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萬移民別離故土 京冀生態移民補償仍無定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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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hmsebhyy.com 2005年03月31日 05:30 新京報 | |
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啟動5年,20萬移民別離故土,京津應否向河北移民地區實施生態補償尚無明確說法 “他們要罰我5000元。可我一年才掙600多塊錢啊。”河北豐寧滿族自治縣小壩子鄉榔頭溝村一位村民帶著哭音告訴記者。罰款的原因,是因為他違反了禁牧規定,偷偷放了50頭牲畜到禁牧區放牧。 “不罰行嗎?放牧會使這里的沙化現象更加嚴重。”縣森林公安局一位民警無奈地說。他指著眼前幾乎與房檐齊平的沙包說,這就是2000年國務院領導視察過的地方。 現在,小壩子鄉已全部禁牧,牲畜實行舍飼喂養。 但禁牧并不是長久之計,榔頭溝曾一度被豐寧列為實施生態移民工程的地區。但據當地村民反映,由于建房資金困難,生態移民工程至今尚未在該村啟動。 就在2000年5月國務院領導全面考察了京津冀地區的沙源區后,國家決定推進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 按《北京晚報》消息,截至去年,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已累計完成治理面積491萬公頃,工程區林草植被得到了快速恢復和增加,生態狀況明顯改善,風沙危害有所減輕,農牧業結構得到初步調整。工程實施四年來,北京市直接增加林地129萬畝,生態效益已開始顯現,去年北京市二級和好于二級以上的天數達到62%,創下近幾年首都大氣環境質量最好成績。 作為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之一的生態移民工程,在2001年開始施行。據了解,生態移民的目的,是將沙源地的居民遷走,在使當地居民脫貧的同時,保護生態環境。 整個生態移民工程計劃移民50萬,移民地包括內蒙古、河北的張家口、承德等地及北京部分山區。目前,第一批20萬移民工作已接近尾聲。 北京市一位負責移民工作的干部稱,由于此前沒有現成的模式參照,生態移民工程一直在摸索中進行,各地相繼出臺了不同的搬遷政策與搬遷模式。但由于移民資金、就業崗位及土地問題所限,帶來了程度不同的搬遷“陣痛”。 新移民的喜與憂 “我們明天就搬。”3月17日,正在打點行李的井戰軍望著屋里空地上幾十個裝滿生活用品、大小不一的口袋說。 井戰軍一家是北京市懷柔區長哨營鄉東石門村最窮的村民戶之一。父母年屆七十,大哥是癡呆兒。井戰軍是家里惟一的勞動力。除了耕種4畝玉米地,就靠挖山藥貼補生活,全家年收入僅2000元。至今,32歲的井戰軍仍未成家。 東石門村是泥石流易發區,在上世紀90年代曾遭受過嚴重的泥石流侵襲,全村被沖走十多人。每年一到汛期,山坳里的泥石流便轟轟而來。 “地里種啥啥不長,全村除了石頭多,什么都缺。”村主任宋慶民說,由于生態環境惡劣,全村80戶村民中,僅剩下40來戶留在本村務農,人戶分離情況嚴重。 去年,按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規劃,東石門村被列入生態移民項目。移民的接收地是距此近百里毗鄰懷柔城區的楊宋鎮耿辛莊村。“上面的要求是,上半年內整村搬遷,僅留10人看山。”村主任宋慶民說。 自從今年年初村里第一戶人家遷走后,井戰軍便掐著指頭算日子。 “現在搬過去先租房子,再過三個月,就能住上政府安置的四間新房。聽說4月就劃地基,6月入住。全是清一色的三合院。”按照每人15000元的移民補助標準,井戰軍全家四口人可得6萬元,全部用于蓋房。 而對井戰軍來說,在盼望搬遷的同時也存在著搬遷后不易謀生的擔心。“接收地分的那點口糧地不夠吃,山藥也挖不成。農閑時只有去做小工了。”他苦笑著說。 一位負責移民工作的干部告訴記者,移民遷出后失去了原有的生產生活設施,到搬遷地后怎樣生活、怎樣發展生產,國家并沒有具體規定,更沒有充裕的資金。由此涉及到移民的求學就醫、享受與安置地村民同等待遇等問題,都需要逐步解決。 移民村的“資源歸屬”問題 “我堅決不搬。搬了,什么都沒了。”東石門一隊村民高慶林一臉固執地說。 高慶林的理由是:他家八口人現有耕地30畝,林地1000多畝。如果到了地處平原的耿辛莊村,才分到不過5畝耕地,林地一分都沒有了,國家補償政策也享受不了。 與高慶林的想法一樣,土地分配問題讓許多移民頗有微詞。一位村民說,整個東石門村合并前人均耕地1畝多,而合并后按標準每人僅能分到6分耕地,面積比原來幾乎減少了一半。 同樣讓東石門村民在乎的是林地補償。去年底,東石門村的11854多畝林地實行了生態林補償機制。按照國家補償標準,東石門村每年可享受20多萬元的生態林補償。 “兩村是合并而不是并入,合并后資源共享,不存在誰吃虧的問題。”懷柔區農委一位干部解釋。 這位干部所說的“資源共享”,是在整村合并的大前提下,耿辛莊村向遷入的移民提供相應的建房地皮及耕地,而移民村原有的耕地、林場全部歸耿辛莊村所有。 但在長哨營鄉一些干部私下看來,這種“資源共享”顯然是使鄉里的資源外流。 “林場資源交出去,鄉里也就失去了這項資金補助。”而對于耿辛莊村來說,新吸納的土地資源顯然是一筆可持續發展的財富。據了解,按照移民計劃,去年耿辛莊村“收編”了長哨營東石門村、琉璃廟辛山子村兩個移民村3萬多畝山場(含1.9萬畝生態林),每年可享受國家生態林補償資金46萬余元。 “原居地的林區要封山育林,等到自然恢復后還可以發展特色林果業。”耿辛莊一位村干部樂觀地說。 但另一方面,耿辛莊村也并不是“占盡先機”。新移民的涌入,考驗著耿辛莊村的接收能力。 耿辛莊村原有村民510人。按移民計劃,去年耿辛莊要“消化”兩村111戶、225名移民,人口一下膨脹了三分之一。 “一下子涌進這么多人口,這在客觀上給村里統計、管理、選舉、計生、指導就業工作增加了困難。”耿辛莊一位村干部稱。 合并前,耿辛莊村占地1700畝,其中耕地1000余畝,人均耕地約1.8畝。按每個移民重新分配6分耕地的標準,耿辛莊村要從原有耕地中拿出130余畝重新分配給移民。照此計算,合并后村里的人均耕地減少了約3分。 另一方面,擬建在耿辛莊村北面和西南面的兩片占地50畝的移民新區,全由耿辛莊村無償提供地皮。村主任李連成告訴記者,為了安置移民,村里拆了一些舊房子,拿出一些自留地作為移民建房基地。 李連成認為,合并后由于兩村資源置換,使資金、土地等資源分配發生了變化,將不可避免產生一些過渡問題。 “總的來說,大方向是好的,不過肯定需要一定的磨合期。”貧困縣催生移民新模式與北京農民大部分盼望搬遷相比,河北承德豐寧小壩子鄉的許多村民更愿意呆在家鄉。 “上面的要求是整村搬遷。我們村200多人,去年只搬了30戶140多人,剩下的大部分是不愿意搬的。”槽碾溝村村主任蘇喜軍說。 蘇喜軍說,不愿搬的主要原因,是缺錢。蘇喜軍拿出一份名單,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槽碾溝村各戶搬遷資金來源及數目。以一戶五口之家為例,總搬遷資金55060元,其中國家補助24350元,舍飼補助14610元,移民自籌16100元。照此比例,移民自籌資金占總資金的30%左右。 小壩子鄉6個行政村中,就有4個省級貧困村。 “去年我們村人均年收入僅460元。即使國家補貼了大部分搬遷資金,許多村民還是拿不出錢來。”蘇喜軍搖著頭說。 在槽碾溝村周圍方圓數里,分散著新房組、老虎溝等四片自然村,各村均相隔數里,村周圍都是連片的沙地。 蘇喜軍擔心的是,如果不實行整村搬遷,那么該地區的零散性放牧、毀林現象仍難以根治,難以發揮成片規模化沙地治理開發效應,從而失去了生態移民的意義。 豐寧滿族自治縣農委奶牛辦具體負責移民搬遷工作,其負責人張艷增說,豐寧現在施行的是與北京不同的移民模式:移民遷出原村,原有耕地、荒山、林地承包權30年不變,并可享受原土地及“四荒”優先納入退耕還林還草的補助。“有了這筆補助,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移民的生活問題。”“一個月就幾十元的補助,能干啥?而且建房的錢還懸著呢。”榔頭溝村一位村民說。 按豐寧引導移民就業的思路,該縣移民被集中安置在土城鎮等三個交通便利、奶牛養殖比較集中的地區,以鼓勵移民發展奶牛養殖產業。按移民部門的想法,移民可在政府扶持下用貼息貸款購買奶牛。而據縣奶牛辦透露,由于當地信貸機構并不相信新移民的還貸能力,致使移民貸款存在困難。 此外,移民遷出后,奶牛的飼料供應也成了新的難題。槽碾溝村一位移民告訴記者,搬到土城鎮后,移民還得跑幾十公里回原村草場取草料。“這樣一來,移民工程還不是等于零?” 生態移民補償爭議 資料顯示,以“沙子高過房子”而聞名的河北豐寧小壩子鄉,位于壩上內蒙古與壩下豐寧交接處,離北京110公里。小壩子土地沙化面積占全鄉總面積36%,每年,從內蒙古吹來的大風,掠過小壩子鄉,夾帶著黃沙直撲北京。 但一個事實是,自2001年京津風沙源治理工程實施以來,豐寧沙化土地治理已取得成效。記者在小壩子鄉驅車沿新修的柏油馬路前行,一路上看到兩旁的山坡上新栽著楊樹、沙地上用沙棘圈成固沙網。 豐寧滿族自治縣農委資料顯示,為了京津風沙源治理項目的順利實施,豐寧財政投入巨大。在2002、2004兩期生態移民工程上,縣政府總投入資金765.47萬元。 “對一個國家級貧困縣來說,這是項不菲的支出。”縣奶牛辦負責人張艷增說。 與豐寧毗鄰的懷柔環境也出現了明顯改善。懷柔區林業局資料顯示,該區沙化土地面積已由2000年的4906.6公頃減少到現在的3486.6公頃。 “很難想象,如果小壩子還像以前那樣濫墾濫伐,現在北京的風沙會是什么樣。”承德市林業局負責治沙工作的一位干部認為,京津作為風沙源治理工程的受益方,應該給予豐寧等風沙源治理地資金和政策上的補償。 據了解,從去年到2010年,承德計劃生態移民3萬人。由于移民資金欠缺,部分地區曾經出現過遷出的移民重返原居住地的現象。“必須從區域治理的角度出發看待京津風沙源治理問題。移民眼下要解決的是生計發展,關鍵是資金跟得上。如果移民后他連飯都吃不飽,他還管什么天藍不藍,水清不清?”這位干部說。 談及具體補償措施及金額,這位干部認為最好由受益方與治理方協商解決,“對口資金扶持、項目補償都可以。”但北京方面對生態補償一說未置可否。 負責京津風沙源治沙工作的北京市林業局工程科主任劉松稱,此前從未聽說過關于生態補償的事,不便對此發表看法。 北京市農委工作人員齊智告訴記者,北京密云每年都通過國債資金形式對承德等地進行生態扶持。北京市民近年來也有組織地到榔頭溝村義務植樹,北京民間對河北生態治理的各項民間扶持也從未間斷過。“再說,國家已經下放了補助資金。從政府行為上看,這是一個涉及國計民生的重大問題,應該放到一個更大的層面上討論,并非北京或天津某個市能解決的。”她認為,實施生態移民的地區主要是那些資源貧瘠的地區。治理不但能讓當地的生態改善,而且能讓移民脫貧。 “這不同于用水,涉及到水權歸屬問題,而是一件雙方利益平等的事。是否需要建立補償機制,還有待商榷。” 本報記者 王蓉 北京河北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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