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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記者 林鐵鋼
記者：長期以來，我國商業銀行的業務發展和利潤增長，很大程度上是依賴于信貸資產規模的擴張，外延粗放型增長方式特征明顯，業務結構、收入結構傳統單一。近來有不少銀行提出要加快實施經營戰略轉型，并且加大了發展資本節約型業務的力度，非利息收入的比重也有所提升。您如何看待商業銀行實施經營戰略轉型這一問題？
馬蔚華：當前，我國商業銀行的經營環境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那種以信貸資產擴張為基本特征的傳統發展模式已經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加快實施經營戰略調整，轉變片面追求規模擴張的外延粗放型增長方式，是商業銀行牢固樹立和認真落實科學發展觀的具體體現，也是形勢所迫。首先，這是適應國內金融游戲規則的約束日趨剛性的現實需要。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以及對外開放的縱深推進，推動我國在金融監管、金融政策、資本運作等方面日益與國際接軌，金融游戲規則的國際化對商業銀行的約束越來越強。比如，資本約束日益突出，國內商業銀行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資本困境。一方面，監管當局的監管理念、標準、手段和方法進一步與國際接軌，我國銀行業監管已經進入了一個以強化資本監管為核心的審慎監管的新階段，資本充足率成為商業銀行生存與發展的生命線；另一方面，由于種種原因，商業銀行尤其是股份制商業銀行補充資本遇到來自市場和各方面的巨大阻力，難以建立有效的資本補充機制，商業銀行的持續發展普遍面臨著資本充足率偏低的“瓶頸”約束。按照新的資本監管口徑計算，要使我國主要商業銀行整體資本充足率達到8%的最低要求，資本缺口高達1.8萬億元左右。面對資本約束和資本補充機制不暢的嚴峻挑戰，如何及時轉變傳統的經營模式，走一條較低資本消耗、較高經營效益的發展新路子，是銀行經營管理者不能回避的一個現實而又嚴峻的課題。再比如，利率市場化進程加快，國內商業銀行將面臨著巨大的利潤壓力和風險壓力。加快利率市場化步伐，將導致銀行凈利差不同程度的收窄，進而導致銀行利潤的滑坡；同時，商業銀行將面臨逆向選擇、重定價、債券資產縮水等諸多風險。這就對國內商業銀行的業務經營創新提出了迫切要求。
記者：當前經濟金融運行中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是否也對我國商業銀行進一步加大業務結構調整的力度提出了更為迫切的要求？
馬蔚華：今年年初以來，經濟金融運行變數加大、日趨復雜，出現了工業產值增長和企業利潤增長、內需和外需、M1增速與M 2增速、貨幣市場利率和信貸市場利率相背離的突出現象。當前經濟金融生活中的諸多變化，對商業銀行經營構成了很大的壓力。一是貸款有效需求增速放緩。目前銀行體系的貸款增長與存款增長幅度明顯拉大，信貸緊縮趨勢有所顯現。今年1 ～7月，我國人民幣各項存款增加25354億元，人民幣各項貸款卻只增加4770億元，增量存差資金高達20584億元，增量貸存比只有18.8%。二是直接融資步伐加速推進。近來，央行大力推動企業短期融資券業務，同時進一步向非金融機構投資者開放債券結算代理業務，這大大加快了企業直接融資步伐。短期融資券等直接融資比銀行貸款具有明顯的成本優勢，對普通貸款的替代作用十分明顯。三是銀行信用風險加速暴露。當前我國企業產能過剩、供求失衡的矛盾開始加劇，部分行業經濟效益出現明顯滑坡，企業虧損面擴大。根據國家統計局提供的數據，今年1～7月，全國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同比增長20.6%，工業經濟效益綜合指數同比提高10.36%，但是規模以上的工業虧損企業虧損額卻同比增長55.5%，虧損面(虧損企業數/企業總數)也由上年同期的23.45%上升到目前的24.23%。預計下半年經濟增長將溫和減速，宏觀調控將轉向結構性調控，出口受全球貿易放緩、人民幣升值和貿易摩擦加劇的影響將出現回落，企業產能過剩、庫存上升的現象會更加突出，這些因素必然導致企業虧損面進一步擴大。這意味著銀行將面臨更大的信用風險。四是匯率風險開始顯現。由于匯率形成機制的改革，今后人民幣幣值的波動將日趨頻繁，波幅也將逐步增大；同時，盡管近期人民幣進一步升值的可能性不大，但仍保持升值壓力，銀行的匯率風險將日益加大�？傊�，今年我國商業銀行面臨著很多過去未曾遇到的新問題、新矛盾，正處于一個錯綜復雜、變幻莫測的經營環境中，商業銀行的流動性管理、風險控制能力和利潤增長存在著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挑戰。我認為，我國商業銀行今后一段時間仍將面臨“貸款疲軟、利差收窄、風險加大”的困難局面。面對經濟金融運行態勢的新變化，商業銀行傳統的經營模式已經難以為繼，只有加快實施經營戰略轉型，才能在變數日益加大的經濟環境中贏得生存與發展的空間。
記者：商業銀行經營戰略轉型包括哪些方面的內容？
馬蔚華：商業銀行實施經營戰略轉型是一項非常龐大的系統工程，涉及到銀行經營管理的各個層面，需要從多個維度全面進行。根據我國商業銀行的經營現實，未來幾年應當著重從以下五個方面不懈努力：一是調整資產結構。目前，我國商業銀行的加權風險資產占比基本都在60%以上，過高比例的風險資產，既消耗了大量資本，又積聚了較高的風險。為此，商業銀行應當在總資產中，逐步降低信貸資產的比重，適當提高本外幣債券投資的比重；在信貸資產中，逐步降低一般性貸款的比重，不斷提高票據貼現的比重；在一般性貸款中，適當降低對公貸款比重，逐步提高個人信貸比重；在對公貸款中，逐步提高貿易融資比重。二是調整負債結構。國內商業銀行的負債結構主要是以存款為主，這種被動的負債結構對商業銀行的流動性管理和資產負債管理增加了壓力。為此，商業銀行應積極發行一定量的金融債，提高主動負債的比重，以增強商業銀行對負債的整體調控能力。三是調整客戶結構。國內商業銀行要努力實現從以大客戶為主的客戶結構向大中小型客戶并重的客戶結構轉變。四是調整業務結構。在當前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商業銀行中，零售銀行業務的比重通常都在50%以上。截至2003年底，美國全部銀行住房按揭貸款、信用卡及其他個人貸款的總余額達2.13萬億美元，占全部自營貸款(不包括對政府和金融機構的貸款)的52%；在香港，多數銀行的個人貸款已經占到其總信貸的一半以上，恒生銀行的住房按揭貸款和信用卡授信業務占其總貸款的比重已經接近60%；在臺灣地區，1992年開業的16家中小銀行中，零售業務占比都已從1994年末的20%發展到2001年末的60%。與此同時，零售業務已經成為商業銀行利潤的主要增長點。據統計，目前國際性大銀行的零售業務收益占比一般在30%～ 70%之間。2003年花旗銀行集團、恒生銀行、德意志銀行、匯豐控股的零售銀行業務利潤貢獻分別占到總利潤的69%、51.25%、54.4%和46%。近年來，國內零售銀行業務在國內發展迅猛，但比重仍然偏低，需要加快發展速度。五是調整收入結構。非利息收入在西方商業銀行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2003年度美國銀行業的非利息收入占比為47%，其中紐約銀行更是以72%高居榜首，歐盟成員國銀行業達到50%左右，香港和臺灣地區也接近30%。反觀國內商業銀行，利息收入占比高達90%以上，非利息收入比重一直偏低，這不利于銀行資本的節約和經營風險的緩釋。我國商業銀行應該致力于銀行各種服務性收費業務、國際結算業務以及資產管理、財富管理等中間業務的創新與發展，大力提高非利息收入比重。
記者：作為一家以創新著稱的股份制商業銀行，招商銀行在國內業界中較早地作出加快實施經營戰略轉型的戰略部署，請您簡要介紹一下這方面的情況。
馬蔚華：去年以來，招商銀行在深入分析國內外經營環境變化的基礎上，作出了以加快發展零售銀行業務和中間業務為重點，積極推進經營戰略轉型的戰略部署。為此，我們著重實施以下四個方面的策略：一是產品的差異化策略。招商銀行目前已經擁有 3800萬的零售客戶，我們把這個龐大的客戶群體劃分為一卡通普卡客戶、一卡通金卡客戶、金葵花理財客戶三個板塊，并據此設計、提供各具特色的產品，受到了市場的好評。我們將在現有基礎上對招商銀行的目標客戶群進行更為深入的市場細分工作，為不同客戶群體提供更具差異性和個性化的金融產品。二是服務的優質化策略。發展零售銀行業務和中間業務，不僅要有好的產品，還要有好的服務，只有誠心誠意地服務好客戶，真正為客戶提供優質、高效的服務，才能最終贏得客戶。18年來，招商銀行堅持服務立行，樹立了熱情、文明的服務形象，由此帶動了零售銀行業務的快速發展，也受到了社會各界的廣泛贊譽。招商銀行將秉承“信譽至上、客戶第一”的經營宗旨，矢志不渝地堅持“因您而變”的服務理念，弘揚和完善“葵花向陽”的服務文化，不斷提升服務質量，改進服務方式，為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三是經營的品牌化策略。當今時代，企業的競爭已經越來越集中體現為品牌的競爭。品牌已經成為企業的旗幟，代表企業的整體形象、品質與特征，成為企業實力、技術、服務和質量的綜合體現。品牌價值協會主席拉里•萊特曾說過：擁有市場比擁有工廠更重要，而擁有市場的惟一途徑是擁有占統治地位的品牌。在國際化競爭時代，對一家銀行的金融產品和服務來說，只有著眼于打造特色品牌、形成品牌效應，才能更好地服務客戶，也才能獲得更多的盈利。18年來，招商銀行在金融品牌創建方面下了不少工夫，積累了一些經驗，也得到了很好的回報。在世界品牌實驗室評估的中國最具價值的500個品牌中，招商銀行位居第24位，評估價值超過210億元。我們所推出的一卡通被國內有關權威媒體評為“2005年中國消費者(用戶)十大滿意品牌”、“中國銀行卡服務市場消費者(用戶)最喜愛最歡迎品牌”。今后，我們將切實采取品牌形象與功能并重、品牌開發與保護并重、品牌自創與嫁接并重、品牌深化與拓展并重等措施，強化品牌建設，不斷提升招商銀行的企業品牌形象。四是管理的國際化策略。沒有先進、有效的管理作為基礎，商業銀行經營結構的調整就不可能取得成功，零售銀行業務和中間業務的發展就會成為空談。招商銀行將積極瞄準國際先進水平，針對自身的差距，從體制、機制、技術等方面入手，堅持不懈地提升自身的管理素質與水平。
記者：加快推進中國商業銀行經營戰略轉型，不僅需要商業銀行自身的努力，還需要有一個好的制度環境，特別是政策法律環境。對此您有什么建議？
馬蔚華：一是適當放松金融管制，鼓勵扶持金融創新。在業務范圍方面，建議鼓勵和支持商業銀行在分業監管的基本框架下推進綜合化經營步伐，積極探索和開展跨市場、交叉性的金融業務，推進金融工具創新和經營方式創新，以大幅度提高非利息收入的比重；在政策審批方面，建議監管當局簡政放權，鼓勵商業銀行按照商業原則自主確立中間業務的收費項目和收費標準。二是改革銀行稅收政策，減輕銀行整體稅負。三是改善消費環境，引導有償服務�，F階段我國金融消費環境還很不成熟，這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商業銀行中間業務的發展和非利息收入的增長。比如，社會公眾關于商業銀行有償服務的意識還很淡薄，銀行對中間業務收費還缺乏成熟的消費氛圍，銀行卡用卡環境還很不盡如人意。面對這樣的金融消費環境，商業銀行如果貿然采取收費政策或收取較高的手續費，很有可能引起客戶的大量流失，也使得銀行只能將中間業務作為資產負債業務的附屬。因此，這需要監管機構出面進行清理和疏導，通過社會媒體的宣傳、適當的稅收優惠和銀行同業的自律公約等形式，積極營造有償服務的金融消費文化，維護公平競爭秩序。同時，通過政府主導推動、借助行政優勢改善刷卡環境。四是改善信用環境，加強產權法規建設。在完成企業信貸登記系統的前提下，盡早建立健全覆蓋全國的個人征信體系，為銀行平穩改革提供外部技術保障和信息資源共享；發展多元化、多層次信用擔保機制，促進信用風險的分散化；加強對惡意逃廢債務行為的懲戒，以此形成正向激勵；加快《破產法》修訂，對清算程序、破產條件作實事求是的修改，進而切實保護銀行等債權人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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