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嶺南大講壇:改革開放三十年的經(jīng)驗總結(jié)http://www.sina.com.cn 2008年01月29日 18:09 南方網(wǎng)
改革開放三十年的經(jīng)驗總結(jié) ——嶺南大講壇·公眾論壇 朱學勤,著名學者,現(xiàn)為上海大學歷史系教授,上海和平與發(fā)展研究中心主任,哈佛大學訪問學者。主要研究領(lǐng)域為社會思想史,目前從事的課題有近代中國社會變遷與漸進變革思潮等。 時間:2007年12月15日 明年就是改革開放30周年的紀念日了,我想到了這個關(guān)鍵時候,社會上有各種聲音出來,關(guān)于改革開放的第三次辯論,從前兩年一直到今年的上半年,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長時間。 第三場辯論是相對前面兩場辯論而言的,前面兩場辯論我就不重復了,第三場辯論是從郎咸平的講演開始。郎咸平跟我也有一點私交,當郎咸平在報紙上作為財政專家、公司法專家揭露上市公司造假坑害股民時,我是非常贊成的,但是等到郎咸平把他的批評面擴大,擴大到否定整個中國三十年改革開放的道路,我就很不贊成了。我們兩個人曾經(jīng)在上海有過一次深入的交談,從上半夜一直談到下半夜,我跟他說,你畢竟是從外面回來,不知道三十年中國是怎么走過來的,你僅僅從三十年來文件、主流媒體的文字記錄來判斷三十年中國,你肯定就是找不準脈搏,因為三十年來中國基本的發(fā)展就是多干少說、只干不說、干了再說。 與郎咸平對立的觀點,后來起來反駁郎咸平對三十年改革開放全盤否定的皇甫平,我跟他也有一些交流。我從總體來說是贊成改革開放立場的,但是我對皇甫平的觀點也有保留。“兩平”之爭在價值判斷上針鋒相對,一邊說改革開放糟得很,一邊說改革開放三十年好得很。 好派和糟派,在價值判斷上針鋒相對,卻共享的歷史前提是一致的。什么歷史前提呢?就是他們都認為三十年來中國是只有一場改革,一場改革貫穿三十年。你要么說它好得很,要么說它糟得很。我說先不要下價值判斷,首先進行歷史學的事實還原,三十年來中國是只有這一場改革嗎?還是有另外一個面貌?這就是我今天要跟大家溝通的一個最基本的觀點。 我的觀點是:三十年來中國是有兩場改革,而不是一場改革。或者說,三十年來的中國改革,有兩個階段。 結(jié)束“文革”:從廣場政治重返世俗生活 第一階段改革,經(jīng)過三年徘徊,第二階段改革重新起步。兩場改革當然有聯(lián)系,至少是同一人掌舵的產(chǎn)物,但是無可否認,兩場改革之間有斷裂,有相當大的差異。形成今日之中國者,好也罷壞也罷,更多的是與第二階段改革相連,而不是與第一階段改革相連。如果不把這個歷史事實還原出來,有十個皇甫平,一百個、一萬個,發(fā)表一百篇、一萬篇當年解放日報的評論文章,也不足以說服廣大的民眾。這就是我的基本觀點。 中國的改革為什么啟動?首先就是要回顧它是被“文革”逼出來的。“文革”與改革一字之隔,天翻地覆。今天為什么說“文革”結(jié)束不能僅僅歸咎于“四人幫”、不能僅僅歸咎于“四人幫”后面有毛澤東晚年錯誤的支持?因為“文革”實際上是更大范圍、更長時段激進革命運動的終結(jié)――從1789年法國革命到1989年蘇共解體,這是一個非常完整的歷史單元,兩百年,多一年少一年都不行,上帝從來沒有在世界上安排如此整齊的歷史單元,讓世人選擇應(yīng)該改革什么、放棄什么、選擇什么。從1789年開始的激進革命運動,到了1794年的7月,在法國發(fā)生“熱月”事變,雅克賓派專政戛然而止。然后是社會還俗大潮,所謂社會還俗,單個人在人生的某一個階段,會厭煩世俗的生活,會出家,出家會厭煩,然后還俗,社會也是,在一個癲狂的時代整個社會出家,進入超凡入圣的年月,但是社會不會持續(xù)太久,時間長了,總會產(chǎn)生從廣場重回廚房的世俗性返歸運動。這一場從廣場到廚房、從革命到世俗的轉(zhuǎn)折席卷了20世紀大半個年月,所以1976年的10月6日的歷史含量極其豐富,我們有機會專門來分析歷史的這一天,從正面、反面、側(cè)面、負面,多方面地解析歷史這一天里的信息。我點一句,點到為止:這一天僅僅是長達半個多世紀激進革命的終點,結(jié)束了中國激進的革命,社會大還俗,群眾從廣場政治重返世俗生活。 事變發(fā)起者幾乎沒有歷史自覺。他們結(jié)束“文革”之后還是進行“文革”路線,所謂三年徘徊。此后的路線可以看出中國的“文革”是以“文革”的方式結(jié)束,這樣才能理解為什么他們抓了四人幫,可是此后三年的路線并沒有改變。改革是在那三年當中孕育起來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來說,“文革”和改革一字之隔,既是對“文革”的否定,也是拖著一個長長的“文革”尾巴,歷史在斷裂中相連。 第一階段改革:青春浪漫的歲月與兩個隱患 這樣進入歷史的脈絡(luò),就可以理解第一階段改革為什么發(fā)生,為什么中斷。如果說第一階段改革有一個歷史的天幕,歷史的天幕上有一行字,隱約昭示人間中國這場改革的總背景,那一行字當然是“‘文革’不能再發(fā)生了”! 正因為“文革”天怨人怒,在黨內(nèi)上層下層,從國內(nèi)到海外,都有從“文革”到改革的呼聲和動力。第一場改革恰恰是在解散“文革”大旗下召集起他的同盟軍,記住,我說的是“解散”“文革”――中國的“文革”是被解散,而不是被“鏟除”的。改革在黨內(nèi)開明官員、黨內(nèi)外有強烈改革愿望的知識分子,還有社會底層主要是農(nóng)民,這三者當中結(jié)成了一個廣泛的同盟。 從1978年三中全會到1989年,這十一年大家肯定是記憶深刻。是那樣一個暮氣沉沉的時代,突然迎來了一個大家好像都年輕了十歲返老還童的青春浪漫歲月。那是一個枯木逢春的青春浪漫歲月,這個黨、這個民族非常幸運,出現(xiàn)了歷史上空前絕后的黃金領(lǐng)導層。 鄧的作用是無可置疑。而他的左膀右臂中,胡耀邦則是有火熱的激情。耀邦的作用在哪里呢?他是一個有道德魅力、人格魅力的人,黨內(nèi)那么多老干部,從那么多整人的“左傾運動”中走出來,整過人,也被人整,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都留有政治運動的陰霾,唯獨耀邦是一個異數(shù),是一個罕見的陽光型政治家。他把這個黨、這個民族所剩無幾的道德資源、道德剩余凝聚起來,從“文革”走向改革。 但第一階段改革也有兩個隱患。第一個隱患,它的動力更多來自改革派的官員和社會上的知識分子結(jié)合在一起的觀念風暴,你去看那個時候所謂的啟蒙作品,和千百萬民眾當下的利益結(jié)合不緊密的。那個啟蒙是懸空在天上的,和千百萬民眾的利益有結(jié)合,但是結(jié)合得不緊密,所以很容易被打退,更容易被武器的批判所粉碎。 總的發(fā)展趨勢很明白,擺脫計劃經(jīng)濟,趨向于非計劃經(jīng)濟的模式。但是非計劃經(jīng)濟的模式是什么呢?黨內(nèi)是前后徘徊的,今天我想起來都是繞來繞去的繞口令,有四個字呼之不出、呼之欲出,那就是“市場經(jīng)濟”。這四個字始終沒有堂堂正正出現(xiàn)在黨的綱領(lǐng)性文件里,這是第二個隱患。 第二個隱患,第一場改革改變了經(jīng)濟政策,但是并未真正觸動政治體制,尤其是鄧小平說的黨和國家領(lǐng)導體制的改革。剛剛要觸及,一連串的事件發(fā)生了。經(jīng)濟體制改到一半,政治體制改革提出目標,還沒有觸動就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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