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輸?shù)?50萬元 中國官員境外賭博探訪紀實

境外賭場

　　以下為中央電視臺新聞會客廳節(jié)目腳本：

　　2004年12月14號，延邊朝鮮族自治州政府召開的一個新聞發(fā)布會引起了市民的關注， 發(fā)布會向媒體告知，延邊州交通運輸管理處的處長蔡豪文在11月突然失蹤，而隨后的調查發(fā)現(xiàn)，蔡豪文從2003年11月到2004年11月的一年間，曾先后30次出入國外某賭場，將270多萬元公款和近100萬元企業(yè)資金揮霍一空，事情敗露后畏罪潛逃，至今仍無消息。

　　2005年1月11號，全國集中打擊賭博違法犯罪活動專項行動電視電話會議在北京召開，在這個會議上，明確的提出了要把政府公務人員境外賭博作為重點整治的內容之一，同時要求堅決取締境外賭博機構在我國設立的辦事機構。

　　在此之前的2004年11月，吳官正對領導干部廉潔自律提出了5點要求，其中就有黨員干部到境外賭博將被嚴懲的內容。

　　12月份，中紀委和監(jiān)察部又再次下發(fā)通知，黨員干部以任何形式參加賭博都將被免職，到國(境)外賭博的，更要從嚴懲處。

　　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紀檢委有一個處室，叫做黨風室，是一個專門對黨員行為進行監(jiān)管的部門，蔡豪文案件發(fā)生后，黨風室主任李敬民的工作變的忙碌了起來，他的身影甚至出現(xiàn)在了境外的賭場里面，身為黨風室主任的李敬民，為何要去那個敏感的地方？在境外的賭場里，李敬民又看到了些什么呢？

　　主持人：您好觀眾朋友，歡迎來到《新聞會客廳》。今天在會客廳的客人是延邊朝鮮族自治州紀檢委黨風室的主任李敬民。前不久李主任出了一次國，目的是去賭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敬民：蔡豪文這個事兒出來之后，我們領導非常重視，責成我們黨風室到朝鮮去看一看，去了解情況，還有沒有類似于蔡豪文這樣的黨員干部在那兒賭，主要是去看看。

　　主持人：但是您出境的時候您是以一個紀監(jiān)干部的身份還是以其它的身份出境？

　　李敬民：以其它身份去的。主要是為了解情況。

　　主持人：出去之前您的領導有沒有跟您特別要囑咐一些什么事情？

　　李敬民：主要是看看有沒有咱們你所認識的，我們熟悉的面孔，就是這個。

　　主持人：您這次主要的任務是去了解情況，看看有多少黨政干部在那兒賭錢，但是您怎么判斷誰是誰呢？

　　李敬民：就是，我在兩天當中，我認識人是一個也沒發(fā)現(xiàn)，所以回來以后我們現(xiàn)在也是正在著手調查，所以有點難度。

　　主持人：有點難度，聽說你在這個門口拍下了一些照片。在外面拍下了照片。

　　李敬民：在外面是因為有些可以自己帶車過去，我拍攝的目的，看看有沒有帶公車去的，而且是哪些單位的，這也是找線索的一種辦法。

　　主持人：后來找到了嗎？有公車的嗎？

　　李敬民：有公車，但是我后來一個個都落實了，我那次去拍了可能是有20多臺車吧，回來以后，大部分都是個體戶的，有幾個，五六個是公家的，最后一了解都是因為單位安排，或者上邊來人，公事去的。

　　主持人：單位安排把公車停在了賭場門口怎么解釋呢？

　　李敬民：是這樣，這個旅游線路不僅就是一個景點，這個地方停了有一個半小時，這個賭場門口，這是屬于正常的，辦正常邊境旅游去的團，是限制在一個半小時之內。一般真正的賭徒不按照這個渠道去的。還有一個區(qū)段就是名稱叫休閑游，這個直接從他們的旅行社門口坐車，直接奔那個賭場。

　　主持人：您一開始什么都不明白就進了賭場，光看不賭恐怕引起懷疑吧？

　　李敬民：對，第一天我在里邊轉悠，10點來鐘我就出來了，這個時候我沒發(fā)現(xiàn)他們跟蹤我。第二天我們兩位同志去，那同志說，李主任，后邊有人好像跟蹤你，我回頭一看確實兩個人老是盯著我，這樣我沒辦法，我去換籌碼的地方換了50美金，我以為不會玩，剛開始21點的地方，一邊玩一邊跟小姐們，小姐很多都是我們延邊人，跟她們嘮家常。那時候最低籌碼是擱五美金，我擱五美金，有時候贏，有時候輸。他們就不跟蹤了。

　　主持人：賭場里像您下這么小的注，這樣的人多不多？

　　李敬民：反正也有，一般百家樂是我看是五個臺子，最少從10美金起下注，這樣10美金、20美金，50美金、100美金、200美金、300美金，我看是很多人手里拿著也有可能是幾百美金，然后有一個臺子，他是三百美金起點的，那個地方玩的都是比較大一點的，我看有一個可能是中年男子吧，他每次下注，我后來問的是他一個籌碼是一千美金，他每次擱三個到五個，這樣的三千到五千美金，這是最大的，還有玩21點，這邊都是玩小的。

　　主持人：您剛剛說到一個細節(jié)我很感興趣，這是一個境外的賭場，但是您告訴我說那兒的服務小姐有很多是延邊人，是說中國話的，為什么？

　　李敬民：里面服務員是這樣，可能大約員工是500多人，200多人是本地，他們主要從事的都是清掃工這些工作，在賭場里發(fā)牌這些都是中國人，我看的時候，也有南方的一些服務員，聽口音，她們是南方的也有。

　　主持人：賭場里參賭的人是當?shù)厝诉�是外國人？

　　李敬民：我在里邊兩天看，大部分都是中國人，其它膚色的都沒看著，因為走的時候回來，回來的時候都是坐中客，嘮嗑當中聽說是可能大約有一半以上是外地人，因為本地人一聽語言都明白，大部分有三分之二可能是外地人，主要是后來他們嘮嗑當中我聽到是什么沈陽的、長春的，也包括北京的，都有。

　　主持人：您在這個賭場里呆著，您有沒有感覺這個賭場可能會改變一個人，因為曾經我做過這樣的采訪，有很多人說一進賭場你就忘了時間，忘了家人，忘了所有的事情，忘了自己是誰，您有這種體驗嗎？

　　李敬民：好像是，因為我本身，我就玩過那么幾把，我是沒有體驗到這種感覺，但是我回來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我們省內的，而且是一個女同胞，她說我是星期五去的，結果回來的是星期天在那兒應該是住兩宿，結果她跟我們說，我住兩宿一宿沒睡，飯也沒吃，下來下車以后，把東西扔到房間以后就開始去賭，回來第二天，第三天，禮拜天，中午12點半往回來，她就急急忙忙，上來以后開始點錢。問她輸多少，她可能輸了六千美金，這樣那個里邊我看，第二天星期六我呆到可能將近12點，我看他們玩得都挺精神飽滿的，后來他們說，可能是賭場到半夜好像放氧氣。

　　主持人：往賭場里打氧氣？

　　李敬民：打氧氣，人都精神飽滿，我看沒有一個打瞌睡的，都玩得挺來勁。

　　蔡豪文挪用公款境外賭博，一年之間，先后出入境30次，也就是說，平均每兩周就要出去賭一次。

　　出入國境，對于延邊州的居民來說，還算是比較容易，但是按照有關規(guī)定，政府公務人員出入境是要有嚴格的申請和登記手續(xù)的，那么蔡豪文作為一個政府部門的副處級干部，又如何能夠頻繁出境而未被發(fā)覺的呢？

　　主持人：在看蔡豪文案子的時候我們有很多挺不理解的事情，一個公務人員出境的時候要登記申報，護照的管理要比普通公民嚴得多，他怎么出去的？

　　李敬民：據(jù)我們了解，他這幾次20多次出境都是辦的是通行證，因為延邊的地理位置比較特殊，邊境線比較長，現(xiàn)在看一共是720多公里的邊境線，還有9個口岸，這樣而且我們那兒旅游也是這幾年發(fā)展得比較快，這樣到國外旅游辦的一些證件比較容易，后來我們了解，到境外到賭場玩也好，看他的身份一般都是不按他實際身份登記。

　　主持人：不是交通運輸處的處長？

　　李敬民：都是寫的是個體戶，他的職務就是個體戶了，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我們最近從有關部門把去年以來出入境情況的名單都調過來了，調過來看大部分都寫的是個體戶，這給我們今后的查辦案件也帶來一些困難。

　　主持人：他出去不需要拿著自己的護照嗎？

　　李敬民：沒有。只要通行證就可以。

　　主持人：如果旅行社去辦這個通行證，他也不需要出示自己的真實身份文件嗎？

　　李敬民：不是，他這個旅行社這樣，你把身份證復印件交給他就行，來交一定的費用，其他的就不管了。

　　主持人：據(jù)你們的了解情況，一年通過這個旅行社到賭場去的有多少人？

　　李敬民：這個事兒前一段媒體炒作的也不少，有一個記者到我那兒來過一次，我正好從有關部門把去年以來出入境情況的表拿來一千多張，我看每張里邊將近是35個人到40個人，大概算也是四五萬人，結果那個記者問我這是不是都是去賭博的，我說不是，這是通過休閑游過去人的名單，這里邊不都是去賭博的。結果那記者回去以后報紙上就說，李敬民說每年通過休閑游去賭博的有五萬人，這不符合實際的。

　　主持人：針對這樣的情況，紀監(jiān)部門要管官員出境賭博怎么管？

　　李敬民：我來之前，因為這個事兒我到我們省紀委匯報過這個情況，我們省紀委黨風社主任，他聽完匯報以后，涉及到很多部門，干脆我們開一個有關部門參加的一個會議吧，小型會議，這個會議我們邀請了我們省委組織部、吉林省公安廳、出入境管理處、邊防中隊，還有省公安廳，一共來了可能四家，四家坐下來以后，根據(jù)自己所負責的那塊工作，我們要自己要拿出一些措施，比如說就是出入境管理部門以后要辦手續(xù)的時候，必須你拿真實身份，你不拿真實身份或者什么證明不給你開通行證，我們在我們州里也我已經都發(fā)通知了，邀請六個部門準備星期二開個會議，六個部門各自拿出自己的措施，我們州紀委匯總以后，準備形成一個統(tǒng)一規(guī)定，按州委州政府的名義準備下發(fā)。

　　主持人：蔡豪文被發(fā)現(xiàn)用公款賭博后，他已經聞風而逃，現(xiàn)在這個人在國內呢，還是說又利用邊境管理的漏洞跑到境外去了？

　　李敬民：現(xiàn)在這個方面的情況我不太清楚，前幾天好像是社會上有議論，蔡豪文被逮住了，所以我跟檢察院聯(lián)系過，結果沒有這個事兒，所以現(xiàn)在他到底是跑國外了還是在國內潛伏，這個情況我們不太了解。

　　蔡豪文一年的時間里，在境外賭場輸?shù)袅?50萬元的巨款，按照他30次出境賭博來計算，平均每次都要輸?shù)?0多萬人民幣，但是根據(jù)我國的規(guī)定，到2004年底，公民因私出境，最多只能攜帶6000元人民幣的現(xiàn)金，這350多萬的巨款，蔡豪文究竟是如何帶出國境的呢？

　　主持人：一個賭徒出去參賭還須帶上錢，但是我們國家規(guī)定，帶人民幣出境有一定限制，那錢又是怎么出去的呢？你們現(xiàn)在調查，蔡豪文一次要帶十幾萬出去，他怎么出的境？

　　李敬民：兩種可能，一個是自己帶，像蔡豪文，他自己有車，私家車，這樣他每次都是基本上都是帶自己的車過去的。邊檢或者海關部門可能對人身檢查比較嚴格，可能是對車，他們怎么藏出去的，這個可能不太了解。這是一個，自己攜帶。第二個是通過銀行，銀行匯款，境外的他們賭場在我們延邊延吉市有個代理機構，代理機構在銀行有個帳戶，這樣這些可能賭博的，通過他們的代理機構把錢存到那個代理機構，到賭場以后可以把錢取出來。

　　主持人：也就是說既可以個人帶現(xiàn)金出去，也可以通過一個代理機構，在境內存了錢到境外去取錢，所以這些錢才流入到賭場，根據(jù)你們調查，像一年當中，到底有多少人過去，帶了多少錢過去，這有數(shù)嗎？

　　李敬民：這個沒有數(shù)。

　　主持人：比如說您這一次，您不是以一個旅行者的身份跟著一個面包車到了境外去嗎，根據(jù)你了解，好比說在這個旅行車上，這些去賭的人，他們身上通常都會帶多少現(xiàn)金？

　　李敬民：我看的是，到那個賭場以后，一進大廳有個會客廳，有那么大，挺大的，他們紛紛坐在那個沙發(fā)上以后開始錢從包里拿出來，拿出來我看都是一沓一沓的，也不少。

　　主持人：按照新的規(guī)定，從2005年1月1號開始是可以每人帶兩萬塊錢人民幣，兩萬人民幣過去，之前是只能帶六千，您看他們從包里拿出來超這數(shù)嗎？

　　李敬民：基本都是超過的。

　　主持人：你們過邊境的時候有沒有被檢查呢？

　　李敬民：因為過邊境這個時間比較短，我也沒發(fā)現(xiàn)被沒收的，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主持人：有沒有人要求你們填專門的申報表或者怎么樣？

　　李敬民：沒有。

　　主持人：也就是說帶著現(xiàn)金出境是非常方便的一件事情？

　　李敬民：好像是吧。

　　主持人：你們針對這一點今后有沒有什么辦法？比如說對于現(xiàn)金帶出去或者通過這個機構來轉帳，這點現(xiàn)在有辦法嗎？

　　李敬民：有辦法，就是我準備星期二回去馬上開會，這六個部門，包括組織部門，組織部門主要是黨員干部的出國申報，海關就是限制攜帶人民幣的數(shù)額問題。然后出入境管理部門，剛才我說的，你必須拿出你的真實身份才能給你開通行證，這是一個。召集金融部門，金融部門因為這個他是通過什么途徑在你們銀行開的這個帳戶，我們不太了解，所以也讓他們也參加。還有一個是旅游部門，旅游部門的設定線路和景點，看看專門上賭場的這些旅游景點是否取締或者不讓搞這種旅游。

　　主持人：有沒有辦法對賭場在境內開設的代理機構的帳戶加以限制呢？

　　李敬民：我看完全可以。因為那個地方除了這個賭場以外，其它貿易或者搞什么其它活動，幾乎沒有這種條件，銀行就是應該重視起來，你這個錢到底去干什么的，我看完全可以，完全可以控制。

　　主持人：通過出入境的情況來判斷，是否有黨員干部出去賭博呢？

　　李敬民：就是看他的次數(shù)，有些人，像蔡豪文，有時候一個星期去兩趟，因為那個旅游，據(jù)我了解，就是有兩日游和三日游，一到時間你必須回來，超過時間你不回來，按照他們國家的法律制裁你，你必須回來以后，第二天辦手續(xù)又過去了，這樣來回往返次數(shù)多的，那肯定有問題了，一個我們準備找本人談話，而且我來之前找了一些人談話了，有些人是承認，我去玩了，但是我就是換了個幾十美金籌碼，就是好奇嘛，玩玩就回來了，有些人是干脆不承認，我去過，但是我就根本沒玩。

　　主持人：這次出去了解情況時，您是拍到了當?shù)毓�車停在賭場門口嗎？

　　李敬民：賭場門口，賭場前面有個大停車場。

　　主持人：您回來跟這些公車所在的單位談，他們怎么回答您？

　　李敬民：就說我們派的，而且從省里也好，從上邊來人了，我找一把手談，找具體人員談都核實過，這五臺都沒有問題。

　　主持人：也就是說經常把出境的兩日游或者三日游作為一種招待方式，是這樣嗎？

　　李敬民：也不是。

　　主持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敬民：上邊來人，他提出要求，因為我們那兒去很方便，距離很近，像剛才我說的那個賭場離我們中國的口岸才50公里，距離很近，但是他那邊交通不太好走，很方便，一些客人提出，是不是到那邊去看看，就這樣。

　　李敬民：以這個名義去。這個名義就是兩日游、三日樣游，車停到那個賭場門口以后他就不管了，你就是在兩天也好，三天也好，住在那兒，吃在那兒，玩都在那兒。

　　主持人：他們說沒賭，您信嗎？

　　李敬民：不，他們也說了，我玩過，送幾十塊錢我回來了。

　　主持人：對這樣的情況處理嗎？如果只是幾十塊錢？

　　李敬民：這個一次或者偶爾，我們覺得不是什么屢教不改，和有意識到國外賭，跟像蔡豪文這類人是有區(qū)別的，對這些人我們只是批評教育，以后再不許發(fā)生類似這樣的事情。

　　主持人：根據(jù)您的工作經驗，參與賭博的官員是否會有其它的問題存在？受賄、貪污、挪用公款這樣的事情？

　　李敬民：那肯定的，這是我們社會上說的，都是這些賭徒們去帶過去的錢一般都是公款，你贏了是自己的了，贏了把原來的公款還上就行了，贏的部分屬于自己的，輸了那就公款輸了，想辦法把這個窟窿堵上，這樣想盡辦法受賄，還是一些挪用公款、貪污，產生一系列的問題。

　　主持人：蔡豪文挪用公款賭博，現(xiàn)在對政府部門財務建設是否也要加強看管？

　　李敬民：應該是，因為蔡豪文的事兒出來以后，我們發(fā)現(xiàn)是11月17號逃跑，這樣我們州里是12月14號專門開了個新聞發(fā)布會，這樣邀請省直部門的新聞媒體，駐延邊辦事處的記者和我們州一級的記者，把蔡豪文的事兒公開處理了，這樣公開處理，給他開除黨紀，開除公職，這個事兒震動很大，所以新聞發(fā)布會結束以后，各個單位都進行了對自己單位的財務清理一遍。

　　主持人：清理的過程當中清理出什么問題來嗎？

　　李敬民：到目前為止，我這兒是沒有，沒發(fā)現(xiàn)。

　　主持人：您說針對黨員干部出境賭博采取了一些方法，現(xiàn)在有效果嗎？

　　李敬民：確實有效果，過去我是12月中旬去的，那個時候是我坐的是一個中巴大客，一共是42個座位坐滿了，前幾天一問就是一個小面包車，才坐了四個人一天。我去的時候40個人，這回是四個人，而且其中有兩個是去采訪的記者。客流下降了到原來的五分之一左右。所以現(xiàn)在明顯本地人去的幾乎沒有了，聽說都是外地的，因為他不了解蔡豪文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