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匯黃牛受益人民幣升值預期 開始變臉黑市莊家

　　人民幣升值預期并未讓外匯“黃牛”下崗，市場上對于外幣的需求讓他們的生意越發繁榮

　　□ 本報記者 鈕鍵軍

　　“人民幣升值預期對我們影響不大，我們還活著。”坐在《財經時報》記者對面，張 生(化名)這樣說。

　　張生的職業是外匯“黃牛”，但他對這個稱呼并不太認同，“‘黃牛’這個詞太貶義了，我們是靠勞動掙錢的”。

　　他告訴《財經時報》，目前市場上對于人民幣升值的預期并未對他們的“業務”產生實質影響，對于他們而言，還有很多利潤空間，問題的關鍵是，怎樣去尋找利潤空間。

　　轉移陣地

　　此前，曾有媒體指出，由于美元貶值加之市場對人民幣升值的預期加強，市場對于外幣需求急劇減少，造成專門從事地下換匯交易的“黃牛”們的失業，文章特別指出北京市雅寶路中國銀行門前黃牛數量急劇減少的例子。

　　張生對于這類報道表示出不屑。在他看來，那些報道都是失實的。“我此前一年多就是在雅寶路‘爬活’。現在我們只是換了一個地方，換到北京北邊的一家銀行附近而已。”

　　他說，這是為了避免同業之間的過度競爭。

　　現在從事“黃牛”生意的人已不局限于青年男性，女性和一些老年人也參與其中。張生認為從業人員范圍的擴大必然帶來激烈競爭，加之現在很多銀行都對個人開放外匯業務，他們“沒有必要再扎堆在雅寶路”。

　　據他透露，現在他每天要兌換1萬元人民幣，“這和一年前的業務量差不多”。

　　“薄利多銷”

　　張生不愿過多回答他每天的凈收入，只是回答了一個大概數字：基本上每天有400元收入。這些利潤收入主要源于“點差”，也就是買進外匯和賣出外匯的匯率差價，這在銀行內部就是買進價和賣出價的差價。

　　張生一般按8.2元的匯率買進美元，按8.30元的匯率賣出，一美元能給他帶來0.1元的收入。國內銀行的美元買入價在8.1元左右。按平均一天兌換1000美元計算，張生月收入至少在3000元以上，按北京市現有收入水平，他已是一個中等偏上的收入者。

　　不過，已有3年從業經驗的張生指出，現在“黃牛”的利潤只能算是薄利。據他介紹，他剛入行時，買進美元價格一般在8.0元左右，有時更低，賣出價能達到8.9元人民幣以上。

　　張生認為，“黃牛”人群的增多是利潤空間減少的原因之一，中國主管部門對于居民用匯限制的放寬也是直接原因。

　　從2003年以來，國家外匯管理局逐步放寬中國居民用匯的限制。旅游用匯每人次的最高限額提升到5000美元；同時鼓勵居民用信用卡在境外消費，對于出國留學的用匯額度也根據實際需要，對最高限額進行了調整。

　　這些措施都減少了“黃牛”們的業務量，迫使他們采取降價“促銷”戰略。

　　升值預期反而有利

　　當記者追問，去年10月開始的居民拋售美元浪潮對他們是否有無影響時，張生遲疑了一會兒回答說，“短期內確有影響，但現在看來對我們有利”。

　　去年10月，由于人民幣升值預期加強，以及美元加速貶值，居民大量拋售手中的美元資產。在南京，甚至出現一個人一天跑8個銀行網點，將手中的8萬美元全部兌換成人民幣的極端事件。

　　“大量拋售美元的浪潮給我們低價收購美元的機會，由于我們的收購價比銀行高，當時收購美元的‘黃牛’現在都大賺了一筆。”張生本人曾以8元價格收購了1萬多美元。

　　很多“黃牛”在近期大量收購了包括美元在內的外幣，難道他們真的預期人民幣不會升值？對此，張生的解釋十分簡單，“美元這些硬通貨還是有市場的”。

　　歐元帶來的機會

　　中國銀行一位人士指出，目前中國的銀行對于外幣之間的匯兌業務采取實時交易，也就是按照進行業務時的國際匯價進行交易。由于目前美元走勢不穩，使得國際外匯市場各種主要貨幣的匯率每天都出現波動，這就給了黃牛們利用匯率波動進行套利的機會。

　　這位人士用歐元近來的走勢舉例。歐元從去年10月以來匯率波動十分劇烈，最高時曾達到1歐元兌換1.45美元，但在今年2月則跌至1：1.32的水平。

　　“黃牛”們如果在歐元最高點時買入美元，在歐元下跌時再將美元兌換成歐元，他們1歐元可獲得0.13美元利潤。之后再把利潤兌換成人民幣(人民幣兌美元匯率一般固定不變)，拋去手續費后，“黃牛”的利潤相當可觀。

　　滑向地下錢莊邊緣

　　“我在我們這行里掙得不算多，我的檔次處于低級。”在采訪中某“黃牛”對記者說。

　　而更高級的“黃牛”則已經具備了地下錢莊的雛形。

　　家族式管理

　　他粗略地向《財經時報》介紹了“黃牛”的一般組織結構。

　　一般來講，“黃牛”都是家族式管理。“我就是跟著我哥干。畢竟我們在中國還是不合法的，家族式管理可以降低風險。”

　　“黃牛”經常是兄弟姐妹之間合作，甚至是父母和子女之間的搭檔。一些外地來北京的“黃牛”，則主要是同鄉之間的合作。

　　“黃牛”看似零零散散、單打獨斗，其實有一套完整的組織系統。有在銀行門口蹲點找下家的小“樁頭”，有幕后向上家報價和收取外匯的“開棚者”。

　　他們對外的報價除根據各銀行網點每天公布的外匯牌價，在家中留守人士提供的國際市場外匯信息是重要來源。“我們有專門跟蹤國際走勢的人，我想很多專業的外匯交易員也未必有我們的判斷準確。”

　　據介紹，他們主要是除盯住紐約、東京和倫敦的外匯市場走勢外，香港的人民幣非實物交割價格(NDF)也是重要指標之一，“畢竟這是市場對于人民幣走勢的一個分析指標。”同時，中國各銀行近來剛推出的人民幣遠期結售匯業務的指標也是“黃牛”跟蹤的主要指標。

　　這種家族式的管理還便于同業拆借。“有時候來個大客戶，幾個‘黃牛’之間可以通過相互之間的資金援助來解決問題。而利潤是按照各自出資多少來分配。”

　　地下錢莊雛形

　　“我上面說的這些都是屬于小本經營的，真正的大生意還是那些做大客戶的。”據介紹，此前行中的一位“大哥”一天就掙了10萬人民幣。

　　如此巨額的收入來源于，這位“大哥”幫助人進行了“匯款”。所謂“匯款”，就是幫助別人洗錢。

　　一位熟悉內情的人士告訴記者，近來洗錢的生意非常火爆：內地居民去海外賭博以及外資炒作中國的房地產都需要有中國內地人士予以協助，將外幣兌換成本幣或反向操作。“匯款”的利潤率是3‰，而單純換匯的利潤率只有1‰。

　　前一段時間，涉足中國樓市的“熱錢”中，有許多也是通過“黃牛”進行操作的。

　　一位接近外管局北京分局的相關人士介紹說，房地產投資基金和海外機構資金通過直接購買房產、進行項目合作、直接參股房地產公司介入公司運作等三種方式自由進出。個人購買房產則通過“化整為零”、“黃牛”等方式兌換成人民幣，如果想變現匯出收益，就必須提供該房產交易的完稅憑證、買賣房產的合法手續以及當初購房時的境外匯款憑證等。

　　在沒有合法手續時，這些熱錢必須借助“黃牛”來幫助其將人民幣兌換成外幣。由于這種業務金額大且風險高，“黃牛”們的收益也就比較高。

　　來自北京市公安局的消息，盡管目前北京市的“黃牛”也從事洗錢活動，但并不算是地下錢莊。

　　借力銀行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告訴記者，目前“黃牛”不算是地下錢莊的主要原因可能是，黃牛還沒有自己的匯款渠道，還是依賴其他渠道來完成匯款業務。

　　這位人士認為，中國境內的銀行極有可能參與到“黃牛”的業務活動中。“你不要認為‘黃牛’和銀行是對立的關系，其實兩者之間相當默契。”

　　據他介紹，銀行和“黃牛”的合作一般分為4個層次：最一般的是借點鈔機給“黃牛”點鈔；好一些的會給“黃牛”介紹外匯資金大戶；再進一步的能給“黃牛”資金進出境提供一定方便；如果進入“熱戀”，甚至可能為“黃牛”墊付資金。

　　此前中國政府破獲的一起海南洗錢案可以作為這位人士觀點的佐證。去年10月，海南公安局破獲了一起涉案金額達1600萬元的洗錢案。海南一家銀行的職員就牽涉其中。

　　【記者手記】渴望陽光

　　從“黃牛”誕生的那一天開始，中國政府就一直采取打壓的態勢，“黃牛”依舊屢禁不止。其生命力如此頑強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進入門坎低

　　很多“黃牛”向記者透露，剛入這行的人一般只需1萬美金原始資本。現在籌集這些錢非常簡單，8萬人民幣對很多北京人來說不算是大數目。

　　很多人一開始都是向親友們借款來完成初始資金的積累。由于回報率較高(只要謹慎經營，每天可以實現最少400元的收入)，還款不成問題。

　　做“黃牛”也不需要太高學歷。“如果你不是想做這行的老大，初中畢業的人就完全可以勝任。因為匯率你可以隨時到銀行網點里去查看，基本原則就是低買高賣。”

　　進入門坎很低的情況，造成很多人都紛紛從事起這種被中國政府明令禁止的行業。

　　“信譽度”

　　“黃牛”的信譽度也是一些對外匯有需求的居民，主動去找他們兌換外幣的主要原因。

　　“黃牛”的“經營”很簡單：從上家將外匯買入，再到下家將外匯賣出，從中賺取差價。不過，工作雖然簡單，做“黃牛”也非易事。能夠成功買入和賣出外匯，這當中必須遵守一條潛規則——講信用。

　　據一位常和“黃牛”打交道的人士介紹，一個“黃牛”群體的收益好壞同他們客戶群的大小、同客戶關系的好壞直接相關。他們的客戶一般是靠朋友介紹而來。能夠讓別人介紹朋友給你，就必須要講信用；一旦不講信用，客戶群會越走越小，最終混得連生意也沒得做。

　　此前，張生為一個要出國旅行的人進行了外幣兌換業務，但之后這位客戶發現張生所報的美元價格明顯偏高，因此又找張生要求退款。“沒有辦法，我只能退給他7000元現金，要不我在這個圈里沒法混了。”

　　期盼陽光

　　“黃牛”是中國計劃經濟的產物，由于政府對外匯使用實行嚴格的政策限制，市場上的外匯需求無法得到滿足，由此誕生了“黃牛”這個行當。

　　一些人士認為，隨著中國逐漸放寬個人、企業購匯、用匯限制的背景下，中國居民對于黑市外匯的需求將逐步減少，“黃牛”也將逐步淡出歷史舞臺。

　　但這種觀點遭到很多人士的反對。采訪中，很多“黃牛”都認為自己從事的這個行業不會消失。“美元這些國際上的硬通貨總是有市場的，即使中國完全取消了外匯管制，我們也有生存的空間。”

　　很多銀行人士支持這種觀點。一位銀行外匯交易員推測，即使外匯管制放開，“黃牛”依舊會存在。到時“黃牛”的狀況可能像香港的兌換店，專門從事外匯中介服務，賺取買入賣出的差價，不過差價肯定比銀行給出的小，且會更方便，所以“黃牛”還是能有客戶。

　　很多“黃牛”盼望著中國盡快放開外匯管制，那時，他們將可在陽光下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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