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幼軍發掘落后優勢

　　本刊首席記者/王平 《新晉商》首席記者/林立

　　51歲的于幼軍是中國地方干部中的政治明星,一篇與網友的對話——《深圳，你被誰拋棄？》吸引了全國關注，不僅建立了新的深圳形象，也讓人們熟悉了于幼軍的開明務實。

　　山西民眾對這位“新省長”寄予厚望，渴望他貢獻出嶄新的發展思維，讓蒼涼厚重、

充滿生機的三晉大地重現往日的輝煌。

　　對于幼軍來說，保守與“官僚”并存的山西和他以前經歷的廣州、湖南等地有著不同的風土文化，他能否以其“開明”、“開放”給山西帶來新的氣象，從他上任起就備受關注！

　　新思維的挑戰

　　落后也是一種優勢，這是于幼軍在山西體現出來的思維方式。8月21日，在“新晉商聯合會”成立大會上，他再次強調了這一點。

　　因為落后，山西商機遍地、機會很多。于幼軍說，這種投資機會在經過20多年發展的東南沿海地區已很難再找到了，可以說“各個山頭布滿將士，碉堡林立，你再要打上去非常艱難，即使勉強打上去了，利潤空間也非常小；但在山西，處處有機會，各個領域都有機會，百業待興。”這也許是學哲學的于幼軍“突破山西”的哲學基礎。

　　于幼軍是山西多年來從沿海開放城市到山西來任高官的第一位官員，山西因此迫切需要他提供新的思維方式。

　　山西省社科院能源研究所所長王宏英稱，從

　　也因為于幼軍在深圳和湖南的工作經驗，使期盼開放和改革的山西，對他寄予了太多的希望。

　　于幼軍也在自問，“如何能抓住有利機遇？”

　　在于幼軍眼中，機遇是放在一種寬廣視野下的。他認為，山西目前有兩個機遇，“一個是國際新一輪的產業結構調整。在國內，越來越明顯地出現了一個趨勢，即由東南沿海地區向中西部地區梯度轉移。我從廣東深圳到湖南工作，明顯地感覺到了這種趨勢。還有一個機遇，就是中部崛起戰略即將進入具體實施階段。”

　　這些機遇，加上山西具備煤礦和人力資源上的優勢，就構成了于幼軍理解山西的天時、地利與人和，也奠定了于幼軍解開“貧困山西”的難題基礎。

　　新政建新形象

　　于幼軍強調，“機遇對大家是公平的，看你能不能捕獲，是不是善于把握。”笑言背井離鄉到山西來打工的于幼軍當然選擇乘勢而上。

　　作為有多年招商經驗的高層官員，于幼軍用廣州、深圳的眼睛，多個角度看山西。于幼軍認為，“讓投資者發財，山西才能發展”。而這點是與他逐漸給山西提供出的政府管理新思路相結合的。

　　在回答招商的問題時，于幼軍就曾說，“給我三個月時間干完兩件事，我會把想投資的朋友都請來！”

　　這兩件事就是廣為流傳的“打掃門庭”和“開好菜單”。

　　“打掃門庭”在于幼軍的解釋是，“解放思想，更新觀念，整治和優化山西的投資發展環境，特別要在政府誠信、政府依法規范行政、政府行政效率、服務企業工作以及整頓市場秩序方面加大力度。”

　　這顯然是這位山西代省長想要急迫解決的難題，也繼承了其在湖南的治理思路。在山西，“官僚”幾近形成一種品牌，于幼軍對這種“閻王好見小鬼難纏，辦事很難，玩弄手中小權，不給好處不辦事”的不合理現象提出了嚴厲批評。他說，這樣做的后果只能是“把外商打成內傷，內商剝個精光，最后落荒而逃”。

　　于幼軍認為“打掃門庭”很重要，“門庭”打掃干凈了，客人才愿意來。優化投資發展環境是于幼軍認為發展山西的一個重要突破口，而這也恰恰是“山西難題”之“難”。或許在這里于幼軍將體現出他的政府管理思路。因為山西在多年的產業調整中沒有起到明顯的作用的一個重要原因，恐怕就是沒有解決“官僚”作風。

　　于幼軍希望山西的招商引資在今后三五年有突破性的進展，就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的解決方式。而于幼軍的方式是“全程保姆式服務”。

　　“打掃門庭”后才能完成于幼軍的第二件事：“開好菜單”。于幼軍的觀點顯然具有突破性，開放優勢資產和好的項目，破除“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保守觀念。

　　作為長期招商的官員，于幼軍對商人有一種特殊的親和力和雙向溝通方式。他在與晉商代表座談時，就希望新晉商多探討交流如山西在產業結構調整、經濟對外發展、擴大對外交流方面形成了哪些新的戰略考慮，山西推出什么新政策、有什么發展機會，用什么最佳途徑和方式讓包括分布在海外各地的山西人都知道。

　　于幼軍認為，山西要加快發展的關鍵是提高經濟發展的外向度。同時他還要讓包括晉商在內的全體人民普遍享受發展成果。

　　煤炭大省轉型

　　和山西的歷任領導一樣，于幼軍迫切地希望改變山西落后的現狀，但在于幼軍眼里，山西的落后卻有著無比的優勢。“資源豐富，遍地是寶。但很可惜我們利用得還不夠好。”于幼軍說。

　　在8月21日下午“新晉商聯合大會”成立之時，他從長治趕來，對來自全國的晉商代表表示，會聚在這里的晉商傳人渴望改變山西的心情是如此迫切，讓他更多了一份為晉商傳人造福的信心。

　　而他對山西的信心是，“誰掌握了資源誰就掌握了未來20年到50年間經濟發展的主動權。而我們山西掌握了資源，這點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梳理于幼軍從7月初到山西后的事情我們不難發現，短短的幾十天里于幼軍馬不停蹄地在各部門各地市及煤礦和田間地頭調研后，就開始推出“新政”——8月10日，山西省煤炭資源整合和有償使用工作全面啟動。

　　“從明年開始，年產9萬噸以下的‘小煤礦’在山西將成為歷史”被各媒體爭相報道。

　　作為有多年招商經驗的高層官員，于幼軍對山西的煤炭業整合有著更加深入的思考。在他的眼里，“以市場經濟手段為主，輔之以必要的行政手段和法律手段，實行資源有償使用，推進煤炭企業整合”將成為山西“煤炭新政”的主導思路。“要著力引進省內外和海外戰略合作伙伴，促進煤炭企業產權、股權的多元化。”于幼軍以他獨有的開放型思路，揭開了山西省煤炭資源整合和有償使用的序幕。

　　據媒體報道，所謂“煤炭資源整合和有償使用”，就是對現有煤礦礦區范圍進行重新調整，將相鄰兩個以上煤礦井田資源合并，統一部署開采，進行采煤方法改革，提高技術裝備水平，在管理上實現體制和機制的創新，并實現采礦權有償出讓。

　　這項工作的目標顯然誘人：到2010年，全省大型煤炭基地內的小型煤礦數量要減少70%，30萬噸以上礦井的煤炭產量要占到總產量的90%以上，煤礦個數降到2000個以下，資源回采率達到56%以上。

　　顯然，山西省憑借“煤炭新政”實現長期探索的轉型過程，正是要變煤炭資源、工業大省為煤炭經濟強省。此外，目前山西全省通力推進的，對煤礦“關小上大”也將目光投向了安全生產。

　　山西煤礦安全監察局最新發布的公告稱，2005年12月31日是全省已投入生產的煤礦申請辦理安全生產許可證的最后時限。屆時已投入生產的煤礦未取得安全生產許可證的，一律吊證關閉。

　　安全在于幼軍的眼里成為產業整合的必經通道。

　　7月13日，他剛到任一上班就前往山西省安監局(山西煤礦安全監察局)調研。他說，來山西就把安全和煤炭這兩個局的調研放在前面，有很深的用意和寄托。而他的解決思路是要通過提高產業的集中度和集約化發展，推動山西由“煤炭大省”向“煤和煤化工大省”轉變。

　　煤品牌之重

　　山西從上世紀90年代起就開始的產業結構調整，是于幼軍上任后必須解決的難題。依煤而生的現狀在于幼軍眼里有著不同的理解，他上任后公開講話最多的是：科學的發展觀。

　　于幼軍在不同的場合也都在強調，要科學分析拉動山西省財政和經濟較快增長的主要因素，多看到山西省在產業結構、生態環境、安全生產、城鄉與區域經濟發展等方面存在的薄弱環節和突出問題。

　　在與新晉商們座談時他也強調：“現在我們需要面對的是山西的未來！山西如何抓住當前的一些有利的機遇,實現一種跨越式的發展，我認為是到了一個很關鍵的時候了。”

　　于幼軍的闡述是，經過改革開放20多年來的努力，山西已經奠定了一個很好的發展基礎，具備了加快發展的條件，這個條件就是資源。首先是自然資源。而能源資源現在不單是中國緊缺，而是全球性的緊缺。于幼軍把山西的煤放在了更大的背景下，而這種背景要求的是更科學的增長方式。

　　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使資源成為優勢。盡管煤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山西的經濟發展，但于幼軍現在必須承認，煤炭是山西的支柱產業，他要走的是如何將之打造成一條新型工業化道路。

　　于幼軍在當選代省長后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山西和所有中部地區一樣，都面臨著加快發展的迫切任務。但是加快發展不能一哄而起，不能片面追求發展的速度，不能再走粗放式經營的發展道路，更不能以犧牲環境、過度消耗資源為代價，去換取一時一地的發展，必須要在科學發展觀的指引和統領下加快發展。

　　對于山西的煤農二元經濟結構，于幼軍與他的前任們都意識到了這一點，“通過產業規劃和產業政策，大力調整優化產業結構，切實轉變經濟增長方式。”于幼軍也強調，要下大力氣發展壯大裝備制造、鋼鐵、冶金、新材料、醫藥、紡織服裝等工業制造業及旅游業，努力形成若干新的支柱產業，建設新型加工制造業基地。

　　著力調整優化經濟結構，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對解決“山西產業難題”來說并沒有什么新意，于幼軍現在的希望是，通過資源整合和有償使用，不僅改變產業集中度低的狀況，還有利于推行大型機械化綜合開采，建設現代化高產高效礦井，同時有利于對煤炭資源進行深加工，延伸產業鏈。

　　煤炭資源整合和有償使用可以視為山西煤炭行業的“一場重大變革”，將使山西煤炭工業長期存在的增長方式粗放、資源消耗高、浪費大、污染重等問題得以逐步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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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領導的邏輯

　　“落后、貧窮、麻木是山西的代名詞嗎？我們的成就感何在？甘心嗎？”山西省原省長劉振華的鏗鏘聲音言猶在耳。山西落后的原因在哪里?山西發展的動力在哪里？山西將往何處去？山西省近些年歷任領導從走進山西的那一天起，就沒有停止過思考。

　　在胡富國就任省委書記以前，山西經濟發展的壓力遠沒有近些年山西領導所面臨的大。其基本任務就是挖煤，擴大產量和增加關于煤的項目。

　　到胡富國時，挖掘量不斷加大的煤礦面臨一個重要瓶頸——基礎設施建設，因為煤，引發了運輸以及“水毀”的問題。

　　當時，全國各地改革開放進程和經濟飛速發展，使山西深切地感到各地發展對山西的壓力，煤和經濟發展的結合，使得修路成了一個切實的突破口。胡富國曾痛心地說過，人家一進山西大門就看到堵車，“鳳凰”不來，“螞蟻”也不會來，還談什么對外開放、市場經濟？改善山西投資環境加強基礎建設成為當時山西人的一個奮斗目標。“要想富，先修路”，基礎設施成為重點。

　　修路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山西的形象和經濟發展現狀。

　　但基礎設施建設并不是當時政府在經濟發展戰略上的全部，山西政府意識到影響山西經濟的更深層次矛盾——產業結構不合理。

　　因此當時就提出：貫穿一條主線——調整產業結構。但當時的調整并沒有給山西帶來切實的改變。

　　而這條“主線”成了田成平接任省委書記時的第一項工作。

　　1999年，山西的人均收入排在了全國最后一位。這一年的6月，田成平由青海省省委書記調任山西省省委書記。

　　當地媒體說，在最初到任的4個月時間里，田成平走遍山西119個縣，并到工廠，到企業做深入的調查研究，試圖尋找山西經濟發展的突破口究竟是什么。最后形成一致的共識：山西一定要進行結構性的調整，經濟發展才會有出路。

　　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十月，山西省新任班子在運城地區召開了“調整產業結構”(簡稱調產)的大會。現在看來，選擇在運城啟動這場足以改變山西命運的革新充滿了暗示的意味——這個城市不產煤炭但卻是山西經濟發展最快的。

　　“山西過于依賴煤炭的能量”，田成平認為，雖然現在能源形勢嚴重緊張，但資源總有吃空的一天。政府必須把“無為”與“有為”結合起來，必須把民間創新和政府創新結合起來，加快山西傳統產業格局轉型，幫助山西的“能源企業”變成“能源豪門”并放置于全省經濟模式轉型過程中，惟此才能保持并發展自己的競爭力。

　　相對于胡富國而言，田成平是在改變山西經濟社會發展模式。田成平認為，山西是“能源基地”和“老工業基地”，最大的機遇和挑戰便是如何變身為新型能源和工業基地。無論是從時代背景、投資主體還是從產業特點和增長方式來看，都明顯的體現了計劃經濟體制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轉變的特征。

　　然而，被動的改造從來不會擁有革命的徹底，充其量這就是一次突圍。難以回避的現實是，這樣的轉變充滿著悲壯的意味。

　　一份報告指出，如果加上各項預算外的收入，山西省可用財力的50%來自煤炭行業——在一個因煤而生的省份里，削弱煤炭對經濟的干預無異于“在雷區中蹣跚前行”。 　

　　官場的邏輯是，經濟發展和政績緊密相關，“挖煤是條升官捷徑，官員成績則顯而易見。”當地一位官員說，而調產的見效周期就非常漫長，而且風險難卜——二者相比，地方利益和地方官前途發生沖突時，做出的抉擇，“不見得都會是按照省里指示辦”。

　　摘別人的帽子自然會受到壓力，但田成平已經顧不上這個。他在接受央視采訪時說，一個地方的發展究竟如何，它總是從長遠和近期這兩方面來衡量的。從長遠來講就是為它規劃一條能夠使它走向現代化的正確道路，這是最主要的；其次還要讓農民、讓群眾每一年看到你在這個道路上邁了幾步，你使人民群眾得到一些什么樣的實際利益。光給群眾畫一幅(藍圖)，說我們將來會好那不行。

　　他的努力收到了成效。煤炭產業對山西的貢獻在1999年至2002年都有略微下降。與此同時，山西的旅游業也在此期間得到發展。

　　但2002年以后，隨著能源的緊張，煤再次被山西提到重要位置，一位學者稱，這次能源緊張幾乎使剛抬頭的輕工業全軍覆沒。煤的價值增長掩蓋了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

　　而這一切調整的結果和鞏固都交給了學哲學的于幼軍，“南風吹來”，被山西上下寄予很高的希望。

　　于幼軍開始了為期兩年的軟環境治理，他將此舉戲稱為“打掃門庭”，“開好菜單”。

　　2003年初，于幼軍和《深圳，你被誰拋棄？》網文作者的對話，至今仍被稱道。時隔兩年，于幼軍需要再次面對被“拋棄”的山西。

　　在新晉商聯合大會上于幼軍直言不諱，“今天，新晉商落后的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是觀念滯后。”轉變觀念被于幼軍作為改變山西的突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