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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青年報:乖孩子進城后為何變成了搶奪團伙


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9月15日 08:21 中國青年報

  新生代農民工系列報道之六

  “當最低生存維持不下去時,他們就可能鋌而走險”

  本報記者 何磊

  午后的魏村格外寧靜。這個距離石家莊市不到一小時車程的村莊,全無市區的喧囂與吵鬧。

  9月10日,鎮派出所所長耿書彥及村支書孫吉鎖帶著記者連走了好幾家,都被鐵鎖擋在門外。

  “乖孩子”變成“飛車黨”

  河北省元氏縣殷村鎮魏村,有將近20個年輕人,正關在石家莊市第二看守所的高墻內。這些20歲左右的小伙子,兩三人一組,經常騎著

摩托車,將該市一些婦女掛在脖子上的手機搶奪過來,然后換成現金。

  這個被石家莊老百姓稱為“飛車黨”的團伙,目前已被警方抓獲22人。他們中最大的25歲,最小的17歲,絕大多數來自魏村。由于案件處于偵破階段,警方還無法確認這些年輕人共搶了多少個手機。但可以確認的是,在此案告破的消息見報后,市區已經有約400名婦女向警方確認她們的手機被搶。

  在石家莊市公安局裕華分局厚厚的來訪登記本上,這些被搶者的遭遇驚人地相似:走在街上或騎自行車時,突然覺著脖子上一緊,然后看到前面一輛摩托車絕塵而去。她們掛在脖子上的手機不見了。“不可能,不可能。”管著全鎮治安工作的耿所長聽說此事,連連搖頭。因為,在他的印象中,這些被關起來的小伙子,都是鎮里的乖孩子。在派出所的記錄里,這些小伙子從來沒有前科。

  被這個消息震驚的還有村支書以及許多村民。在當地,魏村一直是個民風淳樸、路不拾遺的地方。

  他們都曾進城打工

  9月9日,石家莊第二看守所。經過一道又一道的手續后,記者見到了“飛車黨”中的4位成員。“再來一支煙,好嗎?”在約40分鐘時間內,宋佩佩向記者要了4支煙。進看守所兩個月時間,宋佩佩胖了好幾斤。“被抓后,心理壓力倒小了。”宋佩佩說自己開始搶奪手機以來,每天都高度緊張,不知道哪一天會被抓進去。他說大部分人選擇晚上去搶,而他只在白天出動。“在晚上,警察看不到你,可你也看不到警察呀”。

  宋佩佩,21歲,殷村鎮人,16歲初中畢業后輟學。之后的5年里,他先后在4個城市做過工。剛輟學那年,宋佩佩在石家莊一個洗車場做工,每天“又苦又累”,管吃管住每月能掙兩百元。在這里干了兩個月后,他花1000多元去上了當地一所保安學校。經過半年學習后,宋佩佩被分配到石家莊西山

別墅當保安。管吃管住,每月還能拿到六七百元。只不過,干了約一年半時間后,他選擇離開,“一輩子當保安,沒什么出息”。

  2003年,經朋友介紹,宋佩佩到了山西,在鐵道上抬鋼軌、枕木。盡管又苦又累,吃的也不好,但每月能拿到1000元,宋佩佩對這份工作還算滿意。沒想到,遇上了非典,工地上沒活可干,他只好又離開。

  在家呆了一陣子后,宋佩佩又到了北京。朋友帶他到一個正在修建的小區里做工,具體工作是穿電線。工地上管吃住,但一個月也就掙300元左右。半年后,宋佩佩又回到河北農村的家里。

  過完春節后,“已經習慣了在外頭跑”的宋佩佩又應聘到石家莊一個玻璃鋼廠干活,管住不管吃,每月800元左右。3個月后,他和許多工友一起,被派往這家公司在廣州的分廠。“適應不了氣候,也吃不慣大米。”3個月后,宋佩佩又回家了。

  因為不滿3個月,只能拿一半工資,宋佩佩領了600多元的工錢。

  之后,宋佩佩一邊找工作,一邊和另外兩個同鄉劉海軍、曹豐杰一起,干起了飛車搶手機的行當。

  比宋佩佩大一歲的劉海軍,算是“飛車黨”中較大的一個,也是讀書最多的一個。22歲的他兩年前結婚,如今已是一個10個月大的女孩的父親。

  劉海軍高中二時年級第二學期輟學后,跟著父親在鎮里開的一家照相館做事。2003年,由于生意不好,父親的照相館關門。劉海軍回家開始了結婚生子的生活。去年初,劉海軍在宋佩佩工作的那家玻璃鋼廠找到工作。由于和宋佩佩一樣“水土不服”,被分到廣州分廠的劉海軍回到石家莊。

  憑什么要我認這個命

  如果說老一代農民工是吃苦耐勞且能認命的一代,那么孫英辰無疑是其中一個。

  孫英辰和魏村的許多農民一樣,大部分時間都在外做工。為了省錢,他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吃,往返60里都騎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一個單趟差不多要騎一小時”。他每月得到的工錢約500元。“家里蓋房子要錢,燒煤、用水、用電都要錢,兒子娶媳婦更要花錢。”孫英辰說,自己得拼命撐起這個家。

  就在新房子斷斷續續蓋了8年才得以入住的今年,一直在石家莊市務工的大兒子孫立飛,卻因為搶奪手機被警方抓獲。

  孫立飛,21歲,初中畢業后就到石家莊市區打工。按照父親的說法,兒子原來在一家海鮮城干活,每個月除了吃住還能掙400元。可半年后,兒子卻打電話說太苦又賺不到錢,不干了。“這些年,他不但一分錢沒往家里寄,還經常問我們要錢。”孫英辰每月賺500元,卻要撐起一個家,而兒子每月的400元,竟然連自己都養活不了。“錢都花了。”在看守所里,宋佩佩給記者算過一筆賬。他說,自己現在每月的房租要150元,每天一包煙,一個月也要200元。他喜歡上網看電影打游戲,每個月為此支出也要百元左右。手機費每月百元左右。此外,吃飯每月也要至少花去300元。當然,他的摩托車也要“吃飯”,每個月的油費也要100元左右。如此,宋佩佩每月的支出至少為950元。

  在外打工已經5年了,可宋佩佩的存折里只有幾百元。“因為干這個來錢快”,與宋佩佩同時被抓獲的劉海軍說,第一次往往是被別人慫恿的。第二次就有點心甘情愿了。

  劉海軍說,第一次他和宋佩佩搶來一個幾乎全新的三星牌手機,賣了1500元。他們每人分得750元。這相當于他此前打工時兩個月的收入。分到這750元后,劉海軍趕緊到商場里,給不到1歲的女兒買了奶粉和許多零食。

  無論是宋佩佩還是劉海軍,都對城市人的生活無比向往。宋佩佩知道自己沒文化,沒技術,也沒資金,更沒關系,但他不想就這么認命。只是,他不知道,怎樣才能真正留在這個城市。

  這些年,宋佩佩不斷“跳槽”,有被動,也有主動。每逢他主動跳離一個工資還算不錯的崗位時,父親和一些親戚總是罵他好高騖遠,說他不能吃苦。“認命吧,孩子。”這是父親經常勸慰宋佩佩的一句話。“憑什么要我認命呢?”這些年來,宋佩佩通過互聯網和電視,知道了越來越多的城市生活,自己也目睹了許多城里人的生活。他說自己也想如父輩那樣任勞任怨一輩子,可怎么也做不到。

  當最低生存維持不下去時他們就可能鋌而走險

  按說,這個全市有史以來最大的飛車搶奪團伙落入法網,應該是辦案警官們慶功的時候。可裕華分局刑警馮志英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辦案過程中,馮志英警官多次到殷村鎮的幾個鄉調查取證。每次,他遭遇的都是村里人驚訝的表情和犯罪嫌疑人家屬、親人的痛哭聲。“這些民風淳樸的鄉村,都是老實人家的孩子,為什么進城后會變成罪犯呢?”同樣出身于農村的馮警官經常陷入沉思。

  馮志英介紹,在抓捕“飛車黨”的過程中,幾乎沒有遇到反抗。在審訊過程中,這些小伙子們也都非常配合。從警8年中經常與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刑警馮志英,這回卻“不忍心了”。“他們要吃飯。當最低生存維持不下去時,他們就可能鋌而走險。”馮警官說,許多進城的農村孩子文化程度低,也沒有技術,找工作不容易,還經常被城里人看不起。“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法律問題。”馮警官擔心的是,這些年輕人不會再回農村了,“且不說生活條件,現在種地根本不賺錢”。那么,怎么才能讓這些年輕人在城里生活下來呢?馮志英還沒找出答案。

  記者在魏村了解到,當地人均約一畝地,主要種植玉米、小麥。“一畝玉米最多打1000斤,能賣500元。”村支書孫吉鎖介紹,種一畝玉米投入的農藥、化肥、種子、澆水、用電等,費用在400元左右。也就是說,辛苦一年,農民的收益只剩下一點口糧。“許多孩子初中畢業后就輟學了。”在魏村小學做了17年校長的孫國貞對記者介紹,“飛車黨”中的許多孩子,都曾是他的學生。他們大部分在鎮里讀完初中后就外出打工了。在當地,讀初中每年的費用大概要兩三千元,高中花費更大。

  按照村支書的說法,讀完3年高中大概要1萬多元。因此,許多孩子成績不好的話,老早就被家長支出去打工了,“免得花冤枉錢”。不過,宋佩佩對記者說,他是自己決定輟學的。讀初中時,他的學習成績不好,看著父母親每年辛苦掙來的錢都糟蹋在自己身上,實在不忍心。于是就主動提出要外出打工。“如果法律是為了拯救人,那就給我一次機會吧!”宋佩佩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第一個要求就是,讓記者在媒體上說說,爭取少判點。他說,如果少判幾年,最好是判個緩刑,就是救了他。出去后他會好好學點手藝,娶個媳婦,好好做人。如果判個十年八年,出來什么手藝都沒有,能干什么呀。“這樣就是毀了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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