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迎：中國企業如何在過冬中成長
新浪財經訊 2009年3月31日，由中央電視臺經濟頻道主辦的“中國經濟信心之旅”在古城西安舉行活動，著名經濟學家、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院長張維迎發表了題為“中國企業如何在過冬中成長”的演講，以下為演講實錄：
張維迎：謝謝，到西安以后談經濟危機還是第一次，不過我們的目的還是要鼓舞信心。我們現在正在面臨的這次全球性的經濟衰退，什么時候可以走出危機？坦率地講沒有任何人可以告訴我們準確的答案。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多快的速度能夠復蘇，走出危機，以我們政府采取的政策和我們企業家付出的努力是有關系的。
危機是什么，對企業家而言，簡單的說危機就是我們出錯了、我們犯錯誤，犯什么樣的錯誤，我們預測錯了，我們對市場判斷錯了。我們原來存在的市場現在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那么樂觀，我們原來能賺到的錢現在賺不到了，我們原來以為能拿到貸款了，現在也可能拿不到了，我們原來能還的錢，現在可能也還不上了。我們要問的就是說，這些企業家都是我們人口當中非常聰明的，為什么突然之間這么多的聰明人都變傻了，為什么這么多的企業家在同樣的時間幾乎犯了同樣的錯誤。我們之所以需要企業家，因為我們有好多不定性，因為有了不定性，就需要有人為我們判斷未來，從這個意義上講，企業家天生就是一個預測家，企業家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判斷未來，還有判斷未來的市場，我生產什么樣的東西能夠賺錢，當他預測的時候，還要判斷一下我這個產品生產出來以后能夠賣多少錢，然后我為此要付出多大的成本。如果我預測我賣的錢能夠彌補我的成本，我有利可賺我就去做，我無利可賺我就不去做。在正常情況下企業家的預測有對有錯，如果預測正確了，那么你就賺錢成功了，預測失誤了那你就完蛋了。在正常情況下大部分的企業家的預測是對的，有一少部分企業家的預測是錯的，當然了，如果所有的企業家都賺錢了，這本身也不正常，這一定是有另外的問題，但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為什么所有的企業家，或者說相當一部分企業家預測都錯了？這個我們顯然沒有辦法只是從個人的因素來找原因，一定有一些共同的原因。我們看是什么因素能夠使得那么多的企業家在判斷未來的時候都出問題，我們就要看什么因素在影響所有的經濟活動，不論你在干什么，你是生產消費品，他是生產資料，甚至你是搞旅游，只有一個東西把所有的東西都能聯系起來，這是什么？就是貨幣。你能夠貸多少貸款都是來自銀行，但是銀行的貸款根源又是誰控制的？是中央銀行控制的。所以從這個方面來講，導致大部分企業家判斷出現錯誤了只有一個根源——銀行系統，特別中央銀行系統。美聯所和全世界的企業家都固有，從2000年之后實行了非常寬松的信貸政策，不斷向經濟當中注入貨幣，利率非常低，我們2003到2004年之間，美聯儲附帶的利率是1%，如果利率變低了，企業家面臨著什么，原來不應該買的房子，不應該建的房子現在可以建了，可以買了。由于中央銀行，美聯儲的這種寬松的貨幣政策導致了大量的企業家判斷失誤，但是發展到一定程度以后，銀行又停止信貸擴展，為什么？如果不停止的話用貨幣拓展會有嚴重的貨幣通脹，這樣會引起貨幣的崩潰。美聯儲停止貨幣的擴展就會有問題了。特別是長期的投資，好比資本主義的投資，它對利率是非常敏感的，在6%以下不能做的事，硬到4%你就可以做了。低利率欺騙了，或者相當一部分企業家投資的決策，但他們發現錯誤已經出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我們打一個比方，就像我們一個人要蓋房子，本來你所有的磚頭、原材料只允許你蓋100平米的房子，但你現在誤以為你的材料你的磚瓦可以蓋200平米的房子，然后你就按200平米的房子設計，突然之間你發現磚塊都用完了，材料都用完了，但是房子只蓋到一半。這個時候就是我們現在探討的經濟危機，應該做成的事沒做成，要賣出去的東西又賣不出去了。這個錯誤如果發現的越早就越好，當我們把所有的磚都用完的時候發現錯誤了，這個時候我們原來的投資花的工夫都白費了。或者我可以用另外一個比方，一個小鎮上突然之間來了一個馬戲團，看馬戲團的人很多，他以為這些人要長住，所以他就準備建旅館給這些人住，但是旅館建好之后馬戲團已經走了，所以這些投資都可能浪費了。我們知道美國的低利率政策導致了美國人更多的消費不儲蓄，美國的私人儲蓄率從原來的8%左右，到現在的零，美國人都不儲蓄了，也就說今天的錢省下來為了明天的消費。我們中國的市場上大量美國的風險投資大量的流進來，由中央銀行的貨幣政策所導致的。我們再看一個危機，危機不是所有的部門犯了同樣嚴重的錯誤，大部分是越是靠上游的產業鏈中犯的錯誤越嚴重，越到下游的產業鏈重，犯的錯誤越輕。我們看中國在過去十幾個月中的工業增加值的變化，重工業增加非常高，輕工業并不是很高，同樣掉的時候，重工業掉的要比輕工業厲害得多，為什么越是上游的原材料工業，一些裝備工業要比下游的消費者工業波動更大，波漲更高，掉的更厲害，因為越到上游的這些產業投資的鏈條越長。我們今天是不是要建一個重型的機械設備，我們是不是要蓋房子，這個利率就非常明白。我剛才講中央銀行的貨幣政策、利率政策是導致我們現在面臨這次危機的最為嚴重的，或者最為根本的因素，我再換一句話講，我們的危機、我們的企業家突然都變傻了，這個錯誤是誰導致的，是中央銀行的貨幣政策，特別是美聯儲的貨幣政策。當然了這里面經濟學家有沒有責任？我認為也是有責任的，因為企業家預測微觀的這個比較成功，任何理論家、經濟學家都沒有辦法跟企業家比，我在正常狀態情況下我應該生產什么東西，把握的比較準，但是企業家要預測宏觀的東西，就可能比較困難，所以有些企業家微觀部分做得非常有效，但是他沒有辦法判斷宏觀的變化。好比你要在墻上掛一幅畫，你可以把洞找的很準，釘子釘的很牢，畫也掛的很牢，但這個墻隨時可能塌下來，你畫掛的再牢，釘子打的再牢，畫同樣也會掉下來。我們講的宏觀就是這面墻。我們怎么對整個經濟大的宏觀判斷，這時候就需要一些理論的指導，但是非常可惜，目前經濟學的發表的理論缺少足夠好的理論為我們企業家，為宏觀經濟的判斷做出一個有用的幫助來。格林斯潘說宏觀控制沒有控制起來，危機之前價格沒有大的上升，他的錯誤在哪兒，導致企業家決策的是不是它本身的價格，而是相對價格水平的變化，相對價格水平的變化就會誤導企業家進行錯誤的決策。當然錯誤已經出現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么解決它，這是我們現在無論政府還是企業面臨的一個重要的問題。我們關心的主要是中國經濟，但是我們不要忘了，在現在中國經濟已經是世界經濟的一部分，我們能不能盡快的復蘇，能不能盡快走出低谷，不僅取決于中國經濟政府，而是美國政府、歐洲政府采取的什么政策。如果美國政府的政策不恰當，我們要盡快走出危機，那我覺得就比較困難。據我判斷，美國政府現在好多政策都是不恰當的，它不是在緩解危機，而可能使危機變得更為嚴重。當然我們中國人沒有辦法為美國政府制定決策，我們只能想辦法把我們自己的事情做好，我們中國仍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是有可為的，如果我們的政策恰當，我們措施得當，我們就可能在全世界最早的一個從危機當中走出來。對政府來講什么是最重要的政策？最重要的政策仍然是刺激生產的政策，不是刺激消費的政策。政府應該充分利用市場機制，你有些投資本來是錯的，按照市場的規則該清盤不清盤，該討論的企業、該討論的生產線不淘汰，包括勞動者的價格，你也要按照市場規律去辦，如果政府人為的組織這個市場的調節，這樣就會使我們面臨更長的痛苦，而不是更短的痛苦，所以這是政府的政策必須注意的第一點，一定要充分發揮市場的順暢，不要扭缺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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