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德明：都是嫖娼惹的禍

    采訪撰文/ 賀莉丹

　　教授嫖娼，這在比較重視“禮教”的中國，絕對是個大新聞！人們通常就會用這樣的慣性思維去判斷——老師，為人師表，做這樣的事，怎能去教書育人？僅憑這一點，陸德明似乎注定要被從頭到腳數落個夠的。

　　一則名為《著名經濟學家、復旦大學經濟學院院長陸德明因嫖娼辭職》的消息經一家媒體報道后，一石激起千層浪。

　　據該媒體11月1日的報道，復旦大學紀委透露，復旦大學經濟學院院長陸德明嫖娼被楊浦區派出所當場抓獲。而陸的行為已嚴重影響了復旦大學的形象，因此對其進行了嚴肅處理：陸德明不再擔任經濟學院院長；不能再從事教學活動，但可從事科研活動；取消其教授資格3年。此后，陸提出辭去經濟學院院長一職。

　　懸疑與爭論

　　陸德明事件爭論的焦點在于這位教授的嫖娼事件是如何被復旦大學知曉的？陸德明到底是當場被抓獲、依法留置，還是事后供出的？

　　早在今年9月初，一位復旦大學經濟學院畢業的博士生就曾透露，復旦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著名學者陸德明已經不再擔任復旦大學經濟學院院長一職。與此同時，關于陸德明下任的各種版本也開始流傳，但一直未能得到復旦大學正式的說法。

　　復旦大學宣傳部副部長吳兆路在11月1日下午接受記者采訪時承認了陸德明已經在今年9月份辭去復旦大學經濟學院院長職務，由袁志剛教授代理院長職務，而這一點也得到了袁教授的證實。

　　上海市楊浦公安分局宣傳科工作人員稱陸德明一事涉及個人隱私，不便透露。但2004年11月3日9時41分，一位自稱是陸德明學生的網友“龍哥”在復旦大學“日月光華”BBS上發帖，聲稱媒體對陸德明的報道與事實嚴重不符，理由主要有兩點：

　　“其一，雙方無交易關系，對方并非妓女(也許是不知)，故有留名片一說。其二，陸不是‘當場抓獲’。近期，對方從事色情交易被抓獲，供出老師；未曾‘依法留置’，警察了解情況，老師據實筆錄。警方上報，事發。”

　　“龍哥”強調他在事發后多次和陸德明聯系過，陸德明也當著學生的面承認自己犯錯，并逐一向所帶的研究生通報情況，稱老師對不起你們，并幫大家安排未來導師。復旦大學經濟學博士后流動站站長伍柏麟教授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證實了這個說法。

　　風暴來得很猛烈

　　陸德明是在去年連選連任復旦大學經濟學院院長的，對他的處理讓很多人起初都不明所以。一名跟陸德明熟識的滬上知名經濟學者解釋說，大概在復旦暑期后一開學，他就聽聞陸德明“下課”了。事發后復旦大學經濟學院給74歲的伍柏麟、81歲的世界經濟系博導洪文達等6位已經退休的復旦老教授，通報事情的經過并把陸德明帶的研究生和博士分配給經濟學院其他教授。

　　兼任復旦大學學術委員會副主任、校務委員會委員的伍柏麟退休后一直擔任中國經濟研究中心顧問，跟陸德明交情甚厚。伍柏麟說：“老教授們的主要意思是陸德明為復旦培養了人才，為學校做了很多事，所以希望學校從輕發落。”但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滬上知名經濟學者說，最后對陸德明主要的處理措施是開除黨籍、撤消院長職務、取消教學資格三項。

　　11月5日，在“經濟學家陸德明嫖娼事件”被媒體曝光4天之后，本欲低調處理此事的復旦大學，最終還是向媒體披露了整個事件。“復旦大學內部對陸德明事件十分痛心。”復旦大學黨委宣傳部長石磊用這句話表明了校方態度。

　　石磊透露，陸德明自己對錯誤承認不諱，也非常后悔，認為自己越過了道德底線，犯了低級錯誤。他表示接受黨紀處分，對政紀處分有不同意見，提出行政復議。學校根據他的要求，經過復議，維持原決定。至于盛傳的陸德明已辭去公職，離開復旦，石磊澄清，這不是事實，至今學校尚未收到他的辭呈。

　　經濟學家陸德明

　　在今年4月底，由復旦大學經濟學院等主辦的“上海中產階級生活方式研討會”上，陸德明曾接受了《外灘畫報》的專訪。當天身穿淺灰色西服、戴著細邊眼鏡的陸德明看起來非常儒雅而健談。

　　就在陸德明事件被媒體曝光的前幾天，陸德明還就央行9年來首次加息一事接受采訪，他表示，“中國是一個市場經濟，用加息來減輕需求壓力是正確的做法。”當天媒體對陸德明報道使用的頭銜是“上海復旦大學經濟學家”。

　　在復旦大學，身為教授和博導的陸德明同時給經濟學院本科生講授《發展經濟學》，給碩士生講授《當代中國經濟研究》，給博士生講授《社會主義經濟理論專題》。一位跟陸德明熟識多年的滬上經濟學者告訴記者：“陸德明工作很勤奮，他主要的學術成就是在復旦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工作期間完成的。”

　　陸德明科研和教學的主要領域有三個：發展經濟學、新政治經濟學和當代中國(含臺港)經濟發展。基于對當代中國經濟問題研究的成果，從2001年開始陸德明便是上海市政府特聘的決策咨詢研究專家。當年復旦大學經濟學院有3人躋身此列，陸德明便是其中之一。

　　眾說陸氏漩渦

　　“即便是陸德明做了這件事，也不能否認他的學術成果。他和他的家庭需要安寧，我不希望再有人打擾他們。” 伍柏麟教授語重心長地說。

　　在記者接觸的很多復旦大學經濟學院的學生中，經濟學院的很多學生都不愿提及陸德明事件。陸的一位本科女學生告訴記者：“陸老師很為學生著想，是個好老師，他上課的思路清晰，思維也很活躍。”

　　這位女學生清楚地記得，這位院長沒有任何架子。去年經濟學年會開幕式在復旦大學相輝堂舉行，會議開始時，嘉賓席有許多空座位，但很多學生不敢坐，只好站在一旁，而身為經濟學院院長的陸德明馬上主動站起讓學生們就座。

　　自稱是陸德明學生的“龍哥”發帖表示，陸德明在任四年半，終日忙碌，“一院之長，竟無秘書”。在整個暑假，陸德明都在忙著申報一個全國創新基地，在成功申請了國家2000萬元資助后的第二天，其接到學校通知，停職審查。

　　在“龍哥”的敘述中，陸德明在復旦大學經濟學院院長任期內是有成就的——復旦大學在全國經濟學院排序中，連續數年列第二，三個全國重點學科、兩個全國重點研究基地通過審批。除此之外，他還成功募得資金3000萬，建造學院大樓；為了提高學院教師收入，陸還聯系國外聯合MBA項目及其他資助。

　　經濟學院的一名男研究生說，事發后，懷疑和猜測讓各種各樣的版本衍生，很多同學都感到惋惜和痛心，“陸老師的事情我們很早就知道了，但我們不知道為什么陸老師的隱私會以這樣的方式公之于眾，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我們對他還是很尊敬。”

　　而在各個網上的論壇中，對此事的反響更為強烈，兩種爭論此起彼伏。有人認為這是高校道德墮落的標志，然而更多的人將陸德明比作被卷入性丑聞風波的美國前總統克林頓，對他寄予了同情，認為不應該因個人隱私對學者工作造成影響。

　　盡管復旦大學宣傳部副部長吳兆路告訴記者，陸德明觸犯校紀校規，學校理應對他處理，而有關復旦內部權力斗爭的說法純屬子虛烏有。但實際上，對知名教授陸德明的嫖娼事件還是衍生了人事原因和“夫妻關系不和”等說法。更有人明確表示：“陸教授嫖娼的事兒早就發生了，現在拿出來說。很顯然，又是內部斗爭的結果。所以，對于勝利一方來說，有時候比嫖娼還要丑惡。”

　　學者的困惑

　　一位自稱是復旦學生的網友在11月1日發帖子直接表示，“陸教授被人害了”。該學生稱，9月回學校去，向老師打聽了這件事：“他是去嫖了，但不是被抓的現行。后來小姐被抓，把他供出來了，他居然承認了。其間他還向有關同志求情，不要告訴他家里人。”

　　這個版本是目前最為人所認同的版本。然而，很多人在問，為什么陸德明這件本屬個人隱私的事情會在事發后兩個月才被媒體報道出來，并且引發軒然大波？直到11月8日，陸德明主動給媒體發了書面聲明。

　　陸德明在聲明中表示自己今年2月在“榮室”認識對方，“當時對方無工作，生活困難。我犯錯，一方面是出于同情，另一方面也的確是在道德上出現迷失。而當我發現這種過錯應該停止時，就沒再與她往來，期間還拒絕過兩次敲詐電話和多次短信。”

　　陸德明在這封500余字的公開信中，誠摯表達了對事發后親友諒解的感謝和對復旦老師、同事和學生們的真誠歉意，并愿意承擔責任。“這段時間我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我的錯誤給我的教訓良多，我正在懺悔反思調整中，希望外界盡早息事寧人。”而發出聲明的緣由是陸德明希望“平息不實議論，以免給他人造成更多、更大的傷害。作為當事人，這也是出于一個知識分子的良知”。

　　據知情人透露，陸德明雖已離職近兩月，但仍向學生詢問院里情況。“陸德明現在暫時還在復旦，我們剛剛通過電話，他的處境很不好，我們都不知道他該何去何從。”

　　陸德明的一位好友，上海某高校一位知名經濟學者在11月3日接受記者采訪時激動地說：“復旦對陸德明的處罰太重，這等于說因個人隱私讓一名頗有建樹的經濟學家失去了發展空間，這是陸德明的不幸，還是復旦的損失？”

　　11月23日晚，記者撥通了陸德明的手機。“我不希望媒體再關注我，我也不會再提供什么。現在這段時間就是調整身心，對自己的去向還未做打算。”陸德明的普通話里帶著微微的南方口音，聲音聽起來平靜而有禮貌。也許，在一個安靜的環境下，經濟學家陸德明能更理性地思考自己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