(fā),法國兵船開入吳淞口攔截檢查船只,人心惶惶,上海的銀行、票號、錢莊等金融機構,都收緊了資金;各路企業(yè)都感覺到周轉不靈,人人都相信手握現(xiàn)金是上算,已經有幾家小錢莊率先倒閉,如同在德隆之前倒掉的那些莊家?墒,中法戰(zhàn)爭從醞釀到爆發(fā),絕非一夜之間的事情,胡雪巖如果頭腦清醒,完全有時間未雨綢繆。 當時上海房地產投機泡沫的破滅,是另一件“不巧”。著名的民族資本家徐潤,就栽在這次地產風潮中。當時上海房地產牛氣沖天,大商人買地、蓋房出售、再買更多的地,以為這個賺錢的魔術可以永遠變下去。地產大鱷徐潤甚至已經著手到倫敦招股上市。可是,1883上海地產泡沫破滅,價格大跌,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在觀望,沒有成交量,削價拋都很難拋出去。炒房的資金,很多來自于票號、錢莊的貸款,甚至來自于挪用公款(如徐潤),大家都拖不起,所以,破產者比比皆是,包括赫赫有名的徐潤。這樣一來,市面更蕭條了。 更加不巧的是,中國近代史上第一次大股災,也在1883年發(fā)生了。這次股災之前,上海出現(xiàn)了第一次股票牛市,首當其沖的是礦局股票,現(xiàn)在的股民想必心領神會——這是“資源類股票”,往下挖就是錢,據說很有“投資價值”。可是,事實并不如此簡單。1883年7月上海的股票價格開始大跌。這些炒股的資金,很多都來自于錢莊,而錢莊的錢,則大多來自于山西票號和外國銀行,外國銀行在當時的上海金融界,發(fā)揮著現(xiàn)在中央銀行的部分功能。外國銀行此時收緊銀根,催收貸款,大家割肉不及,哀鴻遍野,一大半的錢莊倒閉破產。 這些發(fā)生在1883年接踵而至的“壞運氣”,和近幾年的市場頗有相似之處。不錯,1883年的胡雪巖,2000年的呂梁、2004年的德隆、2005年的顧雛軍,運氣可能都不太好?墒,如同水手無法改變天氣,企業(yè)也無法改變運氣。企業(yè)只能“看云識天氣”,運氣不好時,就得有運氣不好時的應變之術。事實上,留給這些牛人的適應“壞運氣”的時間,都不太短,他們都曾有時間、有機會幸免于難,可惜,他們沒有珍惜。因為他們狂妄地相信,自己將永遠是上帝的寵兒。 管理能力:一個危險的假設 在對于胡雪巖、德隆、顧雛軍們的評論中,最具有欺騙性、誤導性、危險性的一個觀點是:如果他們的管理水平、資源整合能力,能夠再高一些,也許能夠幸免于難,甚至可能會成功。 一個企業(yè)定方向、定戰(zhàn)略的時候,首先要對自己的管理水平作一個假設:是上等水平、中等水平、還是下等水平?我認為,合理的假設應該是:以中等水平的常態(tài)為假設基準,追求上等水平,萬一出現(xiàn)下等水平,也能夠挺過去。如果一個企業(yè)采取的戰(zhàn)略,逼得它只有以最佳的管理狀態(tài),才能夠生存下去,那這個戰(zhàn)略一定有問題,這個企業(yè)一定短命。記得有位記者問一位現(xiàn)在很活躍的企業(yè)牛人:你們的發(fā)展確實很快,但是風險也很大,一不留神就會完蛋,為何你還這么自信地高速擴張?那位牛人高談闊論了一番,大體上是說他的團隊、他的管理、他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都是最牛的,所以,他的企業(yè)將一直牛下去。我一邊為他捏著把汗,一邊暗嘆:中國的牛人,真多。 最佳的管理水平,絕不可能是企業(yè)的常態(tài)。正因為如此,杰克·韋爾奇、卡洛斯·戈恩、桑迪·威爾們才這么彌足珍貴,才可以拿到天文數(shù)字般的薪水。它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可遇而不可求。美國歷史上的百年老店,花旗、通用汽車、通用電氣、?松梨,都曾有過最佳狀態(tài)、中等狀態(tài)、較差狀態(tài)。其實,成為百年老店的秘密,并不是永遠保持最佳狀態(tài),也不是一直順風順水、吉人天相,而是如何在狀態(tài)較差、運氣不好之時,挺得住、熬過來,等到庸人下臺,良將接班,等到厄運過去,好運到來。對于自己管理能力、管理狀態(tài)的盲目樂觀,實在是一個危險異常的假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