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諾貝爾獎得主稱人民幣近期沒有必要升值

　　“中美新市場經濟(上海)暨經濟學人上海圓桌會議國際論壇”昨舉行

　　邱婷婷 每日經濟新聞

　　昨日，在由北京大學、上海交通大學、美國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和解放日報主辦的“中美新市場經濟(上海)暨經濟學人上海圓桌會議國際論壇”上，圍繞“和諧·可持續·高增長 ”主題，中美經濟學家和著名企業家進行了廣泛深入的探討。

　　昨日的錦江小禮堂，儼然成為中美經濟學家智慧碰撞的殿堂。與會經濟學家紛紛對廣受關注的人民幣匯率問題發表自己的真知灼見。思想的火花點燃了聽眾的熱情，一浪強過一浪的熱烈掌聲表達著與會者的強烈共鳴。

　　200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普利斯克特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采訪時表示，他認為要求人民幣升值是美國在貿易糾紛中的一個談判籌碼，人民幣近期沒有必要升值。

　　由俄亥俄州立托列多大學亞洲研究所所長張欣教授、華東理工大學工商經濟研究所所長石良平教授領銜的贊成派則堅持認為人民幣不升值會造成房地產過熱、阻礙企業向國外發展等不良后果。

　　在以《全球壓力下的人民幣匯率》為題的圓桌對話上，雙方更是針鋒相對、唇槍舌戰，從政府、企業等各角度綜合分析了人民幣升值的利弊。正如一位嘉賓所言：經濟學家的討論也許并不能左右政府的決策，但僅是雙方對話產生的思想火花，就已是帶給聽眾的一場智慧盛宴了。

　　解放日報報業集團黨委書記、社長，解放日報黨委書記、總編輯尹明華主持了會議。

　　普利斯克特：升值對中國金融體系會造成不良影響

　　“目前，我還看不到人民幣近期升值的好處。”200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愛德華·普利斯克特強調。

　　普利斯克特站在反對人民幣升值的一方，認為人民幣目前的匯率是比較合理的。

　　普利斯克特說：“我這次到中國也作了不少觀察，了解城市餐廳、旅館的價格，按照官方匯率換算成美元來作比較。從這些不太科學的觀察手段，我發現上海這樣的城市里面，消費價格與美國相比并不算非常便宜。按理論分析，如果國家間都是開放的金融體制，城鎮化程度也相當，那國家間的官方匯率將相當接近購買力評價體系所顯示的實際匯率。根據我實地進行的初步考察，我認為中國目前的匯率是合理的，短期內不應該升值。”

　　普利斯克特認為，從目前來看，中國實行獨立的貨幣政策的條件還未成熟，如果人民幣放棄固定匯率制，與美元脫鉤的話，會對中國的金融體系造成不良影響。他說：“獨立匯率政策需要建立在一個完善的金融體系上，但目前中國的金融體系還達不到這個要求。比如資本市場不夠成熟、銀行壞賬過多等，都是很現實的問題。”

　　針對目前美國要求人民幣升值的呼聲越來越強烈的現象，普利斯克特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美國把貿易糾紛聚焦在人民幣匯率問題上是不正確的。要求人民幣升值對于美國而言更大程度上是討價還價的借口。普利斯克特認為，中國作為貿易中轉地，并沒有直接導致美國的貿易赤字，所以中國政府采取釘住美元的匯率政策，對美國的貿易并沒有任何影響。

　　他認為，人民幣升值的前提條件是，首先改革中國的銀行體系，然后進一步放松資本賬戶控制。這一過程絕不能操之過急，只有這些條件都完善后，人民幣才能像歐元、美元那樣，逐步采取浮動匯率制。

　　張欣：升值預期造成房地產過熱

　　美國俄亥俄州立托列多大學亞洲研究所所長張欣認為，人民幣被低估導致海外熱錢大量囤積在中國房地產市場，造成房地產過熱。

　　“中國的通貨膨脹2003年已經開始了，央行進行了一系列調控，包括提高超額準備金率、提高利率等措施，但鮮有成效。”張欣說，去年中國居民消費價格指數上漲3.9%，國民生產總值價格指數上漲6.3%，已經高過5%的警戒線。其中原材料燃料價格上漲11.4%，房地產價格更是飛漲。張欣認為，造成這些問題的根本原因是由于人民幣被低估。

　　“2000年開始，人民幣被低估，升值壓力增大，但央行遲遲沒有作出調整，結果引起國際熱錢進入。這些熱錢進入后，造成的信貸擴張通過貨幣乘數進一步放大，擴張資金投向房地產，進行套利。”

　　據統計，2003年外匯儲備增加了1168億美元，2004年增加了2066億美元。今年第一季度則增加了近600億美元。張欣估計，如果不采取措施，今年中國的外匯儲備將增加2800億美元。

　　他估算，2003年和2004年分別有450億美元和800億美元熱錢進入中國，并形成基礎貨幣，經過銀行放貸后，造成國內信貸擴張。“假定擴張乘數是2，那么2003年是7200億元人民幣，2004年是14000億元人民幣。”

　　“房地產被炒熱后，進一步改變了一般投資者和居民的投資預期，帶動全民炒房。居民的儲蓄也被動員起來。”張欣說。

　　他認為，如果匯率調整，會遏制房價瘋漲，如果不調整，熱錢則會繼續留在中國，使得中央宏觀調控的效果毀于一旦。

　　張欣因此支持人民幣匯率升值，他說：“市場的力量是不可違背的。人民幣被低估后，只有兩個出路：要么調整匯率，讓人民幣升值；要么提高通貨膨脹率，使之高于美國。沒有第三個渠道。而與這兩個渠道相比，調整匯率是代價比較小的。”

　　　　華民：固定匯率重在彌補內需不足

　　在昨日舉行的論壇上，復旦大學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華民教授以題為《人民幣匯率與中國經濟增長》的主題演講，鮮明表達了自己對人民幣近期不該升值觀點的支持。

　　華民認為，人民幣保持不升值的狀態給中國帶來了極大的好處：出口大幅增長，外國投資增加，經濟穩步高速發展等等。“從貿易上、從產業發展上看，人民幣保持穩定匯率政策都給中國經濟帶來了增長動力。”華民說。

　　既然人民幣不升值對經濟有利，那要求其升值的壓力來自何方呢?華民分析有三個原因：輸入型通貨膨脹、輸出型通貨收縮和美國的對外經濟政策。由于中國出口導向經濟的快速增長，造成對進口資源的需求增加，引起了輸入型的通貨膨脹。而中國低廉的勞動力價格，造成只要中國產品出口、價格就下跌的結果，產生了全球性通貨收縮。美國的對外經濟政策則是其赤字政策維持經濟增長的結果。

　　華民在演講中提出，“雖然從理論上講，采用提高匯率的辦法可以解決輸入型通脹和輸出型通縮，但考慮到中國的時機情況，就行不通了。中國至今仍然是一個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結構上具有十分明顯的二元特征。這一特征決定了中國必定是一個內需不足的國家，因而在一個相當長的時間里，中國的經濟增長都必須依靠出口來獲得外部世界的需求，借以彌補內需不足對經濟增長的制約。通過政府干預來維持一個匯率低估的、從而是有競爭力的固定匯率則是比較可行的。”

　　此外，華民的觀點是，雖然中國從美國那里獲得貿易順差，然而這個順差不是中國人獨享的。中國對美國的貿易順差是全亞洲的順差。如果人民幣升值就把整個世界國際分工格局給打亂了。

　　　石良平：固定匯率阻礙企業向外發展

　　“經過我的比較，人民幣升值是有好處的。”華東理工大學工商經濟研究所所長、上海市政府決策咨詢顧問石良平說。

　　“我們現在的固定匯率制度，其實是出口產業效率低下的一個原因。”石良平說，維持較低的固定匯率對于出口并沒有持久的效果。他曾經做過一個調研，當人民幣貶值時，對出口企業帶來的促進效應最多維持半年。之后，企業又會回復到低利潤的狀態。

　　他認為，“利率浮動是促進國內出口企業效益提高和生產率提高的一個重要因素。”

　　盡管維持人民幣被低估的情況有助于增加出口，但他表示，“從人均角度看，我國是一個資源稀缺的國家。國內的資源是不能支持我們成為世界工廠的。如果中國經濟進一步發展，就必須走出國門，在全球范圍內配置資源。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的人民幣被低估，中國企業向外走的成本就非常大。因此戰略調整的過程中，人民幣升值是合適的。”

　　同時，石良平還認為，人民幣被低估將產生通貨膨脹壓力，“人民幣維持在這樣低的價格，會導致中國的外匯儲備不斷增加。央行就要不斷地發貨幣購買這些外匯。”

　　他認為，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已經逐步喪失貨幣政策的獨立性。不斷增加貨幣供應將導致通貨膨脹率上升。在通貨膨脹下維持低工資，結果造成國內勞動力收入被吞噬。另外，通貨膨脹和經濟過熱出現后，中央不得不采取宏觀調控措施，這樣會導致失業率上升。

　　石良平說，對人民幣升值帶來的利和弊要進行全面衡量。綜合各種因素，他支持人民幣升值。

　　　　觀點交鋒

　　　　于蒙代爾-福萊明模型———

　　石良平：對于一個大國來說，貨幣政策的獨立性、匯率的穩定和資本的自由流動，這三個目標是不能兼得的。中國現在的貨幣政策必須保持獨立性，也在推動資本項目的自由流動。在這樣的情況下，固定匯率的政策就是其他兩個目標的障礙。

　　華民：中國現在選擇的是自主貨幣政策加上資本管制和固定匯率制度。說開放資本項目，必須改變匯率制度才能維持獨立自主的貨幣政策，從理論上講是對的。但實際上，中國資本市場開放和改革的道路非常漫長。目前，資本項目開放的條件并不具備。不是固定匯率制度影響了資本項目開放，而是落后的金融體系影響了資本項目的開放。固定匯率是一個防火墻，有了這個防火墻，我們就可以加快國民經濟體制的改革。

　　　關于對外貿易———

　　石良平：我有一個疑問，既然人民幣保持低匯率對出口是有好處的，我們為什么要定在8.3呢，我們定在10或者20、30不是更好嗎？我們現在出口襪子、鞋子。如果定在10甚至30，豈不是不僅可以出口鞋子，還可以出口汽車、飛機？

　　我們現在的固定匯率制度，其實是出口產業效率低下的一個原因。當人民幣不斷貶值的時候，對出口企業帶來的效應最多是半年。

　　華民：關于一個國家在出口中做什么，不是價格決定的，是資源稟賦決定的。中國現在有大量的剩余勞動力，我們維持這么一個低的匯率，中國的國際分工可以在一個比較低端的位置切入。

　　張欣：即使人民幣升值，中國的商品仍然有競爭力，美國還是要買中國的商品。

　　　　關于就業———

　　華民：如果有大量人口失業，整個社會和經濟都不能穩定。

　　張欣：人民幣由于匯率扭曲，每年機會成本的損失，計算下來最少是50億美元。這等于400多億元人民幣。中國城市登記失業人口大約是500萬左右。如果用彌補機會成本損失帶來的收益補助失業者，可以給每個人每年補助8000元。這個保障的問題不就解決了嘛。比較之下，升值對中國有利。

　　　　關于工資———

　　石良平：由于勞動力價格低，大量外資進來，導致我們的外匯儲備不斷增加。這樣央行就必須不斷發貨幣，導致國內通脹。通脹后又要維持國內低工資，這樣導致國內勞動力的收入被吞噬。

　　華民：工資是市場決定的，不是政府管制。中國的低工資不是政府管制的結果，這是由市場和中國的二元經濟結構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