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德懷:狀告北大我沒興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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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4年11月29日 21:36 新世紀周刊 | |||||||||
本刊記者/張華勇 今年7月,落榜北大博士生招考的河海大學法律系講師甘德懷,在以學術打假著稱的“新語絲”網站發布一篇重磅炸彈級“揭露性”文章《我的北大考博經歷——北大精神的蛻變》,矛頭直指北大法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朱蘇力以及北京大學,于是阿甘漩渦浮出水面。
甘德懷的文章在網上引發“地震”。7月12日,朱蘇力以個人名義發表《關于甘懷德同學面試情況的說明》(朱蘇力將甘德懷誤寫成甘懷德),但爭議不但沒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爭議很快越出了網絡,許多報紙、雜志、電視臺爭相報道這一“考案”,由“個案”的是非曲直上升到對中國博士招生制度的改革以及優秀人才遴選標準的問題上。由此,甘朱事件從單純的學術事件上升為社會公眾事件,成為2004年度“科場”第一案。 甘朱事件曝光后,甘德懷成為挑戰“科場”潛規則的第一只馬蜂。當然他面臨著一種風險:那就是從此成為“科場”不受歡迎的考生。雖然作為一名法學工作者,他宣稱要用法律捍衛自己的正當權益,捍衛社會公正。然而,現如今他又面臨著一個尷尬:那就是考博事件至今不明不白,他要如何收場? 如今距離甘德懷最初在“新語絲”網站發布“揭露性”文章也已有4個多月,而這期間阿甘的心路歷程,成為人們的關注焦點。為此《新世紀周刊》于11月21日獨家采訪了甘德懷。 “我覺得受到了侮辱” 據新京報7月27日報道,北大研招辦一位負責人私下表示:據他們調查,“阿甘事件”中并無腐敗與暗箱操作問題。他說,在適當的時機,不排除北大校方做出正式回應的可能。 《新世紀周刊》:事情過去4個多月了,北大的博士招生工作也早已塵埃落定,期間你有沒有接到過北大校方的正式或非正式的回應? 甘:沒有。我以書面形式提出申訴,但至今沒收到北大任何機構的書面答復,也沒有得過任何機構其他形式的正式答復。只有北大研招辦主任主動給我打過電話,對部分問題作過解釋。 《新世紀周刊》:你認為北大校方還有可能回應你嗎? 甘:不可能啦。一件丑事,能過去就過去啦,怎么可能再主動挑起呢。 《新世紀周刊》:你有充足的理由或依據得到北大校方的正式回應嗎? 甘:這是毫無疑問的。我是按照北大正規程序提出我的申訴,任何一步都是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的,提供符合他們要求的材料。所以按程序我也應該得到符合程序的書面回應,而且我提的問題也不是無中生有,按道理就應該有個結果。可現在的情況是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了,北大把頭埋在沙子里作鴕鳥。 《新世紀周刊》:沒有得到北大校方的正式回應,你認為這意味著什么? 甘:這種作派,與北大這所負有盛名的學府很不相稱。在北大這種光環之下,做事這么隨意,這值得真正關心這個社會的人思考。對我個人來說,我覺得受到了侮辱。 《新世紀周刊》:到目前為止,你質疑北大招博公正性的事實材料,除了你寫的《我的北大考博經歷》一文外,還有沒有進一步的材料? 甘:從內容上來講,沒有進一步的材料,我能知道的我都講了。至于背后還有什么,這不是我能力范圍能獲得的。如果始終沒有強力部門介入,背后的東西恐怕永遠只能是個謎。 《新世紀周刊》:北大研招辦的調查結果集中在“并無腐敗與暗箱操作問題”。你在《我》文中用了很長篇幅質疑復試程序的公正性,是否通過其他途徑指責過這起招博事件中存在腐敗問題和暗箱操作問題? 甘:我只關注程序,至于背后有什么,不是我有能力關心的。除了主要質疑程序問題,我沒有說更多。 “我不擔心北大狀告我” 據本刊7月25日報道,甘德懷說,這起事件如果得不到妥善解決,他不排除尋求司法途徑解決的可能。他說,如果北大一直回避下去,他將狀告北京大學。8月10日,《外灘畫報》也報道說,甘德懷不排除起訴北大的可能性。 《新世紀周刊》:你的落榜現在已經確定無疑了。你認為你的什么權利受到了損害? 甘:如果按照考試的規則和我取得的考試成績,我今年最有資格到北大去讀博。我報考北大是為了到一個有更好學術資源的地方去深造,而這個學術資源是拿納稅人的錢建立起來的,現在把我不公正地排除在這個資源和學術團體之外,我認為這是對我繼續深造權利的剝奪。 另外,北大在答復的過程中,沒有正確的態度,非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來遮掩,還要打擊我,我認為這是對一個人尊嚴的侵犯。再一個就是公平對待的問題。大家在同樣規則下面參加考試,每一個考生都應該在這個規則下獲得公平對待,而破壞規則就是對公平原則的踐踏,也是對我獲得公平對待權利的侵犯。 《新世紀周刊》:如果要狀告北大,你會提起什么訴訟?會不會請律師? 甘:如果要打這個官司的話,這可能是國內第一個這種案子,在法律適用上還有難度。當然可以用平等權、發展權或受教育權去涵蓋,但目前找不到具體可操作性的民事法律規范。 因為這些權利都屬于公民基本權利或者說憲法權利,民事訴訟或行政訴訟都沒有成熟的先例。說得不好聽一點,這種官司在我國目前還不好打,沒辦法打。當然如果非要打這個官司,我會請律師,因為我自己還有工作。 《新世紀周刊》:目前你是不是已經排除狀告北大的可能性? 甘:我個人覺得這個已經毫無意義啦。我當初是準備起訴北大的,也已經著手搜集法律條文,但后來一些事情讓我徹底傷心,我覺得已沒有必要更沒興趣和他們糾纏下去。所謂哀莫大于心死,起訴他們即使贏了對我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況且這事已經過去了,我已沒有翻盤的可能。而事實上,我已經喚起了社會關注博士生招考中的制度性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說,目的已經達到。 《新世紀周刊》:在網上發帖子造成輿論有沒有法律風險? 甘:這個肯定是有的,網絡也不是一個法外的世界。如果發布虛假信息,肯定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在中國的司法實踐中,也有這方面的判例。不過,對于在網上發布《我的北大考博經歷》一文,我聲明能夠對其中的每一個字負責。 《新世紀周刊》:朱蘇力說:“看了相關的帖子,覺得這涉及北大,北大法學院和我本人以及其他老師的聲譽”,你有沒有擔心北大或朱蘇力會狀告你啊? 甘:從來沒有這方面的擔心。北大的聲譽受損,是事實造成的,如果沒有那些事實,即使我甘德懷想讓他們受損都是不可能的。既然朱蘇力或北大認為我對他們的名譽造成損害,他可以告我,但沒有告我,為什么,還用講嗎?我如果說了假話,今天就可能站在被告席上了。表面上這件事損害了我,但更重要的是他們損害了他們自己。 學術圈不會結盟封殺我考博 朱蘇力在《關于甘懷德同學面試情況的說明》中說,“也歡迎甘懷德同學努力提高自己的學術修養,繼續報考,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學術追求。”但據新京報7月27日報道,朱蘇力表示不歡迎甘德懷再報考他的研究生。 《新世紀周刊》:你準備繼續考博嗎? 甘:還是會繼續考的。因為朱蘇力他這樣講,“歡迎甘懷德同學努力提高自己的學術修養”,這是毫無疑問的,對我來講這是終身的追求。學無止境,包括朱蘇力本人,也一樣,都需要提高。繼續報考是我下一步要做的,希望遍訪天下名師,報考博士只是我整個人生規劃的一步。 《新世紀周刊》:你覺得這次事件對你繼續考博有負面影響嗎? 甘:就像鄧正來老師對我說的,這是我人生當中難得的一次有智識的經歷,雖然感受到痛苦,但覺得收獲更多。有人說我是第一只馬蜂,說我帶刺,不好惹,對我有看法,我覺得這很正常,我不認為自己就做得不對。公眾對我的評價也是正面的居多,負面的只是少數,有人為朱蘇力鳴怨叫屈,這也都可以理解,但我不認為學術圈子就會和朱蘇力結成同盟來對付我。 當然,也有人提醒我,說得罪朱蘇力,就是得罪了一個圈子,但我覺得這也沒什么,這只能更促使我提高自己。人與人交往,有這么一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人對我有看法,也有人賞識我,我仍會與那些賞識我的人保持學術上的交往。 《新世紀周刊》:是不是說你繼續考博已經有下家啦? 甘:鄧正來老師已經公開說歡迎我考他的博士,還有其他的一些老師也通過各種途徑表示過歡迎我報考。當然,這不是他們在同情我。我認為,他們是通過我做的一些事情和寫的一些文章,看中了我。我報考北大博士,在全國67名考生中考了第一,我相信自己還是有這個實力,朱蘇力不是也說我文筆可以嗎。只不過,現在還沒到報考時間,下家還沒定下來。 《新世紀周刊》:你有沒有改變對朱蘇力的興趣? 甘:事情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后,我開始改變對他的一些看法。當他不容分說,把我的調劑請求都拒絕之后,已經沒有什么話可說了。情緒一點說,他現在就算來請我讀他的博士,我也不會讀了,當然他也不可能這樣做。 《新世紀周刊》:考博落榜損失有多大? 甘:考博牽涉到一些很切身的利益。比方說你考上了,就會有一個很眩目的頭銜,稱起來就是甘博士。不像現在有人叫我甘賭博、甘博候——博士候選人,最主要的是評職稱,碩士和博士就很不一樣。尤其是我們現在這種評價體系,學位與報酬掛鉤,讀不讀博是很不一樣的。 說得具體一點,在學校,你是博士,你就可以被當成人才引進,可以解決住房問題等等很現實的問題。應該說我們現在高校的收入還不錯,但面對日益攀高的房價,那點工資還是沒有辦法。 在很多工作領域,碩士的身價與博士的身價,差距不止是以萬計,甚至幾十萬、幾百萬都有。這就使得考博在中國不僅僅是個學術問題,說得不好聽一點,它往往成了“綜合能力”的博弈。從這個角度講,考博有很大的利益空間,這也就為“考博市場”提供了很大的權力尋租空間。 《新世紀周刊》:你考博花了多少錢? 甘:前前后后花費不超過3000元。現在有很多考博專業戶,但我不屬于那種。我考博沒有脫離工作,沒有專門去搞,也沒有額外的“投資”。 《新世紀周刊》:再考一次,你經濟上負擔得了嗎? 甘:按我這種考法,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 《新世紀周刊》:此次事件對你有哪些改變? 甘:我覺得這件事對我改變不大。剛開始的時候,很痛苦,情緒很糟糕,但現在過去那么久了,也不去想了。打個比方,就好比一艘船,在航道上行駛,突然被障礙物碰了一下,引起了一點震動,稍微停了一下子,但這不會改變航向,我還會按原來的航向行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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