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報記者 胡仁芳
今年的煤電頂牛,來的比往年更猛烈了些。導火索仍是煤價上漲,而真正形成“荒”之勢的則是越來越多的省市相繼出現缺電拉閘現象。繼而,在發電中占據主導地位的火電企業出現整體行業性虧損。
六月盛夏天,火電企業集體叫苦連連。于是,一次次上網電價的上調開始上演了,銷售電價適時跟漲。緊接著,國家放寬了煤炭出省限制和火電項目審批的條件,這個煤電頂牛的故事走到這個時候,雖說沒有結束,但也基本上告一段落了。
而這一段落的結局似乎皆大歡喜,煤價漲了,上網電價和銷售電價也漲了。煤炭企業沒有損失,火電企業和電網也從中獲益。
但對整個故事抽絲剝繭會發現,我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矛盾幾方的身上,卻忽略了下游消費者這一終端群體。似乎他們與煤電頂牛沒有多大關系,只是來看熱鬧的,但實際上,真正為“頂牛”買單的恰恰是這眾多的消費者。
不禁,記者回憶起煤電頂牛的整個過程……
沉疴:煤電頂牛是歷史問題
煤電頂牛年年有,而一年一度的全國重點煤炭產運需銜接會(也稱“煤炭訂貨會”)也成為各大媒體關注煤電頂牛的標志性事件。
而對于2011年,情況稍有不同,伴隨著南方用電緊張狀況的出現,煤電頂牛才算是真正拉開帷幕。
乍暖還寒時,三月初算是傳統的用電淡季,南方部分省份竟反常地出現嚴重的用電緊張情況,主要集中在浙江,江西等省份。本報記者在煤電系列報道《為保訂單進度 浙江中小企業紛紛自行發電》中曾經提到,從2011年2月底開始,浙江省政府對省內企業就開始實施“停三開四”政策。基本都是每周一、三、日企業可以用電,其余四天不可以從供電網上取電,企業處于有電但不能用的狀態。部分城市路燈只亮一邊,居民用電暫沒有實施限電舉措。
用電如此緊張,到底這中間的電力缺口有多大?
根據中電聯預測,2011年后三個季度,全國用電缺口預計在3000萬千瓦左右,考慮氣候、來水、電煤供應等不確定因素的疊加作用,缺口還可能進一步擴大。有專家已經指出缺口可能會超過4000萬千瓦左右。迎峰度冬期間全國電力供需形勢總體偏緊。
同時,中電聯指出,2015年,全國全社會用電量將達到5.99萬億~6.57萬億千瓦時,基準方案推薦6.27萬億千瓦時,比2010年增加2.08萬億千瓦時,是全社會用電量增加最多的五年。
電力需求在擴大,發電的腳步卻沒能跟上,用電緊張形勢逐步蔓延到更多省份。“如果現在的狀況不能改變,不出三年,’電荒’將是蔓延性的,遠比現在嚴重的多。”一位電力行業專家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
之所以出現“電荒”,個中原因很多,但電力企業不約而同地把矛頭指向煤價,認為煤價上漲過快是主因。
有數據顯示,十年的時間,煤炭從2010年的每噸227元漲到2010年年底的799元。電價十年前的平均價格為每千瓦時335元,十年后漲到了410元。十年間煤炭價格漲了2.5倍,電價只漲了0.22倍,近11倍的差距。而在今年一季度,在電價基本不變的情況下,煤價繼續向前奔跑,平均價格已經達到830元/噸,目前已經接近900元/噸。
電價,煤價漲幅不均衡,并且不均衡的空間在繼續擴大,煤電頂牛隨之也只能越來越嚴重,“電荒”受之影響也會愈演愈烈。表面上看,確實是這樣的情況,但深層剖析,煤電頂牛,“電荒”的出現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是個歷史問題。”上述行業專家指出。
揭秘:“電荒”形成五大原因
有這樣一個名詞來形容用電用煤淡季出現用電緊張形勢,那就是“非典型性電荒”。而在“非典型性電荒”背面表現出的則是“高耗能產業的‘非典型性繁榮’,”記者就相關問題致電行業專家,他表示,中國煤電能源結構不平衡,出現“非典型性電荒”并不突然。
中國的能源結構存在著許多不平衡,能源區域分布的不平衡尤其明顯。在幾大傳統發電原料中,火力發電原料煤炭資源主要集中在山西、陜西、內蒙古以及寧夏自治區,水電所需水力資源集中在西南地區。而風電資源比較豐富的要數東北、西北和華北地區。資源地區分布過于分散,就使得并網成為了一個很大的難題。
就在浙江實施“限電令”的同時,內蒙古卻出現了電多用不完的情況,能源消費區域性分布不合理暴露無疑。一直以來,用電量最大的地區分布在華東、華北以及華中等“三華”地區。這些地區經濟發展較快,資源相對比較稀缺。“同時,像這樣的省份,電廠已經差不多都飽和了,” 《證券日報》記者在山東調研時,華電國際(600027)董秘周連青指出,“也就是說,可建電廠的環保空間和電源點已經很少了。”
同時,中國主要的能源消費地距離能源基地至少有800公里以上,大約為800到3000公里左右。產地與消費地的脫離對運力提出了考驗。而對于電這個特殊產品,距離太遠就降低了安全性。“考慮到成本也是很不合算的,夏季高峰一到,山東也會出現用電緊張的時候。雖說集團在寧夏也有電廠,但太遠了,把電從寧夏輸送到山東成本太高,中間的損耗也大。”周連青表示。
而在中電聯的報告中,也指出,受新增裝機區域分布不平衡、電源電網建設不協調、火電新增規模下降以及電煤供應矛盾等結構性因素的影響,全國電力供需形勢總體偏緊。
看來,客觀地理因素對于產生區域性“電荒”不容忽視,但也很難得到解決。轉到主觀原因,不得不提到的就是計劃電與市場煤以及電廠與電網的問題。自煤炭市場化逐漸放開以后,煤價與電價漲幅的差距就在逐年拉大,十年間,二者價格漲幅相差11倍。“煤炭企業近幾年的日子是好過了一些。”《證券日報》記者在山西調研煤炭企業時,傅萬明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他是中煤集團旗下子公司平朔煤業有限責任公司黨委宣傳部部長。
電網通過賺取上網電價與銷售電價的中間差價確保自己可以實現“旱澇保收”,而發電企業就沒那么幸運了,國家對上網電價的嚴格管制使得被夾在中間的發電企業進退兩難。
交鋒:煤企質疑火電企業虧損
既互相依賴,也可稱為冤家,煤炭、火電始終糾纏不清。記者專程前往山東,山西,進行對火電,煤炭成本的調查。
記者通過對華電國際在山東的一家分電廠的調研更全面地了解到了火電的成本。
2010年,該廠完成發電量超過了100億千瓦時,營業收入約為33.11億元。煤炭成本竟然花費了27.65億元,占到營業收入的83%以上。
除了煤炭成本外,其余費用主要來自于折舊與設備維修、人員成本、財務費用、環保費用以及各種不確定因素引起的不確定費用,共花費7.47億元。折舊與設備維修花費2.49億元,占比5.67%。也就是說,該電廠去年虧損約為2億元。
而當記者從山東地趕到山西省平朔煤業后,卻沒有得到有關煤炭成本的數據。其黨委宣傳部部長傅萬明以“平朔煤業屬于中煤集團,財務數據要經過集團同意后才可透漏給媒體”為由,指出“要向集團匯報后再與記者聯系”,但截至發稿,記者沒有收到對方的郵件和電話。
在傅萬明的辦公室里,記者看到了桌子上放著多家媒體的報紙。對煤電問題他也很關注,“現在都在說火電虧損,確實近兩三年火電企業的日子比起以前來,不好過。但也不能虧那么多吧!”對火電企業虧幾個億以上,資產負債率達到80%以上傅萬明表示很驚訝。
“我們也有自己的火電廠,盈利都不錯,”傅萬明繼續說道。當記者問到是否有挨著平朔煤礦,有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時,他表示,每個電廠用于發電的煤炭指標是固定的,平朔自己的煤用的不多。
對煤炭暴利的說法傅萬明并不認同,“以前煤炭企業日子不好過的時候,一噸煤也就一兩百塊錢,還得四處求人買。而三年前,火電企業的日子是非常好過的。”
而在整個煤電頂牛的過程中,電力企業的聲音要多于煤炭企業,個中原因,“是因為煤炭企業從一開始給大家的形象就一般,很少有人愿意給煤炭企業說話。” 傅萬明顯得很無奈。
火電企業,煤炭企業,可謂各有各的苦衷,但問題出現了就要解決,中間必定要有為整個事件買單的人。煤價要漲,電價也要漲,電網也不想吃虧,那么,隨來買單?
破局:煤電頂牛由消費者買單
太多的焦點集中在了煤電本身,煤價高漲,電價已經漲了或將繼續漲下去。電網緊跟上漲銷售電價,毫不含糊。那么,都在漲,都要漲,這個漲價最后由誰來買單?
“當然是消費者,”煤電頂牛年年有,“說問題解決了,也就是價格都漲了,火電企業、煤炭企業、電網都高興。”一位行業專家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明確指出。
“電荒”的出現,多數火電企業財報上凈利潤一欄中連續出現的負值,在最直觀的表象下,發改委做出了連續上調多數省份上網電價的決定。而對上調電價對火電企業的影響到底有多大這個問題上,本報記者在煤電系列報道《煤電頂牛暫以漲電價“收局” 煤價跟漲再次引發各方“口水戰”》中,華電國際(600027)董秘周連青接受《證券日報》記者采訪時指出,“上網電價上調了0.245元,以2010年的煤價作為基準計算,企業剛好達到了盈虧平衡點。” “雖然今年的煤價又漲了,但上網電價的上調能為企業減輕很多壓力。”
依火電企業目前的狀況,或許上調的2分錢對企業的盈利起不到實質性作用,但已經緩解了企業的壓力,并且,“電價繼續上調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上述專家指出。
沒過多久,就傳來了銷售電價上漲的消息,發改委做出決定,從6月1日起上調15個省市的工商業、農業用電電價,平均每度電上調1.67分,其中最高的山西銷售電價每度上調2.4分,最低的四川每度上調0.4分。居民電價暫時不漲。
對于居民電價,“未來也是會漲的,可能會實行階梯式上漲。”大同證券研究所于洪認為。“價格的上漲最終肯定是間接或直接由消費者買單了。”
而對于火電企業,好消息接連不斷。為了滿足發電需要,6月10日,國家發改委副主任、能源局局長劉鐵男在2011年全國電力迎峰度夏電視電話會議上表示,將增加煤炭有效供給,取締煤炭出省限制,把穩定電煤價格作為今年價格監管的重點內容之一。
同時,為了快速緩解浙江、江蘇、上海、福建、廣東、湖南、重慶、山東等地電力供應矛盾,近期發改委將集中審批一批符合電力產業政策和上大壓小要求的火電和電網項目,在保障質量和安全的情況下,給火電項目審批開“綠燈”。
政策上給了火電企業優惠,價格也漲了。而在整個事件中,貌似只是在看熱鬧的消費者成了最終的買單者。
“每年出現,消費者年年買單,何時了?”該專家指出。
而同樣的問題,火電企業認為就應該誰消費誰買單。“應該是資源誰占有誰負責買單,環保誰破壞誰付費。發電產生的資源價格,環保價格,資金價格,股東成本等等,誰來消費誰來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