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省慈溪市上林湖水庫大壩底下，王志聰開著一個雜貨店。好長時間以來，有件事一直令他很不開心，卻無可奈何——眼皮底下就是慈溪市最大的水庫，但水庫已經沒有多少水，他現在能喝到的水口味很重、帶有咸味。

　　出門就可以看到水壩，在王看來是個莫大的玩笑。實在無法忍受的時候，他只好隔兩天去買(桶裝)純凈水來喝和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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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去年開始，上林湖水庫的水面就一直遠遠縮在壩內的石灘下。雖然今年5月底下了幾場雨，使得水庫里多了10多萬立方水，不過到目前為止，王志聰還看不到能喝到上林湖水的前景。因為所有慈溪人都知道：今年缺水非常嚴重。

　　早在去年10月，慈溪四大水庫的水位已經開始不足，于是慈溪市啟動了一系列的應急措施，把原本供應農業與工業用水的四灶浦水庫作為中部地區和城區自來水廠的水源。據測量，該水庫的氯離子含量達到了400mg/L，遠遠超過了國家標準的250mg/L。為降低含量，自來水公司摻和其它水庫里的水后才供水。然而，供應一段時間后，其它水庫的水位再次告警，至此自來水管道里流著的就只有氯離子嚴重超標的四灶浦水了。更嚴重的是，估計到6月底，四灶浦的水也要被放完。

　　為緩解這一嚴峻形勢，慈溪市差不多挖空了心思。

　　烏紗帽，掛在水龍頭上

　　對慈溪市的眾多官員來說，水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在媒體前，官員們都小心應對，更多的人則避而不答。因為，缺水已經成了制約慈溪經濟發展的關鍵性因素，特別是在對外招商引資的方面。

　　從2003年夏，慈溪市就開始了限水、積水，不料今年又碰上50年不遇的大旱。在別無他途的情況下，政府走到配置水資源的第一線。4月8日，慈溪市政府召開“進一步節約用水和有計劃配水會議”，討論決定新的節水配水政策。次日，“配水辦”成立，機構18名成員均是市高層官員。

　　慈溪市的其他大小官員也沒有以前那么輕松了，在他們日常任務之外又多了一個責任，那就是：絕對保證自己所主管的單位和區域用水不能超標。當然，官員們有三次機會：第一次超標用水，警告書降臨；第二次，督查通知書；第三次超標，主管局或鎮的正職領導調離。此一政策出臺不久，有5個局、鎮12家單位被發現超標用水20%，配水辦立即發出了警告書，并抄告他們主管單位。

　　警告書是非常具有震懾力的。官員們明白，市里已經在動真格了。“如果政府部門不降下來，市政府就停水一天。”市長洪嘉祥這句話意味著什么，用腳板底都想得出來。

　　生活用水供應被放在頭等重要的位置。配水辦在成立當天，即與市自來水公司聯合發布“關于進一步節約用水、計劃配水的通告”。通告對單位用水計劃配置劃定三個等級，依次是：限制、停止、禁止。4月10日，即通告第二日，配水辦限制了174家企業的用水，停止了29家企業的自來水供應，禁止的單位則更多。通過這種嚴格調配，16000噸自來水轉成居民生活用水。

　　配水辦的官員還在精打細算，將以前的“一高四低” 配水制度(一天高壓供水，四天低壓供水)改為“一高五低”。家住慈甬路附近的范先生的生活習慣隨之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因為他家的樓層較高，通常都是一天有水、接下來幾天沒水，所以家里兩個容量75公斤的大水桶、兩個大水箱、浴缸以及所有的水盆，都得抓住機會盛滿水，“以前每天可以洗澡，現在只能隔天洗個澡了。”

　　在高壓日，為了保證市民生活，在晚上5點，慈溪市關掉市內37家擁有地下水池的單位供水，把水全部輸送到3095個居民單元的水管中。盡管如此，也只有樓層低的家庭才能使用5天的水。(所謂的高壓日也只能供水10.5萬噸，低壓日每天8.5萬噸，平均每天不到9萬噸，而慈溪市城區的日需水量是14萬噸。)“我們不能全部保證居民生活用水，而只能基本保證,”一位官員說。

　　不過，在6月7日到9日高考這三天，慈溪市連續進行了高壓供水，以保證考生不受影響。用一位官員的話來說，這就是“無情限水，有情供水”。

　　然而，節水并不能解決慈溪資源性缺水的現狀。慈溪地處寧紹平原北部，地勢北高南低，境內湖少河小，人均水資源占有量450立方米，為浙江全省人均水平的1/4。而杭州灣跨海大橋和杭州灣新區的建設，加大了慈溪水需求的缺口。據預計，如果慈溪不從區域外引水，到2005年，慈溪市將大面積斷水。

　　大把鈔票“化成”水

　　慈溪市管轄的橫河鎮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前原屬余姚，因為鎮上有一個很大的梅湖水庫，為解決慈溪的水荒，上級政府就將橫河鎮劃歸了慈溪。(作為交換，慈溪的泗門鎮被劃到現在的余姚市。)用慈溪市自來水總公司副總經理陳啟光的話說，“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當時仍然是計劃經濟體制，只有靠行政的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

　　但10幾年后，慈溪今非昔比。城市的發展、經濟的迅速擴張，使得對水的需求更宛如一個無底洞，而靠行政手段來解決資源匱乏的問題不合時宜了，慈溪人只有從他們鼓鼓的錢包中掏出鈔票買別人的水。所以自今年4月份以來，從余姚到慈溪的高等級公路上，每天上午人們都可以看到10噸重的罐裝車車隊來來往往，這已成了這條公路上的獨特風景線。

　　正是這個車隊，每天給慈溪額外送來2000噸“救命水”，慈溪市政府大樓也得以分享其中的50噸水。據說是看在兄弟城市的情誼上，余姚按當地2元錢/噸的水價賣給慈溪。然而到達慈溪后，這些自來水的成本因高額的運輸費用而躍升至12元/噸。

　　2000噸，所解決的只是慈溪市政府劃定的諸如龍頭企業、四星級以上賓館、熱電廠等幾十家重點單位的用水。其他單位和居民用水得另想他途。

　　據了解，早在2001年，慈溪就1.3億元從余姚市的梁輝水庫引水。根據協議，梁輝水庫每天向慈溪供水6萬噸，但不久梁輝水庫即因水量不足，每天實際供水量只達3萬噸。

　　2003年1月9日，慈溪又與紹興簽訂從湯浦水庫引水的合同。根據合同，2006年起，湯浦水庫每天向慈溪供水20萬噸，并連續供水18年。該項工程總費用達到了7.8億元，其中1.5億元用作為對紹興的補償。

　　慈溪人很是慶幸當時簽訂了合同。因為半年之后，紹興市部分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就聯合提案發表異議，要求中止該合同的履行，甚至愿意賠償雙倍的訂金給慈溪市。在浙江省有關方面的協調下，該項動議最終沒有成功。然而，2024年后能否繼續供水，雙方還得談判。

　　為從根本上解決水資源的匱乏問題，慈溪不惜耗費巨資，開工多項引水工程。據了解，從去年開始，慈溪市還投資30億元用于治理全市河道，增加其儲水功能。

　　今年3月份開工的下姚江應急引水工程也正在日夜加班加點建設。按照原先計劃，這項工程必須確保在6月底前實施供水。但從記者在工地調查的情況來看，形勢并不是那么樂觀，按照工地工人的話來說，只能“爭取”在6月底進行供水。并且，這個工程只是把水送到梅湖水庫，下一步進入居民家的水龍頭，則需要自來水公司的銜接工程。引水工程和新建的水廠總共耗資2.9個億。

　　慈溪把徹底解決缺水的希望放在了一個已經結束前期研究工作、耗資更為巨大的工程—曹娥江引水工程之上。據說，一旦曹娥江引水工程完工，到2020年，慈溪3.39億立方的缺水將能從中得到補充。

　　雖然慈溪市年財政收入達35億元，但同時承擔建設如此多的引水工程，顯然不是那么輕松。看來，慈溪人是努力使鈔票“化成“水，然后，他們希望水能為他們賺回更多的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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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康》記者 顏劍 報道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